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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沉思,心中无限感动。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听他们说,你去看过他,那个伤者。”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还捐了钱?”
“组里很多人都捐了。”
她叹了口气,“可是,很少有人会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并不真正关心别人,他们只是善于做出关心的样子。”
“是吗?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是昨天才出生的。”她看他一眼,语气里装满老练。
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她又叹气,“不过,你是不一样的,我知道。你在意别人的困境。”
“儿时听外婆教诲,要爱人如己。我尽力,但有时也难以做到。”
“爱人如己,出自《圣经》,我知道。还有,要勉励灰心的人,扶助软弱的人,也要向众人忍耐。对待众人,常要追求良善。”她微笑,“你是一个虔诚的人。”
“这些句子并非教条或者口号,而应是一种生活方式。”
“你的意思是,把积极向善的力量糅合到潜意识中?”
“一个人对待世界和人生的方式,由他内在的生命状态决定。内在的生命状态、一个人的生活态度,以及向善而生的观念,并不是阅读几本书或者领受几则教条便可成的,而是需要慢慢地实践、获知,并积累。”
静默片刻,他又说:“如果缺乏信念,生活只是一段一段的碎片。”
她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心底涌起温暖的感动。
他比她想象中的更美好而有力。他身处一个喧哗庞大而充满诱惑的世俗人间,却保持这样的温和内敛,保持着心底那份安宁自若。
在他身上,她看到觉悟、包容、和平,还有爱。
他是极为稀少而宝贵的人。这是她的直觉。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说道:“我的生活就是一段一段的碎片。我时常对生命意义何在感到迷惘。我们从一出生就被规定了,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所有人都走千篇一律的道路,读书、考试、毕业、升学,然后工作、结婚,就像完成一项又一项的人生任务。”
“这样能够让父母安心。”他说。
“是,每个人都在为父母而活。”
“父母生养我们。”
她转过脸看着他,“你呢?也为父母而活?”
他一时没说话。
她低下头,“你父母一定为你骄傲。”
他静了片刻,轻声说:“我是孤儿。”
她赫然一怔,抬头看他,静了一会儿,“对不起。”
“没关系。”他微笑,沉默少顷,又说:“我父母从事生化科研。我从小随他们辗转世界各地。九岁那年,在马耳他,实验室爆炸。外婆抚养我长大。”
她心中悲恸,泪意涌上眼眶。他却微笑着,仿佛在说一件小事。毕竟,二十年过去了。时间是良药。
“他们在天上看着你,见你有今日成就,一定宽慰。”
“他们一直期待我成为科学家。”
“你说过,职业无分贵贱。”
他笑笑,“的确。”
她心头涌过一丝伤感,又有惭愧。先前猜度他的心意,以为他向来顺风顺水,因而玩世不恭,什么都不当真,却不知他还有这样坎坷的身世。
她怔怔地想着心事,却听他轻轻岔开话题,“说说你,长大想做什么?”
她想了想,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想做什么。”
她说:“我不想像我的父母那样生活,太压抑,太固步自封,只求生活安定稳妥。我时常觉得他们并不相爱,只是在一起过日子而已。父亲工作忙碌,少顾家。母亲疑心重,两人时常争吵。换作是我,这样的婚姻不要也罢。”
他说:“很多无奈,或许等你长大才会明白。”
她苦笑道:“我渴望长大,同时也害怕长大。人越长大就越容易畏惧,畏惧自己的软弱,畏惧世俗的诱惑,畏惧有一天,终于长大,却成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那一类大人。”
她又说:“我知道,如果不时刻警醒,人是很容易堕落,也很容易放弃的。不知不觉地,我们就成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人。我痛恨那种在不知不觉中的消磨和改变,可是没办法,不知怎样阻挡那种堕落。在时间面前,谁都没办法。
“我渴望大的世界、宽广的道路、深厚激烈的感情,哪怕经历危险。就像那首歌唱的,像野兽一样奔跑,风在耳畔呼啸。
“有时我觉得自己走在一条空空的道路上,前前后后都没有人,漫漫黑夜没有尽头,捕捉不到任何光源,也不知何时天才会亮起来。
“虽然我不知道我要的东西是什么,在哪里,但我相信它们一定存在,并在某个地方等着我。我不能失掉信念。”
路灯下,他看着她皎洁的脸。她澄澈的眼眸中,充满早慧的光芒。
他沉默片刻,轻声低语道:“人生最重要的是信心。要相信,生命里一定有光。没有人会一直在黑暗中行走。”
他又说:“要珍惜当下的每一刻,珍惜心中美好的东西,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也无法夺走的。”
她轻轻点头,心中感激他的诚挚。很久很久,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聆听她的心声,并这样耐心地开导她。
他是真的关心她,并懂得她的人。
她垂下眼睛,慢慢微笑。
或许,他就是她生命中的光。
天上月淡星疏。
她知道自己会永远记得这样一个夜晚。
4
第二天一早,剧组不能开工。前一晚出了一桩大事:二十二岁的导演助理周小宁在舞会上喝了太多酒,醉得不省人事,醒来时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地躺在阴暗的楼梯间拐角,裙子被撕破,身上有血迹。
全组震惊。梦非尤为恐惧并后怕,那条楼梯她也经常行走,不敢想象这样的罪恶就发生在身边,更无法接受一个女孩会有如此悲惨的遭遇。
制片方欲压制此事,企图私下调解。但周小宁悲愤难当,宁可丢掉工作,也坚持报警。警方介入调查,问小周,舞会结束后是谁扶她离开?她再三回忆,竟然全不记得,由此怀疑是被人下了迷药。
既然事情出在舞会上,必定是剧组里的人所为。
全剧组人员被逐个盘查。人人都说当时混乱,未曾注意到是谁与小周一同离开。就连和小周同屋的场记亦只说自己在舞会一结束就回到房间,困极入睡,并不知道小周与谁在一起,何时回来。
小镇宾馆没有摄像监控设备,案子破不了。情急下,周小宁苦苦追忆,说是一高大男子对其施暴。警方问,有多高?她回答,一米八以上。
近百人的剧组,一米八以上男性说多不多,却也有二十来名,灯光组、摄影组、美术组、录音组,皆有高大成员。演员组中亦有两名身高超过一米八。就连组里的十来个司机,也有三四名符合标准。甚至,金副导演、费导,以及大明星席正修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
除了逐个排除,别无他法。普通工作人员都住双人标间,几乎每个被怀疑者都有同屋证明其在舞会结束后直接回到房间。费导则在舞会上就喝醉,被金副导演和制片人一起送回了房间。最后仅剩席正修一人缺少人证,因他住的是单间,并无室友,一时无法开脱。
警方问小周,席正修是否有嫌疑?周小宁心中实际清楚没有这样的可能,却仍低头沉默半晌,嘟囔着说:“不太确定。”
不太确定,就是保留那种可能性。
大家都觉得好笑。用那些场务工的粗话说,人家是影帝,要睡什么样的女人睡不到?无数女人倒贴着要给他睡呢,还用得着对女人下迷药再拖到楼梯间?你周小宁有多少姿色?
场工们对导演跟前的女孩子向来有成见,此时很有看好戏的心态。
警方办案不管席正修是不是明星,一切只讲证据。他们要求席正修说出自己舞会结束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他平静地说,去了宾馆对面的便利店买水和消夜。
然后呢?办案人员追问。
然后……他有了一瞬的犹疑。这一瞬的犹疑在所有人看来都稍稍有些反常。照理他不该心虚,为什么要犹豫?
梦非站在一旁,心里有些急。她一时无法理解,席正修为什么犹疑,为什么不简单而果断地告诉大家,那晚他和她一起在便利店门外吃消夜。
停顿持续了两秒,席正修的犹疑仍未结束。这时,梦非忍不住站出来,坦然说道:“我可以证明,席叔叔不是罪犯。”
众人目光惊异地齐刷刷地扫向女孩。
“舞会后,我去便利店买东西,碰到席叔叔,他也在买东西。”梦非说。
“买东西花了多少时间?”办案人员问。
“五六分钟。”
“然后你们就回宾馆了?”
“没有。我们在路边……坐了一会儿。”梦非说着,看了席正修一眼。
“坐了多久?”
正文 第18章 日暮苍山城破(3)
“……”梦非这时亦产生了一丝犹豫。小周姐姐醒来已是凌晨三点多,也就是说从午夜起直到凌晨三点,约有两三个小时都属作案时间。而她自己和席正修在便利店门外只坐了半小时,根本无法涵盖整个可疑时段。但她本能地觉得,若照实说出时间,无法立即结束席正修的麻烦。她心里清楚,做那件事的绝不可能是席正修,那么,稍微撒点谎也无关紧要吧?只是为了省去麻烦,又不会伤害谁。这么想着,那丝犹豫便消失了,她轻轻地回答:“挺久的。”
办案人员沉默了,看看席正修,又看看梦非。在场的其他人员也有了这样的沉默与拷问的目光。梦非并不傻,自然地反应过来他们在想什么。大冬天,大半夜,一男一女在路边逗留不归,还“挺久的”,意味着什么。
但此时她顾不得去考虑那些,只想快些为席正修开脱。这种肮脏的极不光彩的事情,哪怕只是例行排查,也是尽早脱身好。人言可畏,可以歪曲事实,更可以无中生有。所谓树大招风,像席正修这样的人物,哪怕只沾到丑闻的一点边,都很不妙。小报记者向来擅长捕风捉影。
这时她听到办案人员问:“挺久的,是多久?”
毕竟还是个十七岁的女生,面对警员威严的面孔,忽然有了一丝怯意,心一虚,话便多起来,“大概,两个多小时吧。”她说着,看了席正修一眼,心想你可别傻,可别反驳我。席正修脸上却是一贯的淡定自若。于是她继续说下去:“当时我们在路边一起吃消夜,聊得挺开心,不知不觉就聊得久了,后来才一起回宾馆。我确定席叔叔与那件事无关。”
办案人员盯着梦非,好似不信,又问一遍:“你确定你说的都是实情吗?”
梦非的心跳得如打鼓,但她强作镇定,抬起头看着对方的眼睛,小声而坚定地说:“我确定。”
案子最终还是没破。制片主任又提出,或许事情根本不是组里人做的,而是混进宾馆的生人。这小宾馆又没有门禁,犯案者此时或许已跑到十万八千里外,咱们这儿还在对自己人苦苦盘查。费导也说,是,一定不是组里人。就在眼皮子底下,大家都互相认识,谁有这个胆子?
事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