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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畅。”小陆扬歪着小脑袋,“小妹妹要唱歌吗”
“不是唱歌的唱。”江满说,“是心情高兴舒畅那个畅,就是心里很高兴。”
“小妹妹高兴吗”
“对,小妹妹高兴。”
天气不是热死人,也没刮风,早晨不到九点钟的太阳,江满就把小婴儿用薄薄的襁褓包起来,抱到门旁,侧坐着让她晒晒太阳。
她其实有点担心小孩缺钙,这年代也从来没听到“补钙”的说法,孕期里没补,原主索性都营养不良,现在哺乳,娘俩也都没补钙。
不过看看乡村这些孩子,一个一个倒是不胖,可就算黑瘦,也都很有精神,太阳晒得多。
她心里估摸着,抱着小孩在门口晒了十来分钟,肖秀玲催她:“你还没满月呢,还是回去床上躺着吧,不要老坐着,对腰不好。”
“没事,这才多大会儿,今天都半个月了。”
“你还是小心点,谷雨没在,我待会儿得跟姚志华使使坏,叫他管着你点儿。”
肖秀玲坐了一会儿,就带着小陆杨走了。小陆杨不肯走,拖着屁股说,想跟姚志华去捉知了。
“你叔忙呢,回去叫你小舅给你捉。”肖秀玲赶紧把小家伙哄走了,“跟叔和婶子再见。”
“叔婶再见。”小陆杨摆摆手,“畅畅小妹妹再见。”
“哎,畅畅,你跟哥哥再见。”江满低头看看怀里的小肉团子,“哎,你哪天能跟哥哥再见呀,还真是一把屎一把尿,你昨夜弄了妈妈一手便便,你可给我记着,长大了要是不听话,看我不揍你屁股。”
“你们娘儿俩嘀咕什么呢。”姚志华走过来,不赞同地抬头看看太阳,“抱进去吧,小孩皮肤嫩,别晒黑了,听人说你也得多躺着。”
“晒晒太阳健康。”
“她才多大人家小女娃白白嫩嫩的,晒黑了不好看。”
“现在太阳还不毒,我就给她晒一会儿,哪能就晒黑了晒晒太阳补钙。”江满补上一句,“医生说的,不信你去问。”
于是姚志华在刚才肖秀玲的板凳上坐下来,跟她们娘儿俩面对面坐在一起,凑过去仔细端详小婴儿的脸,柔嫩的皮肤上能看到一层微小的绒毛,阳光下似乎泛着金色光芒,还有细软的胎发和眉毛,也金灿灿的。
姚志华手里拿着刻刀和那块印石,刚才他在纸上用毛笔写好了“姚畅”两个字的印稿,然后借助小圆镜子把反字写在印石上,端详了一会儿还算满意,斟酌着阴刻还是阳刻。
“要不给我抱着晒一会儿”姚志华把刻刀和印石放在一旁,“肖秀玲不是说你别坐太久吗,你去躺着,我抱一会儿。”
江满抱的累了,干脆给他,自己回去躺下歇着。姚志华小心翼翼接过去,束手束脚地不太敢动,抱了几分钟,还是嫌太阳晒,干脆抱进去了,见江满斜靠在在枕头上,便把小孩放在她身边睡觉。
“秀玲姐说不要老抱她,就跟她放床上,抱多了她就不肯睡觉了。”
“嗯,我记得我们小的时候,一直到高产高升、招娣他们小的时候,都能睡好几个月,还不是在床上睡,睡‘窝子’,你记得不青芽和招娣一前一后生的,干活没人带,放在窝子里睡到了七八个月。”
“那是冬天吧”江满说,“夏天睡窝子,那不是受罪吗。”
农村养娃神器,“窝子”别具一格。其实所谓的“窝子”就是一个长的藤筐,独轮车上用的那种,把长藤筐塞满麦草,中间留个仅够孩子睡觉的窝窝,铺上小被子,就把小孩放在里面睡,除了喂奶换尿布,其他时间都不用管了,哭闹就哭闹,拉了尿了也随他去,反正筐里的麦草就渗进去了,不耽误大人干活,也不用人时刻守着,反正那么点小婴儿他也爬不出来,安全着呢。
这法子未尝不是逼出来的,要干活,要上工,但凡能劳动的都得下田,中间兴许能回来喂一遍奶,就像肖秀玲刚才那句话,孩子多也就随便养养了。
以至于江满在原主的记忆里听过一桩乡村惨剧,说家里大人都下田干活去了,几个月大的孩子留在家里‘睡窝子’,家里的老母猪拱开门跑进屋里,把孩子的脚给啃伤了,一只小脚丫都啃没了,成了残疾。
恐怖。想想都让人脊背一阵发毛。
“所以青芽和招娣都睡得有点呆了,一岁零好几个月还不会说话走路。”姚志华指了指江满,“你可千万别信那些老太太说啊,我觉着那样养出来的小孩都养得不聪明了。”
“养傻了。”江满摇头。她记得八十年代就开始“只生一个好”,现在已经是78年,这往后,孩子就该稀罕起来喽。
她的女儿可不能那么养。
不过姚志华不在家,现在大学虽说不用交学费,生活还有补贴,可多少还得有些日常花销,也就是说,这男人四年之内别指望他养家。
先不说她还打算着出了月子就离婚呢。这阵子相处,姚志华人不算坏,那种内疚弥补的心态江满也感受到了。可就算不管他家里那一帮子,也不管赵明歌的事,可江满这样一个穿越来的独立女性,上辈子压根就没结过婚的,让她只因为穿越来了,就顺带接受这个男人,对不起,做不到啊。
那然后呢现在是1978,大形势还要熬个两三年,她带个孩子也没法干什么,眼下最稳妥的还是在这地方继续呆着,起码有户口、有口粮。她一人在家带个孩子,能把孩子带好就胜利了,所以她也不可能去生产队上工干活。
更别说江满这样的“享乐阶级”,原主虽说是干惯了农活的,可江满是江满,你让她面朝黄土背朝天,头顶烈日去锄禾,拉倒吧。
那么问题来了,她们娘儿俩生计何来
孩子妈也要吃饭,生计是个大问题。
江满觉得她得好好谋划一下,横竖她的孩子,包括她自己,是半点委屈也不想受的。
江满挠挠头,决定先洗个头再想。
“哎,你去帮我烧点水,我想洗头。放一把艾草在里面烧。”
“不是说坐月子不能洗头吗”
“今天半个月了,能洗了。”江满脸苦成一把,“再不洗,不用等到满月我就得脏死。”
外面多少有点风,她只好在屋里洗,姚志华帮她倒水。加了艾叶的水有一股特殊的香气,洗完头,江满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当然,要是能痛痛快快冲个澡就更舒服了。
可惜不能,条件也有限,她也不敢随便在院子里冲凉,队长婶和肖秀玲一再交代的,她还得再等半个月。
“中午吃什么昨天剩的那兔子腿,我把肉拆下来,放小萝卜一起炖,你再吃个馒头,行不”
“你会做”
江满不是太放心,她可不想虐待自己的胃。早晨姚志华起床做饭,给她煮了一碗荷包蛋,放一勺红糖和一点点胡椒,现成的馒头放锅里蒸一下,几乎不需要技术含量的,不过她也吃饱了。
兔肉萝卜汤,好歹是需要一点厨艺的吧
“不就是放到一起炖吗,你吃饭又不能放葱姜蒜,又不能放太多调料。”
江满一想,可也是,这明明也谈不上什么厨艺。
索性就让他去做了,还不错吃,盐没放多,咸淡合适。姚志华自己吃饭就省事多了,一把青辣椒,一根黄瓜,几根生豆角,小半碗蘸酱,大馒头就着,吃得个新鲜生猛嘎嘣脆。
江满吃着兔子肉看看他,觉得现在看别人吃啥都馋。
“怎么啦”姚志华停住吃饭的动作,问她。
“看你吃馋得慌。”江满一脸的生无可恋。
“哈哈哈……”姚志华把黄瓜蘸点酱,咔吧咬了一口,脆生生吃着,很没诚意地安慰她,“再坚持一下,再熬半个月。我出去吃,我不馋你了。”
说着还真端着黄瓜和蘸酱出去了,站在院子里溜达着吃,一派逍遥闲适。
下午太阳下了凉,姚志华说他去水库一趟,昨天晚上下的鱼笼子,现在去收了看看。
结果他走了以后,江满正在休息,听见外头有人“老三、老三”地喊,她听出来是姚老头,就翻个身,只管躺着睡她的觉。
她又不是谁家老三。
姚老头在门口站了站,没人理,估摸着姚志华不在家,就拉着一张脸,犹豫着是等还是先回去。从上次揍了姚香香之后,姚志华就没去过老宅,姚老头一想到这个儿子有可能跟他们离了心,往后都不归家乡了,心里就各种不踏实。
刚想走,看见姚志华拎着个小桶从西边来了。鱼笼子他没拿,继续下在水库里了。
“老三,你出去干啥去了,我喊了半天,里头也没个人吱声。”
“爹”姚志华走过来,“我不在家,江满坐月子不能出来,孩子小呢,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您找我啥事情啊”姚志华推开门,“爹你进来坐”
他招呼完了,放下水桶,就忙着先去收绳上晾晒的尿布和衣服。
姚老头咳嗽了一下,跟着走进去几步,站在门里旁。父子俩倒是有那么点默契,江满坐月子,她没出来,做公公的也不好进去,所以姚志华干脆也不请姚老头进屋。
姚老头就站在门里旁跟他说话,说一个表亲家儿子订婚的事。按照农村惯例,主人家把事情告知给一家之长姚老头,姚老头则安排家里人谁去参加。其实这事情使唤谁都能跑一趟腿,姚老头琢磨着儿子怕是让他娘弄得心里恼了,干脆自己借着机会来了。
一表三千里,前几天畅畅送米办酒都没请到的表亲,姚志华略略一想就有了计较。
“爹,这事情按说是你和娘去一个就行了,怎么还专门来通知我那大哥二哥他们呢”
“嘿,这个事儿,”姚老头说,“这不是你出息了吗,在大城市读大学呢,你表叔想请你去做个陪,他亲家是镇上的,还是个生产队长,想请你去有面子。”
“爹,不是我说你,你们长辈考虑这个事情还真不讲究。”姚志华说,“你想啊,你们长辈一桌喝酒,我去给他陪客,大哥二哥还都不去,是我不好看呢,还是他们主人家不好看”
姚志华把尿布和衣服抱进屋里,见江满搂着孩子侧身往里睡着,顺手就把放脏尿布的盆端了出来。大夏天尿布放那儿会有味道,舀水泡着等会儿洗,他得先做饭了。
姚老头看着他进了菜地摘菜,站了站,忍了又忍,忍不住说道:“老三,这些活儿都是你干这都是女人的活儿,你一个大学生……”
“爹。”姚志华打断他,看了一眼屋里,“我媳妇还在月子里,小孩小姨有事回去几天,你说谁干我这人最懒,男人女人的活我都不想干呢,倒是得有人帮我干呀,这不是大人小孩都没人管吗。二哥二嫂生孩子还有丈母娘帮忙照顾,江满呢,从小没了娘。”
姚老头哪能听不出儿子那一肚子气,讪讪走了,回去忍不住就埋怨姚老太,怪她把老三气得恼了。
然而姚老太关注点也实在奇特,一听简直要捶胸顿足了,她考大学的儿子伺候个女人,妥妥的恨铁不成钢啊。
最有出息的儿子居然自甘堕落,这么伺候个女人,姚老太真觉得没天理了。
于是出去逢人就说,老三媳妇那个女人,简直是太不像话了,生了个丫头片子,还跟皇娘娘似的坐足了月子,这都半个月了还不出来干活。这就罢了,她为个女人,居然使唤男人洗衣做饭洗尿布。
在姚老太看来,奇耻大辱啊,这个儿子越发窝囊了,在村里到处讲给人听。村里人反应倒也有趣,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