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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远比他预料的容易,万事随心而动,心里想如何,便就如何了。父母师长圣贤诗书交织成的那道网,一时间统统隐去不见
“找我?找我做什么?”墨玉般的明眸里充满疑惑。。
右手伸进袖袋里掏了一阵,出来时握了一方手帕。。
“这是送给我的?”杨不愁看他把手帕递到眼前。。
“嗯。”向前伸出的手,微微有些抖,手心里起了一层潮。。
粉色的丝绸上,两三枝红杏,四五行小诗,都是自己题的自己画的,再去托了江州城里城外最好的绣娘给绣上去的。昔年在书房里苦读的时候,看书看乏了也捉起笔来胡乱涂抹几幅小画,以此作为寂寞读书生涯的调剂。只是没想到,有这么一天竟派上了用场。若早知是如此用场,该专心学精一些。。
帕子带着体温,从这只手里递到那只手里。
还未打开来细细地看,突然平空里起了一阵刚风,从柳梢头掠过,擦着湖面向凉亭里吹来,手里的丝绸帕子便被生生地刮飞
“唉呀,不好!”杨不愁大叫,看着那帕子被风带到半空,又似要徐徐而下,即将落入平静的湖水里。。
离水面只有半尺高的时候,又有一阵风从对面吹来,卷着那帕子悠悠飘向凉亭,片刻后落在杨不愁的脚下。
一来一往,把人的心往嗓子眼儿里吊了一趟。。
岸边的柳荫里,有人掐着别人的脖子,狠声威吓,“臭狐狸,你敢阻本太子施法!”
有人即使被别人掐住脖子,也丝毫不改面上的淡笑。“三太子息怒。”
息怒,息怒!臭狐狸三番两次跟他作对,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怒气!。
“为什么阻我?”抓着领口的手背上暴出青筋。。
“三生石上,早已写定,状元郎和不愁丫头这一世注定要有这场纠缠。”独孤先生阖了阖眼,又猛地睁开,目光炯炯,不容闪躲,“不过,我却想问三太子,这般恼怒,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猛地从丹田中提上来的一口气,未及行到喉咙口就散了。整个人像被掏空了的壳子,胸口一阵阵发虚。。
究竟是……为了什么……。
手上的力道渐渐松懈,脑子里却没闲着,一幕幕映出的都是丫头的脸,乌黑的瞳,薄红的双颊,小巧的唇微开微闭,脆脆地喊一句“神仙爹爹”,四面八方都是回音不绝,嗡嗡地响在耳边。
神仙爹爹,神仙爹爹……谁稀罕当什么见鬼的神仙爹爹!
湖心亭里,杨不愁拾起帕子,“为什么送我这个?”。
“因为……我喜欢你。”状元郎脸颊上像烧了两团火,红过了丫头身上的石榴裙,这辈子所有的勇气,都投在这两团火里当了燃料。“从第一眼见时,就喜欢。”。
他喜欢?他凭什么说喜欢?。
他跟丫头才见过几次?才认识几天?居然就敢说喜欢!。
才貌双全的状元郎,也不过是个轻薄浪荡子!。
面前一道仙障,将如意远远地隔在湖岸上,心里燃起一片燎原之火,千里焦焚,却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湖面上一双倒影,对面而望,你一句轻言,我一句软语,犹如芒刺入耳。
“我以后常常来看你。”。
“嗯,好啊。”。
忍无可忍。。
“臭狐狸!再阻着本太子,就是跟岐山神宫作对!”
独孤先生在岸边负手而立,一双眼沉沉地看进湖水里,“三太子,那状元郎胸中锦绣,品貌无双,乃是天赐的姻缘。人间少年男女,求的不就是一个良配?三太子何必执意妄为?若三太子一心要棒打鸳鸯,在凡人身上施诸仙法,乃是逆天之行。我不能眼看着三太子步入歧途而袖手旁观。”
什么天赐姻缘,什么人间良配,无稽之谈!他岐山凤三太子自从蛋壳里出来,向来我行我素,天地间顾忌过哪个?什么时候轮到他这个老狐狸来指手划脚?。
京城是个大地方,三教九流的人多,各种各样的事也杂,京城的百姓口中从来不缺新鲜趣闻。状元的琼林宴过了没多久,传言声浪又起。。
——新登科的状元看上了那个郡主娘娘,每日里一出了衙门就往王府里头跑。
——哪个郡主娘娘?。
——还能有哪个?澧王府里的那个呗……。
——吓!就是那个谁谁谁?。
——可不是么……。
——啧啧啧,这状元郎瞧着一表人才,挺机灵明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不开眼呢?
——唉!想是读书读傻了,还真以为皇家的女儿各个都是贤良淑女呢?。
朝中也不乏消息灵通兼且热心助人的官员,顾念刚暖热乎几天的同僚之谊,于左右无人之时把状元公悄悄拉到僻静处,压低了声音小声耳语。。
“李状元啊,你初来乍到,有所不知。这澧王府的郡主,虽出名门,却非淑女,名声上一向有些不大好听。你这等才学,这等人品,金枝玉叶都任你攀折,京城官宦之家的贤达闺女,哪一家的求不得?怎么偏偏就……唉!”多少惋惜都含在一声长叹里。。
李一鸣深深一揖,藏青官袍的袖子都快垂到了地上,“多谢各位大人为我费心,只是一鸣对无忧郡主情深意切,再也撼不动分毫了,就算她是母夜叉河东狮,我亦无悔。”。
坚定的神情炯亮的眼,让诸位热心的同僚看了都唏嘘不已,转身走开时还不忘摇一摇头,抛去几道悲悯的目光。。
情之一字,害人匪浅。可惜啊可惜!。
深宫里也有灵通的耳目。
夜里已过二更,勤政殿依然灯火通明。前几日天子御驾往江南一带巡游去了,命年少的太子留京监国。太子白天与众臣们共议朝政,晚上还要将下面递上来的奏章一一批阅。日日面对的这些,关乎军机大事,关乎国运民心,关乎父皇和满朝文武的期望,自是马虎不得。
太子丹商批完最后一个折子,正要回宫,突然门外急急忙忙有人来禀,太妃娘娘亲自端了人参鸡汤来看望太子爷,这阵子已经到了殿门了。
说不尽怎样一个惶恐。太子忙从御案前站起,连外袍都没来得及披,飞身跑出殿门迎接。“皇祖母怎么这么晚还没歇着?”
“听说太子这几日日夜操劳,特意吩咐御厨房炖了些补汤给你端来。”
“叫下头送来也就是了,您还亲自跑一趟,折杀孙儿了。”。
“呵呵,正好有话问你。”太妃娘娘拉着太子的手,笑道。。
上次见到这情景,是不愁入宫的时候。当时太妃娘娘和六皇叔商议着为她选婿,也是这般,脸上的折子全都笑开了花。。
心头爬上些莫名的凉意,那碗香气扑鼻的鸡汤来得让人不安
太妃娘娘还未坐下就已经开始不停地发问。那新科的状元姓甚名谁,品貌如何,才学如何,家世如何,年纪几何,哪天找个因由召进宫里来,也好让她躲在帘后偷偷地瞧瞧,跟不愁丫头是否般配。
心里于是越发地凉。
“皇祖母,父皇早就有意让素月召他为驸马,不愁妹妹恐怕……”波澜不兴的脸,若一池寒塘。
未等他说完,太妃娘娘摆了摆手,“京城人都知道,李状元看上的是不愁丫头,可不是素月丫头。这姻缘二字,讲得不就是一个情投意合?若是没有情意,硬捏在一起的只不过是两个泥娃娃而已,哪里叫做夫妻?”。
“皇祖母说的是,不过,依孙儿看来,此事须从长计议。不愁妹妹年纪尚小,出嫁不急在一时,况且状元刚刚入仕,是否是经略治世之才还难下定论,不如再等两年,到时状元建了功有了升赏,再赐婚不迟。”。
满堂银烛,照在太子脸上一片清冷。
霸道的凤凰
天上的月亮在云间悠悠穿行,月下寂寞的花儿舞出一片清影,云影,月影,花影,皆是暮春的晚风作弄。。
春已暮,夏未至。夜间清寒已褪,暑气未生,正是惬意时候。
绿色衫裙的小丫环端着水盆,穿过珠帘,穿过外堂,进了郡主闺房。妆台前的杨不愁托着腮儿独坐,镜子里映出一张挂着甜笑的脸,手里拿一把精巧的象牙梳,将如瀑的黑发轻轻梳理。
绿衣的小丫环看得呆了一呆。。
澧王府的小郡主,若是娴静起来,这神情,这姿态,这窈窕的风情,也能迷了不少人的眼。
手里的象牙梳刚滑落到胸前,目光一转,正瞄到妆台上一支发钗,忍不住伸手拾起,细细地把玩。。
“这是……那状元送的?”小丫环不知何时已来到身边。。
“嗯,是啊。难得见到这种样式的呢,不知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这钗非金非银,并不名贵,拿到当铺也值不了几个银子,却胜在新颖。瓷做胎,铜做骨,再漆上金边,点上彩釉,就成了这绽开朵朵杏花的发钗。。
那人今日来时,额上的汗还没来得及擦,便匆匆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一层地打开,里面就放着这支钗。。
当着他的面戴在头上,左右转转脑袋,笑着问,“好看么?”。
那人头点得像啄米的鸡,脸也红的象鸡冠子,“好看。
从小到大,收过的礼物无数,爹爹们送的,宫里头赏的,同王爷爹爹出门时那些大人将军们主动往手里头塞的,便是有几个大箱子也能装满了。却是头一回看见,送礼的比收礼的更欢喜。两个嘴角快要咧到耳根,王爷爹爹和独孤先生口中极聪慧极有才华的人,此刻看起来极傻气。
拿着这钗,想到那人,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他还夸我美呢,还说我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姑娘。那人肯定没见过天香阁的花魁……呵呵……”
爹爹们夸她好看,是当她自家娃娃;外面的人夸她好看,是当她郡主娘娘。和她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当面夸她好看的,在他之前却从未有过。。
两手的拇指和食指捻着发钗一圈圈地转,“原来呀,被人家喜欢,是一件比当郡主娘娘,比穿好看的衣服,比收无数的礼物还要好的事。”。
“郡主……也喜欢他?”身边的小丫环痴痴地问,语气里莫名带几分寥落。
“嗯……”杨不愁托着腮想了半晌,“反正不讨厌,应该是……喜欢的吧……喂,绿儿,你今天话可真多,连本郡主的私事都敢打听!”。
笑着转头去呵斥,只见眼前长眉凤目,锦衣如霞,哪里有绿衣小丫环的踪影?分明是有人施法变化的。。
“神仙爹爹……”她又惊又疑,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人冰冷冰冷的眼。。
“不许叫我神仙爹爹!”说的话也是冷,一开口即成冰,“再也不许!”
神仙爹爹,神仙爹爹……。
这四个字就像老狐狸的一道仙障,把他们隔在两端,有她的那一端是山明水秀的桃花源,他在这端只能伸长了脖子空空地望,却没有打破仙障的法力。。
昔年懵懂无防备,上了老梧桐的大当。什么叫爹爹乃是一片敬意?什么平白赚个灵秀闺女?谁家的闺女会愣冲冲地往自家爹爹心口上撞?直撞得人心里发紧,发胀,还发虚……
神仙从来不得病,此番却病得着实不轻。胸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身上忽冷忽热,气息岔乱。
也是上了眼前这丫头的当,还以为只不过是一个刁蛮的凡间女子,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他凤三太子如意一千多年来上天入地,何等绝色没见过?广寒宫的嫦娥仙子也没能让他多看一眼,怎么可能会把个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放在心上?。
没留神,没在意,没发觉心里的一处漏了风,把个大活人一点一点地漏了进来。
口中说自己如何如何眼高于顶,心里却连一个小丫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