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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却不甚寻常。
问:何也?
答曰:鸟粪多得凶。
常常见大群大群的鸟儿铺天盖地地飞来一片,乌丫丫地在院子上空盘旋一阵,在树枝头停留一阵,在房檐屋顶唧唧喳喳地聒噪一阵。待的时间长了,不免便要行些五谷轮回之事,鸟儿比不得人,哪里晓得要找什么五谷轮回之所?随地而拉就是了。
苦了这些闲扫落花黄叶的诗意小厮们。
肉眼凡胎的小厮们不知,百鸟之王在此,凡间过路的鸟儿哪敢有不来朝拜之理?
兴致浓时,如意也常和小郡主说说仙界的事儿。
梧桐树的一片浓荫之下,他于躺椅之上悠闲地摇着扇子,看着丫头趴在他身边,翘着两只小脚,圆溜溜的大眼一眨不眨,兴致便更浓了,恨不能把三界的新鲜事儿都说个遍。
说起凤凰本是顶顶尊贵的上古神物,鸿蒙初辟时便主一方盛衰,为人间降播吉祥,后来凤凰生孔雀和大鹏,西天如来佛祖尊孔雀为母,论起来凤凰一族还是如来佛祖的姥姥家。比起灵山嫡传的那一支,岐山凤族虽然不是如来佛祖的亲姥姥,也是沾着些表亲的,同样让众仙们高看一眼。
三界里有仙便有妖。妖精们若能潜心修炼个几千年也能得些道果,运气好些的还能在天庭领授个仙职,不过妖毕竟是妖,经了多少磨难,历了多少天劫才修来这点造化,和他们凤凰这种天生神兽不同,正如马蹄印子里的小水洼和浩瀚的苍茫大海,是没法比的。
“还有那种顶顶讨厌的贱妖,不好好修行,偏爱处处钻营,哗众取宠,讨嫌极了。”如意说此话时,微眯凤目,眸间浮动些狠戾之色。
听了会子故事,不愁丫头又去院里颠儿颠儿地捡了根干干巴巴的老树枝子递到他面前,“神仙爹爹,神仙爹爹,再变个戏法儿给我看吧!”
如意一面翻白眼,一面不耐烦地挥一挥扇子。他一个凤族太子,身怀广大法术,竟然被个小丫头当成个变戏法儿的来看,还拿着他的仙术来耍乐子,真是岂有此理。若是给人看见,他这张脸皮还往哪儿搁?
扇子带着嗖嗖的小风儿,在干巴树枝上拂过,霎那间绽开一枝繁花。
“哇!神仙爹爹好厉害!”丫头蹦着高儿欢呼。
才为脸皮发愁的三太子不由得把下巴扬高了些。小孩子家不懂事,他不与她计较。
锦扇又摇,开满了花儿的老树枝化作一只轻灵的黄雀儿,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丫头更是欢喜,拍着手儿喝彩个不停,嘴里一径“神仙爹爹,神仙爹爹”的叫唤。
如意靠在躺椅上,闲看梧桐树梢头两三朵轻云,浑身舒坦。
这天丫头闹着要微服出门逛街市,澧王爷爹爹允了,从侍卫里挑了两个武功最高强者,随侍保护。
甫一出门,侍卫们便瞌睡虫儿上了身,睡去了。
丫头拍着手儿道,“神仙爹爹,神仙爹爹,我们快走吧!”
化出人形的如意摇了摇扇子,将两个侍卫化做一尺见方的两块青石,挪到巷子边儿上安置,又将丫头化做了男装,梳两个缠布条儿的抓髻,穿一身青布的衣衫,活脱脱一个灵俏的小僮儿。
两人大模大样地在街上走,如意也不匿身形,五彩的锦袍冲天的冠,所到之处,一片哗然。
东大街本是帝都最繁华之处,酒肆林立,商铺云集,秦楼楚馆,客栈银庄,平日里来来往往的王孙公子不少,当今的澧王爷六千岁年少时最爱携友来这里吃酒,常去的便是那京城第一酒楼非凡楼。
爱热闹喜言是非的人们凭空猜想,琼鼻凤目,何等神俊的人物,龙行虎步,这又是哪家的王孙?
人来人往中一顶青呢软轿与他们擦身而过,轿中人在帘内一闪,急匆匆地命轿夫停了轿。
水绿衫裙的小丫鬟羞红了脸儿追上来,拦在身前,怯生生地开口:“公子留步!我家小姐要把这个赠于公子,望公子千万要收下。”
如意伸出两指从丫鬟手中捏起那物事看了看,一方香罗帕,边上绣几朵玉兰花,带着些女儿家的脂粉气。本不想收,转头看看一旁的杨不愁,思忖一刻,还是收在了袖囊之内。
小丫鬟脸更红,脑袋垂得更低。“我家小姐还问,公子尊姓大名,何方人士。”
已经收了人家的东西,再要端着便不大好意思了。“凤如意,岐山人士。”
今日里施舍了好大的面子。
牵起丫头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街角处一顶青呢软轿,久久不愿前行。
走了多时,忽见杨不愁脸上有些倦意,想是饿了。便牵着她进了一间门脸很是气派的酒楼,进门的时候抬头一看,牌匾上气势磅礴三个大字——非凡楼。
凤凰茹素,点了些时令果蔬。菜一上桌,丫头的脸色更加黯了。
如意看得直皱眉,“你若想吃肉,随便点就是,何必摆出那副凄楚样子?”
丫头摇摇头,仍是不作声,伸出筷子挟了一块蜜汁荸荠,小口小口地咬。
就着人家的苦瓜脸可下不得饭,凤三太子劈手夺下丫头的筷子,“到底怎么了?”
“……”丫头的眼里似有水意,小声道,“……这酒楼是我爹爹妈妈开的。”
如意脑中即刻想起了那个木棉树般的女子和温文俊雅的男人。“想去看看吧?”
丫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非凡楼三楼上,是酒楼老板自住的房间。木棉树般的女人,此刻坐在桌旁,左手拿着件衣服,右手捻着针,正绣着些什么。
温文男子推门进来,讶问,“凡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天我见柠乐穿了件新衣服,是文慧给做的。就想着,也给不愁做上一件。”
男子轻笑道,“缝衣制鞋的活儿你何时做过?这件衣服做得了,只怕也是穿不得。”
女人白他一眼,有些泄气,“放心,我知道我做不好,就自己画了个样子,拿去金丝坊定做的。只是,无论如何也要添上几针,穿在女儿身上,才算是自己的心意。”
“你这绣的是什么?”
“一颗爱心,还有无忧二字。表示说女儿无论在哪里,都是我的心肝小宝贝儿,希望女儿无忧无虑,开心幸福。”
男子伸着头看了一眼,抽了抽嘴角,“凡儿啊,你若坚持要绣,便绣吧,于那里衣之上捡个偏僻不显眼的角落绣几个小小的字也就是了。可现下你这字么……绣得也忒大了些,且在外衫前襟之上,不大妥当。你的绣工乃是家丑,不宜外扬。”
“殷无命!”一阵厉喝追杀之声不绝于耳。
如意使了隐身法术,和杨不愁在一道仙障之内看两人吵吵闹闹。
丫头看着,笑中有泪,连带如意心里头也如隔了夜的稀粥,有些泛酸了。
从袖囊之内掏出那块罗帕,往丫头眼角脸上一阵揩抹。早知收下它定能有些用处,果不其然。可惜,这方帕子好是好,只是有些不大吸水。
“既然舍不得,何不现身出去一见?你王爷爹爹这么宠你,你就是想跟你爹娘住一阵子也不是难事。”
“不行的。”丫头摇了摇头,“我若总是见他们,他们便知我念家,既知我念家,心里便会更加自责。王爷爹爹和美人爹爹不知多疼我,把我从妈妈身边要过来,本就心怀愧疚,若知道我因念家而不快活,他们定然更内疚,说不定要把我送回去。可是我若走了,他们一生无嗣,定然孤苦,伶仃度日,谁来陪伴?百年之后,连个掩骨之人都没有。送出去的女儿,哪有再回家的道理?我过得很好,并没有人亏欠我什么。我快活,大家就快活。”
木棉树般的女人依旧坐在桌旁,全神贯注地绣那两个大字。这厢丫头愣愣地看了半晌,终于转身,拉着如意的袍角出了门。
“以后,我常常带你来,使了隐身法,他们看不见的。”如意牵起丫头的手,一把锦扇徐徐地摇。
“嗯。”丫头轻声道,“谢谢你,神仙爹爹。”
手更牵紧了些。
两人出了非凡楼,信步街头时,又看见一处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走近细瞧,原来是澧王府的延师榜文,重金诚聘一位博学的先生,来王府教导一个女弟子。
澧王爷这次发了狠,延师榜文从皇城一路贴到岐山脚下,连小小山村的村头都贴了,叫村里的私塾先生很是心痒。
过了十来日,有人奉命来禀,先生到了,请郡主移步西花厅里,今日吉辰,正好拜师。
如意一甩袍袖。是个什么样的先生,倒要看看!
便也随在身后来到西花厅。
未进门时,就见一个素白身影远远站在花厅之内,听见脚步声,转身回过了头。
头上逍遥一字巾,身上素白的长袍。眉梢眼角,唇边腮上,都如在三月的春风里泡了千年,无一不和煦,无一不甘美。
那双生来带笑的眼越过丫头,直直地盯住他看。
如意手里的扇子柄,快要被嵌进肉里。
九华山的老狐狸
三界里如意瞧不上的人物有很多,极其厌恶的却极少。既瞧不上又极其厌恶的,便是眼前这一个。
素袍男子面门而立,笑意快要融进一院春风里:“在下独孤沉吟。”
如意眯紧了凤目。哼,独孤?只怕是一只毒狐吧。起了个风骚的名字,来这里逞威风,老狐狸啊老狐狸,你究竟意欲何为?
心里有些堵,咬了咬牙,扭身回去了。
这厢丫头拜了先生,澧王爷管待了饮馔,先生在一处清幽的偏院下榻。俱都不再赘言。
整整一天如意栖在梧桐枝上,没再现身。到夜里月沉西楼时,冤家来了。
素白的身影手提一壶清酿站在房上,身后是玉蟾出东海,脚下是斗拱共飞檐,月影里一声清吟破风入耳。
“三太子,长夜清风,月圆人静,如此良辰,如斯美景,可否赏脸与我共饮一杯?”
“人非好人,酒非好酒,本太子可没那个兴致!”如意在梧桐上翻个身,背对他。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在静夜里的虫鸣声中颇显得刺耳。“只怕是,三太子不是没兴致,而是没这个胆量吧?”
如意霍然而起,身形一掠,刹那飞至房顶之上,与他面面相对。“哼,谁说本太子没胆量?那要看看你家的酒入不入得我的口。”
独孤沉吟但笑不语,左手在虚空一伸,指间凭空多出了两个素白薄胎的瓷盅,一一斟满。
“涵玉谷四时的鲜果,碧波潭源头的甘泉,三太子且尝尝我亲手酿的这壶笑春风如何?”
“涵玉谷,碧波潭,你倒好意思提这两个名字!”如意从他手里抓过酒盅,一饮而尽。
他并不动怒,只看着如意,笑问,“此酒可入得三太子的口?”
“哈!只不过是凉水里滴了几滴酒罢了,说什么笑春风!我看是笑死人吧?!”
独孤沉吟一撩衣袍,在房顶青瓦上坐下,左手持盅,右手持壶,自斟自饮。“看来我自制的劣酒还是入不了三太子的口,下次须得九华山千年珍藏的佳酿才好拿给三太子尝。”
如意也在他身边坐,侧过头斜睨他,“老狐狸,你不好好在山中修炼,跑来这澧王府里做馆师,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独孤沉吟饮下一杯,笑吟吟地与他对视,“三太子不回岐山神宫,成日里流连人间,在这澧王府里乐不思蜀,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要你来管本太子的闲事!”如意转过了头,气冲冲地拿着扇子猛扇。
从凤凰蛋里出来至今,如意已经活了上千年,他讨厌这只老狐狸也讨厌了足有五百多年。
凤族有凤君,狐族有狐王。这只老狐狸便是九华山狐王的胞弟。
老狐狸已经三千多岁了,前一千年在深山里修道,幻化成人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