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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罢,转身就要走,却忽被柳时明叫住。
他转头看向柳时明,柳时明并未看他,而负手傲然而立幽声道:“替我告诉那山贼,我不会令他白白屈死,总有一日我会将巍威绳之於法,还她闺女一个公道。”
任道非闻言,对柳时明既要冤枉山贼为自己顶罪,又要在诬陷山贼后,替山贼闺女昭雪的矛盾举动,感到微微不解,便多嘴一问:“区区一个山贼何足挂齿?若时明觉得对他歉疚,待此事一了,我对往他家里送些银两便是。”
柳时明对他的话不置一词,却幽声解释道:“人命不分贵贱,那山贼身份低微却也是一条人命,珍贵无比,他既愿拿出命来换他闺女一个沉冤昭雪的机会,便是条汉子,是值得被人尊敬的人,同理,我也要拿出相等的诚意为替他闺女昭雪。”
任道非一愣,忽然想起韩暮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大是大非面前,本无善恶之分,今日。你所行善事,来日许便是祸事,今日。你所行祸事来日或许恰恰是善事。
那巍威奸。淫掳夺是非不分,是为大恶之人,柳时明虽今日拉山贼顶罪行的是恶事,可若来日,他因此事而心感内疚为山贼除掉巍威这个大非之人,行的便是善事。
他忽然有些看不透亦正亦邪柳时明,也懒得看懂,眼下,最至关紧要的事是去找山贼。
他朝柳时明颔首,疾步离去。
…………
这厢。
倌倌和韩暮回了客栈后,韩暮便令大夫替她瞧了扭伤的脚腕,伤处只是有些淤青休息几日便可,韩暮便放下心问她蒙面人掳她的过程以及她在巍威府上的经过后,吩咐锦衣卫搜查蒙面人,并去大厅安排寻找任道萱的事宜去了。
青枝见到她喜极而涕,围着她各种询问,她不愿青枝担忧自己,便将被人掳走的经过草草说了,自然是省略了惊魂的一幕,青枝听完后又惊又怒,气的恨不得提刀杀了巍威。
怕这小姑娘气出病,倌倌忙吩咐青枝去帮她熬药去了。
她担忧任道萱安危,左右睡不着,便一瘸一拐的去大厅找韩暮,想要探听任道萱的消息。
韩暮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正板着脸训斥锦衣卫,整个过程威严无比,似乎和方才那个同她拌嘴笑闹的男人不是同一个人。
眼前这个“木三”浑身上下充斥着萧杀的冷意,看起来高高在上运筹帷幄,那种从骨子里带出的从容不迫的魅力,令人移不开眼,
倌倌看着这样的韩暮,她知,就算她不催促他找任道萱,他也会不遗余力的去找人,便缓缓放下因担忧任道萱而紧绷的心弦。
她垂下眼,不由的想起了那个少年时曾伴在她身边的木三,那个木三木讷不善言谈,举止也不如韩暮优雅,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手握生杀大权的韩暮?
于是,她便想起先前藏掖在心里没问韩暮的疑问。
当年韩暮扮成木讷的木三潜在襄县三年,是图的什么?
她并没自恋到以为韩暮在襄县扮成木三是为了她,那么木三除了做她爷爷的幕僚外,还做了什么?
还有当年,他是怎么从山洪下逃生的?
这些纷杂的各种问题,原本韩暮若不愿意给她解释,她也不会强求他,毕竟每个人都有不能与外人道的隐私,他不愿说便是不愿令她知晓。
可不知怎的……今夜劫后余生的她,忽然想知道他所有过往。
她不知为何忽然生出这个念头,就比如……今夜她当着巍威等外男的面想不顾一切抱一抱韩暮时的举动一样,这念头来的突兀又近乎水到渠成。
她不知自己为何想要了解韩暮甚至想亲近他的举动是为何故,盯着他背影想了好一阵子都没想明白,直至韩暮察觉到她审视的目光,走过来站在她跟前,她才回过神来,她忙窘迫的抓了脸,支吾道:“事情办完了吗?”
韩暮黑眸紧紧锁着她,忽然道:“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
她该是叹他洞察力强,还是该叹她太不会藏掖心思竟叫韩暮一眼看出来?
既然被他挑破,倌倌索性问了出来,见他微微皱起眉头,似是不愿多谈,她忙抓起手边的茶盏喝口茶,掩住眼底失落,轻笑道:“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听了她话后的韩暮,眉峰一挑反问道:“你盯着我望眼欲穿的一直在出神,莫非也是随便一望?”
“……”倌倌。
这世上最尴尬的事不是偷看人被当事人抓包,而是被当事人抓包后当场揭穿自己的小心思,倌倌窘的恨不得将刚喝下的茶水呕出来,她轻咳一声想要化解尴尬,韩暮已俯身下来,盯了眼她手边的糕点,笑道:“想知道的话,就把这些吃了。”
韩暮不说她倒还没觉得饿,被他这么随口一提,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她竟一夜没吃东西,顿感饥肠辘辘了。
她忙抓了口糕点塞在嘴里吃着,待吃个半饱想要问韩暮,韩暮面带为难的压低嗓音道:“你问我的事,我若回答你,话会很长。”
倌倌瞧了眼外面乌沉的天色,天似是快要亮了,韩暮为了找她和任道萱一宿没睡,此刻他眼底隐着一层黑青,似是困顿不堪,着实不是回答她问题的好时机,便道:“你先去歇息,我的问题,等你找到萱萱再回到我也不迟……”
她话音方落,韩暮唇角朝下一压,似是对她回答不悦,反问道:“你不想听?”
心里一旦生了疑问,若不问清楚便挠心挠肺的难受,倌倌自然是极想知晓的,她忙摇头否认:“想听,可是……”
她想说她不急这一时,未等她把话说完,韩暮已伸出双臂一把抄起她身子打横抱起,一锤定音的阻断她的话:“好,那我们回房边睡边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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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今夜注定是个难免的夜。
不仅是对倌倌,韩暮,任道非,柳时明等人,还有被倌倌折腾了大半宿睡在巍宅的巍威。
自倌倌被韩暮带走后,这位位高权重的巍大人憋了一肚子闷气无处可发,他气急败坏的撵走府中所有美人,更是扬言要活剐了韩暮,底下的人吓得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忙得人仰马翻的去调查倌倌的身份。
有机警的心腹五四忽然想到柳时明曾和韩暮打过几次交道,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柳时明,问及柳时明倌倌此人,他却是知晓。五四大喜,忙将柳时明领来见巍威。
屋中燃着花枝灯,灯火通明,巍威斜倚在小榻上,俊脸上一片阴霾,听完柳时明说明秦倌倌身份后,他唇角挑起一丝讥诮的笑意:“那女子名叫秦倌倌?就是当年韩暮化名“木三”去襄县查案时想求娶的女子?”
看出巍威对倌倌露出兴致,柳时明眸底一缕暗芒闪过。
当年他投靠巍威后,一直不得巍威重用,在襄县得知“木三”便是韩暮时,知巍威恨韩暮入骨,便设计帮巍威杀韩暮,而韩暮未死侥幸逃生,反叫巍威手下折损许多,因此事,巍威对他成见颇深,一直不肯重用他。
如今旧事重提,他用倌倌这个美色引巍威和韩暮大大出手,计谋虽成,可事迹却败漏,只好退而求次找人顶罪时,巍威忽然派人找他问倌倌是何人,他不知巍威问倌倌是何意,只好将倌倌和韩暮关系和盘拖出,以待静观其变。
他面上丝毫不露怯意,淡声道:“正是,当年韩暮痴缠秦倌倌多年求而不得,之后韩暮回京述职,两人断了联系后,再无纠葛,后来秦倌倌的父亲,也就是前南京布政司的右参政秦坚,他因修建宜州桥贪赃王法入狱,那秦倌倌为救父入京,找上了韩暮求助,韩暮便将人拘在自己身边养着,对外宣称倌倌是他的丫鬟,实则……是他的心上人。”
巍威冷嗤:“怪不得,我说韩暮那狗东西平日不近女色,活的跟个太监似的,今日却忽然因一个小丫鬟和我大打出手,原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柳时明并未答话。
巍威却似想到了什么,他神色一凛,斜睨柳时明:”这么说来,那秦倌倌是罪臣之后,韩暮窝藏她……等同于包庇罪臣,行迹欺君犯上?”
巍威虽是阉人,可机警异于常人,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话中重点,他想借倌倌挑起巍威对韩暮的恨意,进而令巍威拿着韩暮窝藏倌倌的事去圣上面前告韩暮状的意图,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柳时明心头大石落下,怕巍威看出他的企图,对他起疑,便面上状带忧愁道:“正是,但韩暮包庇秦倌倌这个罪臣之后,算不算欺君犯上,微臣不敢讲。”
巍威冷哼一声:“讲。”
柳时明便直言道:“巍大人您也知晓,京城内达官贵人私下豢养罪臣美眷在后宅的事,多不胜数,那秦倌倌如今是韩暮名义上的丫鬟,与圣上政见上,对韩暮构不成……欺君犯上的罪名,就算圣上知晓了此事,定多会叱责韩暮耽于美色,并不会对韩暮动杀心,您看……”
柳时明话未说完,寓意却已表明。
用一个区区罪臣之后的秦倌倌,并不能借圣上的手绊倒韩暮,可若用秦倌倌这个罪臣家眷的身份离间韩暮和圣上的君臣关系,倒是可以。
巍威沉吟片刻,突忽一笑,“虽不能用这丫鬟绊倒韩暮,可用这丫鬟给韩暮上上眼药,令韩暮不好受,还是可以的。”
柳时明摸不透巍威的心思,他神色陡变,却依旧沉着声音:“巍大人打算怎么对付这丫鬟?”
“我倒没想过对付这丫鬟。”巍威想到那肌肤赛雪的美人,一双明眸滴溜溜乱转,鬼主意频出,便不禁来气,从来还没人那般忤逆他,她倒是胆子大得很,便冷哼一声:“你说……若我把那丫鬟掳过来做我的女人,韩暮会怎么样?”
柳时明:“……”
近旁的五四闻言,险些一头扎在地上。
心说:巍大人您今晚不是还说韩暮欺负您吗?韩暮的马也欺负您吗?若您再跟韩暮抢女人?那不是眼巴巴的凑上去叫韩暮扇脸吗?这话他自是不敢给大人提,便委婉的道:“那丫鬟只不过是个乡间野丫鬟,身份卑微,用不着您费心费力的掳来做您的女人。”
更何况男人有的家伙,您也没有啊,您拿什么让人家姑娘做您的女人?
巍威冷睨五四一眼,质疑道:“我要做的事需要你来教我吗?”
五四吓得双肩一抖,不敢再答话了。
“大人掳来秦倌倌,韩暮定会和大人交恶,既然如此,大人不若借秦倌倌这个罪臣之后的名头,想法除掉韩暮,才是正途。”眼看事态并未如他料想的那般,巍威得知倌倌真实身份后,不去圣上面前告韩暮窝藏罪臣之后的状,令圣上和韩暮君臣失合,反而对倌倌起了心思,柳时明怔忪了好一会儿,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除掉韩暮不急一时,”巍威自然不会和属下柳时明说他根本不是韩暮的对手,这样太丢脸面,他冷哼一声:“只要让韩暮不好过,我就觉得快活。”
巍威说罢,后知后觉的听出柳时明似不大愿意他打秦倌倌的主意,他将脸一扳,冷声道:“你和秦倌倌不仅是同乡,还是表亲,关系亲密,若我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