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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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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晙和病已都在为可能到来的战争做着准备,他们在秘密的部署着。

只有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借着月光,一剪一剪的抛开它,又再次进行缝合。我的手被泡的惨白。其实连刘晙都不知道陛下的用意,然而,我却随着一点点的织造过程而越发的心知肚明了。

陛下可能会遇刺,这衣服是他用来防身的。

连剪刀都裁不断,西域人用它们作为战袍,这便一目了然了。

所以我更加焦急,手里的剪刀越发的沉了。我知道陛下将性命交付在我的手上,我织的不是华而不实的装饰品,而是陛下的全部信任和他的身家性命。

我忽然间觉得,之前我为了爱情而几乎病死的做法是多么的愚蠢可笑。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渺小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人如果要想好好活着,就不能只依靠爱情。

当我来到公主府时,陛下的身旁正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子。她很美,却目光冷漠而犀利。

我将那件不起眼的长袍披在陛下身上。

可是他却对我说。“回吧。”

他希望我尽快抽身,可是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去。骨子里的高傲再一次被唤起,总觉得自己是可以担当重任的女子。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鄂邑埋伏下的棋子,于是,我默默的坐在了他们之间,将那女子搁在了身后。

她有些生气,回过头去看了看鄂邑。

鄂邑没有露声色,只挥挥手让她下去。

是啊,如果处心积虑想要陛下的命,又怎么可能只安排一个杀手。

接下来,陛下显然是接受了我,他用胳膊环住了我的肩膀。

我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兴奋。那是种共同赴死的决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能那么轻易的决定生死,仿佛这身体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放弃的皮囊。

然而我还是有些紧张的,这紧张让我忽然开始咳嗽起来。

这时,屋子里已经来了一群舞者,他们带着假面,如同流畅的风,在我们的眼前不断的划过。

翠烟笼 顾长烟(三)

音乐是非常低沉的埙。

我不喜欢那么沉重沙哑的音色,那声音仿佛是偃旗息鼓的沙场,被洗劫一空却又随时准备再次冲锋。

我不断的咳嗽,感觉自己的身体抖个不停。

我毕竟是个女人,我到底只是个女人。

刘弗陵不得不垂下头来看我。

这一瞬间,我发现他的眼里竟有着无限的怜惜和疼爱。我觉得,那应该是爱情。也许,他从来就是爱我的,如同他爱周嫣和上官燕一样。然而,我终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和柳伶相提并论的价值和意义,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因为,一把剑已经递到了我的眼前。

刘弗陵呼啸着向后退去。可那剑已经刺到眼前,幸亏他穿了火浣衣。那刺客紧追不舍,我再次没有想,飞身冲了过去。因为我看见,第二剑,是朝着他的喉咙刺去的。

我的身体,瞬间就感到了刀锋的苦涩。

接着,耳畔全是刘弗陵痛苦的大喊声。

我知道,自己跌落在他的怀里。

我想,这或许是老天给我的报应。谁让我这么快便爱上了他,我这样绝情,誉哥哥该怎么办呢。我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动。

终于,一切归于洁白。

那是一片绝对的白,我立在那里,环顾四周。

好冷啊。

天上飘舞着似有似无的雪花。

前方,不断蔓延的脚印,一直落在我的脚边。

我想,也许是因为我要死了。

那么,这片茫茫的雪地,定然是我死后的归宿吧。

可是为什么是这里呢?

我仰起头,用那种高傲的样子。

我总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忽然,我看见一个人在朝我走来。

我忙伸出手去。

再后来,那白更深了。什么都归为沉寂。

你是谁?我又是谁?

我听见心里想问却问不出的问题。

几天后,我终于醒了过来。

是一团火将我烧醒的。

我的额头热的不行,两颊也有些红肿,最重要的是,我的伤口仿佛被火钳乱捅一般的疼痛。

然后,陛下的脸,在我的眼前越来越清晰。

他俯下身来,轻轻的抱住我。泪滴落在我的脸上,带来了一丝舒服的凉意。

我多想对他说,陛下,老天爷放了我,他说来生再惩罚你,今生,就按照你的意思过吧。可是,我的嗓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我只是张了张嘴便再没了力气。

他高兴的为我擦拭着脸庞。

我没有想到,后来,我竟再也没有鼓起勇气对他说出那样的话,以至于,最终,我们走入了世界的两极。

后来,我发现自己康复的速度快的惊人,似乎因为总是为别人抵挡刀剑,使得我的体内被调动起一道看不见的雷霆,新生的力量大过常人。

之后我发现了一些小事。

我好像遗落了什么,在事情发生前的点滴,有的,我竟然根本想不起。

如今被我完整叙述的,都是那时候陛下告诉我的,否则,我竟连给他送火浣衣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在醒来后,我竟然还嘟囔着,衣服还在晙的府上。

所有人都觉得我是被吓糊涂了。

然而,我知道,绝对不是。

又过了些日子,在我稍微好了点后。晙来看我。他拿出一枚莲花坠子。

我记得,那是我送给誉的。

这让我顿时升起一丝希望,也许誉还没有死,如果他没死,我一定要找到他,然后,祈求他的原谅。

陛下每天晚上都会坐在我的旁边,甚至为我端茶倒水。

这让我十分胆战心惊。

我仍旧是个知道进退的女子,我怎么能这样使唤我的王呢。我什么都不是啊。

可在我说出这句话时,他却淡淡的笑了。

然后,对我说,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摇了摇头。

那天早上他去了趟公主府,鄂邑被囚禁在那里。可回来后,他就总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他笑着说:“天意弄人。”

他的话让我始料不及。

我频繁慨叹的命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将我推到这么高的波澜上。

“我是太宰的女儿?我叫顾长烟?”我实在难以置信,不断的重复着。瞪大了眼睛,希望他能给以有力的证据。

他笑了笑,从我的衣服里拉出那枚重新回到我手上的坠子。

“这上面的莲花,和你的名字都很好的说明了,你就是他们的女儿。”

是啊,这是我一直戴在身边的东西,李氏说,那应该是我父母留下的唯一信物,所以,我的名字不曾被更改。

“那我的父母在哪里?他们为什么不要我?”我的泪顿时滑落。

我恨他们,让我一直被人们看成是奴婢。

弗陵紧紧抱住我。然后轻声说道:“他们已经死了。”

幸而有他的怀抱。我颤抖的肩膀,让胸前的伤口又开始撕裂般的疼痛起来。

他不断的安慰我。

继而又告诉我,那是发生在征和二年的事情。

那时候,我应该已经三岁了。

终于,我的记忆链条被修复。

那年,他们被推上刑场,我很小,所以被用婢女的孩子替换了下来。然后流落在长安街头。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我忽然间说道。

弗陵看着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们的血,从刑场里流出来。流进我自己的脚印里。”

我终于痛哭起来。随着不断的抽泣,开始猛烈的咳嗽,甚至有血沫从齿缝里窜出。

弗陵心痛的将我揽进怀里。

我们就这样,相拥而眠。

而后的几天的夜晚里,他总是会这样抱着我。然后和我喃喃的讲述一些他所知道的宫里的事情。

“你不知道,莲花是卫皇后的家族象征,所有她的人,都会拥有一只莲花,不管在身体的哪一个部分。”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眼里掠过一丝伤感。

我忽然想到誉,誉竟然是带着这个坠子,出现在刺客的队伍里。

这难道是命运的安排吗?

他很坦然的说:“我的母亲,为了我,而设计陷害了卫皇后。”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我只是沉默。

“而你,竟然也是卫皇后的人。”他喃喃自语着,目光陷入一片冷清。

我终于知道,我的父亲顾正其,当时只有二十五岁,是卫家外戚里刚刚崛起的新秀,他英姿勃发,本打算有所作为,却不料,一切都灰飞烟灭在征和二年。

征和的七月间,爆发了巫蛊之祸,之后人们用了很长时间来肃清余孽,其中便有我的父母。他们死在那年的冬天。很可惜,他们是卫家最后死的人。当时刘彻其实已经不想再杀人了,然而,张汤等人,伙同上官桀,以及桑弘羊,捏造了不少罪证,最终,还是将我的父母推上了断头台。

“就那么怕我们东山再起?”我哑着嗓子。

刘弗陵叹了口气。

“也许吧。卫家太强大了。即便只剩下一个女人,也不能让人小觑。”

是啊,卫家太强大了。

卫青十九岁首次出征就直捣匈奴祭天的龙城,沿途斩杀敌军将士七百多名,这何止一个骁勇可以形容。他那伟岸的身影和俊美的面容,让刘彻的姐姐平阳公主都为之倾心,最终嫁给了他。霍去病是卫子夫的外甥,他百战不殆,成就了继卫青之后的又一个沙场奇迹。还有如今的霍光,可以在渭水桥头单凭只言片语就令燕王旦兵退长安。这些人,绝不是历史的巧合,这是卫家必然兴盛的根由。优秀的血统和卓越的才能注定会造就一个拥有钢筋铁骨的家族。这个家族,竟然在汉朝的历史上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这不得不令人惊叹,而我,顾长烟,便拥有着这样的母系血脉。这个发现令我精神振奋,我甚至听见自己的骨骼在铮铮作响。

他们不是不要我,是不能要我。

我的泪,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悲伤。

我终于明白,有时候悲伤是多么的浅薄。

我摩挲着手里的玉坠,上面清晰端庄的莲花,那是来自卫皇后的召唤,那是经历了血淋淋的搏斗却仍旧敢于绽放的精神力量。我紧紧的握着它,泪却渐渐的干了。

后来,我不再哭泣。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用那样卑微的姿态去表达。

也许,三岁前的我,是个已经初步具备了记忆能力的女童。家中的一些奢侈的用度被我牢牢的印在了意识里,仿佛知道会与前世分离一般。

虽然我总是受到重创,且总在重创过后失掉一部分记忆。然而,那下意识的保存让我终归还是找回了我自己。

我由衷的感谢生活,感谢那冥冥之中牵引我的一切因果。

也许发现我越发的坚强了。

弗陵做了一件令我震惊的事情。

他离开了我,离开了未央宫,离开了这里他熟知的一切,是的,他绝对没有死。

那天晚上,我赶到甘泉宫,却发现一队小黄门从里面跑出来。

其中一个,眼睛雪亮,那一抬眼间,我已经看出,他就是陛下。

然而,我立在夜风里,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忽然间,我觉得我能理解他。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我还在昏迷的时候,确切的说,是我被刺伤后,躺在床上,人们以为我还在昏迷的时候,实际上我已经恢复了意识,时而可以听见一些旁边人的对话。

那时候顺和他说了一件事,一件关系到他身家性命的大事。

他根本不是刘彻的儿子,他的父亲是江充。

翠烟笼 顾长烟(四)

我觉得,我是可以理解他的。此时此刻,我不敢说自己已经达到了他的高度,但我知道,我可以平静的面对。这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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