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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家长请不要帮孩子写作业-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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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之平右脚有些残疾,在看见陆行州的那一刻,忍不住小跑上前,双眼发亮,大声喊到:“陆行州!”

  原来,他两竟也是认识的。

  陆行州有些意外,但脸上表情并不十分讶异。

  他进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顺势将背上的行李放在门槛边上,轻声回答:“姚远,很久不见。”

  姚之平快步接下脚边的背包,在看见沈妤进来后,气沉丹田,字正腔圆地喊了起来:“你要早一些告诉我,我一准让人你从城里给我带几本好书过来。”

  陆行州大抵知道些姚之平的性子,他好面子,在姑娘面前最好拿娇。

  他爹是这个村的村长,按老刀疤的形容来说——常年梳三七分的头,腰间别一把全天自动播放的大塑料喇叭,风格高做派足。

  姚之平或许认为自己作为村长的儿子也该是严肃的,正直的,不允许拥有一丝低级趣味的。

  姚之平高中曾与陆行州同校,他那时是他们寝室里唯一的农村人。

  他有阵子春心萌动,喜欢了班里一个很是丰腴的姑娘,早时为她心绪不宁、茶饭不思,等偷看过一些男生私下里传阅的盗版情爱小说,一时醍醐灌顶,失魂落魄之际便觉人生有了新追求。

  后来他见到了寝室里同样蠢蠢欲动的李文瀚,茶余饭后就爱央求满脑子艳词淫曲的他为自己吟诗作赋,以此表达心中滚滚爱意。

  赵源那时要李文瀚离姚之平远一些。

  他说这人生来是个农民的命,偏长了颗高远的心,拎不清身份,再说他那一身“为国家之崛起而恋爱”的气质也很要人命,捧个大缸杯往那儿一坐就像个红卫兵,围个围巾就像是要去贴大字报的。

  姚之平没有听出他的戏谑之意,他还觉得这是赞扬,之后毅然忧国忧民起来。

  只可惜那会儿不是革命年代,每个人的日子都在寡淡的温水里淌着,没有家仇国恨,没有腥风血雨,他的忧思生不逢时、无处安放,最终便只能独自为陆行州感伤一会儿。

  姚之平对陆行州的感伤向来是有些孤芳自赏的,是哀婉凄艳的。

  他时常觉得,如果陆行州能够早出生一些,势必能够成为挽救新中国的历史名人。

  他那时笃定地告诉陆行州:“我从你写的那些零分作文里可以看出来,你是个有情怀的人,真的,这是最不该被淹没的才华,就算不能手提长刀砍小鬼子,也应该被大多数人吹嘘遛马,或者即使你写不了字,也大可以脱光了衣服,偷爬那些坏透了的官员太太们床笫,让她们为你歇斯底里,为你而呐喊,而哭嚎,而泪眼朦胧茶饭不香。”

  所幸陆行州没有成为历史名人。

  所以姚之平与杨茉莉的爱情也没能长久下去。

  高考的来临,让大多数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少男少女猛然惊醒,他们纷纷开始意识到,自己为什么猪油蒙了心,竟会和这样丑的人亲了大嘴巴子。

  赵源有时大发善心,也会告诉姚之平,杨茉莉是感性而喜好罗曼蒂克的生物,而不止是这一个杨茉莉,这天下千千万万的杨茉莉皆是如此。她欢喜你手里一朵无名的小花儿,多过你送给她油光水色的腊肉。她闭上眼等待你不经意的一亲芳泽,胜过你温柔地拨去她眼角未曾留意的眼屎。

  就算你不是她生命里的人间四月天,她也期望你带她去荡那并不见清澈的康河柔波。你们的分开并不是因为她是分花拂柳的杨茉莉,而是因为你只是那个夕山的姚之平。

  所以姚之平终究只能是姚之平,他没有李文瀚的才情,也没有陆行州的俊逸,更不能像赵源那样看破红尘、大彻大悟。

  他那时与杨茉莉约好,今后两人同甘共苦,一起走向美好的明天。

  于是那年杨茉莉高考落了榜,他也回家养起了猪。

  当然,这些有关于爱情的种种,姚之平向来不会同他爹说。

  姚村长不爱听,这玩意儿攥在手里不如村里的半亩三分地来得实在。

  姚之平也没怪过他,他对自己的爹倒是很少生出什么奇特的忧虑来。

  他似乎认命地知道,自己是农民的儿子,粗俗与卑微才该是生活常有的形态。

  但他并没有意识到,他眼里这个卑微而粗俗的爹,也是和这世上每一个普通的农民有那么点儿不一样的,他有不为人知的私欲,也有不与人说的理想,即使那理想在许多人眼里甚至够不着‘理想’的格调,但它固执地生长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而这一切,姚村长同样不会跟自己的儿子说起。他生而是父亲,在儿子面前,许多话注定只能说给自己听。

  陆行州被这位内敛实在的老父亲当成了学成归国的高级知识分子。

  他老人家在晚餐桌上,一律不喊陆行州的名字,统一用“陆教授、陆科学家”代替,而沈妤,则被晋升为“教授家属”的行列。

  晚饭后,老村长兴致未减,蹲了茅坑就要带陆行州和沈妤去看村里新建的大广播站,陆行州答应下来,沈妤看起来欢欣雀跃,就连姚之平也一并跟了过来。

  姚之平说,他爹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站在未完工的石灰台上阔膀扬声,极力地描述着这里建成后的盛况,像生活充满了希望。

  说到最后口干舌燥,老村长蹲下身来抖了抖手里的烟杆子,问陆行州:“陆教授,我们村头还有一个文化站,你要是有空,也可以来坐坐。一般有节日的时候,这里就会摆一排大红桌子,这边放老于家的几头大黄牛,后面放几只羊,这边,哦对了,这边全放猪,陆教授你要是来了,到时候就站在猪里!

  沈妤听见他的话,整个人笑得前俯后仰。

  她为了表现出自己作为“教授家属”的积极性,当天晚上就去了文化站。

  她也不和那些妇女同志们说话,她得表现的有些清高,精心挑选出一本砖头厚的外文书,往窗边上一坐,低头沉思,享受一个知识分子被人艳羡的过程。

  老刀疤过来得晚了,看见沈妤显然有些意外,他是来打麻将的。

  身边的老太太是村里有名的破裁缝,此时她竟没有在骂架,而是神情温和地摸牌感叹:“哎,果然教授的对象就是不一样,不光长得好,连看的书都是外文的,幺鸡!”

  她对面坐着的女人年纪还轻,一晚上兴许牌运不好,神情哀怨,有些乱了心思:“我明天一定得把那本书拿来摸一遍,最近我这手气可实在让我睡都睡不下去。”

  老刀疤一听这话可不得了,大膀子一甩,开口就喊:“我来我来!”

  他想到自己今天摸了好几下沈妤的手,一时便觉得体内金光四溢。

  陆行州跟着姚之平在村里转了一圈回来,走进文化站的平房,打眼就看见沈妤在那里装模作样。

  他走过去,面色平静的在她身边坐下,低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书,靠在她耳边,有些疑惑地问:“你看这个?”

  沈妤脸上一红,却不愿意露了紧张,咬着嘴角,底气不足地回他:“我…爱学习不行吗。”

  陆行州又看了一眼沈妤手里的书,点头表示同意:“可以,就是没想到沈小姐品位这样的…高深。”

  沈妤一听这话,脸上又忍不住开心起来,眼睛眨巴眨巴两下,看着他问:“真的,你也这样觉得吗?”

  陆行州没有回答,只是指着那书的封面,用他低沉的嗓音读了一遍,十分好听,带着男人天生的暗哑:“当然是真的。因为一般来说,不会有女人在晚上读芬兰版《挖掘机装配手册》的。”

  沈妤“哐当”一声将手里的书掉在地上,然后猛地站起来,像是白白受了委屈,指着陆行州的脸“你”了好一阵,终于没能你出个所以然来,扭头一哼,往姚之平家跑了。

  这下,几张牌桌上的女人又有了新的人生启迪。

  “陆教授和太太怎么像是吵架了?”

  “胡说,陆教授和陆太太怎么会吵架,他们是在互相学习。”

  “陆教授走的时候带走了那本书。”

  “可怜见的,这两口子晚上睡觉都是在讨论知识。”

  “那他们啥时候整事儿呢。”

  “教授从不整事儿。”

  “那他们怎么生娃?”

  “种出来啊!”



  第11章郝漂亮

  好在陆行州此时没有听见妇女同志们真情的赞叹。

  他拿着砖头一样厚重的手册决定离开,走出文化站,路上的灯光已经相继灭了,他的步子走得并不慢,只是没有灯光,剩下头顶一点儿零星的月色,影子难免越走越长。

  沈妤此时已经洗完澡从后院里出来,脸上还蒙着水汽,皎洁皮肤,一双半月似的眼。

  她身上穿的,是姚之平母亲箱子里唯一一件绸缎小棉袍,花色有些老旧了,看着却很喜庆。

  秋衣的领子从棉袍里窜出来,包裹住细长的脖子,只遮了一半,另一半还在灯光下裸/露着,映衬出发丝上滚动的水滴,白得刺眼。

  陆行州将书放在身后,低头跨步继续往前走。

  沈妤开口喊住他的名字,乍一听,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她细小的手指拉扯住棉袍的衣角,眼神透露着一些小心翼翼:“我半路摔了跤,手肘磕破挺大一个口子,这得怪你,你不能和我说那样的话,我听不得,你知道的。”

  “好。”陆行州并不擅长安抚女人的情绪,所以此刻,他索性也就只说了这一个字。

  沈妤得到他的回答,突然变得高兴起来,仿佛刚才文化站里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她抬起头,眼里开始有些格外的期许:“我身上穿的是赵阿姨的衣服,姚之平说我个子小,穿起来头有些大,我觉得他其实眼神不好,陆行州,你说我的头大吗?”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语气有如一个撒娇的孩子,就连“陆行州”这简单的三个字都透着股格外的亲密劲儿。

  陆行州低垂着眼睛,往后退开半步,眉头不着痕迹地皱起。

  他的嗅觉在夜晚总是十分的灵——

  沈妤小时多病,常年用中药泡澡,身体便总带苦香,那味道并不十分浓郁,只微弱的一点,但就那么一点儿,却生生拉扯出陆行州胸腔深处的一口气,与劣质肥皂的人工香精杂糅交错,在他一整个鼻腔里造/反,稍一不留神就会蹿进他五脏六腑的细胞里。

  “时间晚了,早些休息吧。”所以他说。

  沈妤听见陆行州的话,低头难免有些失落。

  她没有看见陆行州僵直的背,以及下颚绷住的一整根线条,所以她也就不会知道,这个晚上,陆行州并没能真的早些休息——

  他意外地失眠了。

  姚之平与陆行州同睡一床,但他是个从不会失眠的人。

  姚之平回到夕山十三年,抛去年少时忧国忧民的念头,已经依稀有了姚村长年轻时的影子,热切双眼,一张枯涸的脸。

  他没有对象,于是身体也就意外的坦荡着。

  家里的水田变成午后盹里的一张床,后院老母猪四起的哼声代替了梦里妖娆丰满的姑娘,还有一只飞檐走壁的老公鸡,像极了他的亲生儿子,日日盼他归家,嗷嗷待哺得厉害。

  人间闲事无三两,日子过的平淡,一夜好梦自然就能到天亮。

  沈妤日上三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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