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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为陛下织锦用的。”
杜飞华年纪相仿,可她眉眼之间的神色,却似乎比长烟还要成熟。
“用松针水可以染色吗?”她很好奇的低下头去,仔细观察着石臼里的液体。
长烟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忙笑呵呵的解释道:“陛下要带着香气的锦帛。”
“有这样的事情。”杜飞华也觉得惊讶。
此刻石臼中的水已经澄清碧绿,毫无杂质了,旁边架起一口大锅,商誉正立在锅旁,注视着锅里的水。
“这是为何?”飞华指了指那口大锅。
长烟笑着说:“将松汁倒入热水中,并将已织好的丝绸同时放入继续加热。这样,绿色便会染至丝中,香气也会残留其间。”
飞华点了点头。
商誉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眉头深锁,似乎若有所思。刚想询问,却转念一想,飞华不过是个小孩子,她又知道什么。
飞华一抬头,刚好掠过誉的脸,他明朗温柔的容颜和平日里在杜家见到的并不一样。不可否认,誉的脸是她最喜欢见到的一张面孔。每当看到他,面纱下的嘴角都会轻轻的扬起,可惜的是,誉从未觉察。
誉转过身去,指挥着工人,准备将绿汁倒入锅中。
却在这时,一道电光闪过飞华的心头。
“等等!”她大声喊道。
众人一惊。
“要想得到香锦就停手。”说着,她转向长烟。
还不等长烟说话,商同已经来到近前。
“杜小姐,你还是个孩子,可能不懂什么是王命。若不能完成这次的任务,商家十几口便会人头落地,此事不容玩笑。”
长烟也上前一步道:“杜小姐,我们染布是需要时间和水温的,一会水温过高了就不成了。”
听她这样一说,杜飞华坚定的道:“你只想着染布,却没想到加热后松汁的味道是会变的。”
长烟一愣。
杜飞华也不看众人的表情,只自顾自的说道:“我曾经想,为什么其他树的叶子不能烹茶,于是,采来各种各样的树叶加热,结果不说能不能喝,光是那味道就让人不敢去闻。”
“为何?”商誉问道。
“令人作呕。”杜飞华冷冷的说,那语气完全不似一个不满十岁的孩童。
众人闻言,忙放下手中的活,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大锅中的水开始沸腾,鸡蛋大小的水泡一个个窜了上来。
长烟更是双腿一软,跌坐在大锅旁边。
李氏则抬杜起昏暗的额头,以一种令人悚然的眼神望向飞华。
杜飞华并不理会大家的反应,只默默来到松汁跟前,俯身闻了闻。
喃喃道:“即便是染色,也是不能的。”
誉忙一步跨了上去。
“什么?”
飞华忙转过身去,肯定的说:“你看看,加热后,这液体会是什么颜色。”
商誉摇了摇头,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商家织锦用的丝线,都是有丝线供货商直接送来的,长烟只管织锦,哪里还做过染色的工艺。
“爹说过,染料和绘画颜料一样,大多都是从矿物中提取的。”
“不对,自然界中,也有可以染色的植物,比如栀子的果实。”长烟不服气。
杜飞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立在那里,面纱下面的表情让人无法猜测。
商誉很清醒,直觉告诉他,杜飞华和长烟都是有着超出常人智慧的女孩。
“你有什么办法。”
正在众人不知所措时,李氏开口了,沙哑的声音穿过竹林里的风,像呓语般落在杜飞华的耳膜上。
少年游 晓色云开(十二)
杜飞华小小的身子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眼前的妇人面色灰白,昏黄的双眼似乎动物一般,声音黏黏的,让人很不舒服。
“可以将锦帛泡在松汁中,然后埋入地下。此物不能见光,将其密封后阴干,以松木匣子盛放,于夜间呈给陛下。”
她一口气说出,语气坚定,让整个商家为之一凛。
誉摇了摇头,“这样,陛下怎能不怪罪,哪有在夜间入宫送锦之理。”
谁料,李氏竟幽幽的笑了起来。
商同也侧过身去,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好办法。”李氏暗无光彩的眼中竟闪过一丝欣慰。
“夫人,你疯了吗。”商同不明所以,呵斥道。
李氏拄着手里拐杖,列些着来到近前,俯身下去。
只见杜飞华额头光洁,一双新月形的眼睛黑白分明,其余的五官无法得见,只能看到面纱下隆起小巧的鼻翼。
“为何要避光?”李氏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因为植物颜料多半见光褪色。”她冷冷的说,眼中露出惊异的神色。
她不明白,商誉长相俊美,为何他娘亲竟是这般样子。
李氏点头,干裂的嘴唇勾了勾。
“娘,这样不行啊,事物不见阳光就是极致的阴寒,大不敬啊!”商誉忙上前扶住李氏的手臂。
飞华不懂他的话,只转头看着他。
“这是我爹说的,你若不信就算了。”说罢,扭身便走。
李氏望着杜飞华远去的背影,淡淡的道:“就按她说的做。”
“娘!”商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父亲拉住。
商同明白,李氏虽然身患重病,但她的头脑是清晰的,如果说织锦,长烟虽然灵巧聪明,却仍旧缺乏经验,李氏曾经在齐国宫服织造做过织女,齐国宫服纺织是整个大汉朝纺织界的最高水平,她曾经的辉煌又怎是如今的小字辈能知道的。
李氏缓缓转身,瞥了商同一眼,淡淡的道:“誉说的不错,这锦帛织成后是极阴的,不过,这正好合了陛下的意思。”
商同和誉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再做阻拦。
长烟不明所以,忙跟了过去。
李氏只管踱着步,却不再说话了。
风从远处吹来,穿透浓密的竹叶,发出沙沙的清响,让人的心一下子疏朗了。
她闭住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的情景。
她和妹妹本是云梦人士。
那时候,她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姑娘,身姿俏丽,不似现在这般模样。
她和妹妹幼年丧母,后来被父亲买到齐国做婢女。
当时的齐国经济发达,官宦甚多。
二人又辗转入了齐王宫。
后来,妹妹被送到汉庭,成了武帝宠姬身边的婢女。而自己则因善于纺织,被调到宫服织造,在那里一待就是十年。在那里,她经过潜心研究,织出金丝锦。却不料,管事将其据为己有呈给当时的武帝,武帝大喜,命齐国金丝锦全部进贡朝廷。自己年少气盛,不愿被人利用,于是趁夜逃走。齐国宫服因此获罪,死了很多人。
而自己,也是在出逃的途中,遇到了四海为家的商同。
想到这里,禁不住沉沉的叹了口气。
“娘,你怎么知道陛下不会介意我们的做法。”长烟终于找到机会,轻轻的问道。
李氏缓缓睁开双眼,嘴边竟带着冷冷的笑容。
她怎能不知道,她的妹妹曾经是钩戈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云儿,看着当今天子成长的人。再过一个月就是钩戈夫人的祭日,以刘弗陵的性格,怎能不为母亲准备祭品,况且,钩戈生前最爱的就是锦帛,她比谁都清楚。
“任何人的心里,都有最不愿提起的伤痛。”她眼神昏懈,淡淡的说。
长烟不解的看着她。
“这锦,陛下是做给死人用的。”她再次开口看。
这次长烟恍然大悟。
“谁?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呢?”长烟追问。
李氏沉沉的摇着头。
这些小孩子哪里能明白,这纷乱的世界,哪有清澈的一天。
“有时候,人不得不伪善。”李氏看向长烟。
“你早晚会明白,只是那时,你只怕会恨自己,恨自己不如像现在这样单纯。”
长烟被李氏的眼神刺痛,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她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要比织锦还难。
那时候,长烟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她甚至不知道和杜飞华之间竟然还会发生多少的纠葛,她和她,是上天注定要交错并各自生辉耀眼星宿。她们会共同见证这一段灿烂壮烈的宏大历史,进而在时间的隧道上,留下温婉凄艳的一笔。她也许更不知道,对杜飞华的恨意,就是在这个时候悄然升起的。
未央宫中,刘弗陵高高的坐在上面,却不过只是坐着。
一旁的霍光,正代替自己与众人商量着大事,他也懒得去听,只摆弄着手中的玉佩,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这时,谏大夫杜延年开口道:“陛下,大将军金日禅不大好了。”
众人一愣。
谁都知道,金日禅是先皇御定的辅政之一,却因与霍光异,而遭朝廷冷落,几日前已经卧病在床。却迫于陛下对霍光的宠信无人敢提,杜延年新升了谏大夫,竟如此不知死活。
刘弗陵闻言也是一怔,转眼又朝霍光望去。
霍光将手中的竹简放下,转向刘弗陵。
“陛下,金日禅年纪老迈,怕时日无多,臣本想朝议过后,再禀此事。”
刘弗陵点点头。
“即是这样,朕也该去看看他了。今日午后,便为朕安排吧。”说着,又懒懒的将眼睛垂了下去。
霍光领命,又道:“自盐铁官营,不法官商攘公法,申私利,跨山泽,擅官市,民不聊生。”
刘弗陵闻言,眉头深锁。
桑弘羊却道:“武帝时由于实行了盐铁官营,不但做到了离朋党,禁淫侈,也保障了抗击匈奴的财物供应,平时赈灾、修水利等项开支也是依靠这些财政收入。决不能废啊!”
刘弗陵点了点头。
霍光又道:“现在陛下大权稳固,但由于先皇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如今该将公田与贫民耕种,贷给农民种子、口粮,部分地免除赋税、徭役,降低盐价,与匈奴友好。实为休养生息啊!”
桑弘羊又要再说什么。
刘弗陵一挥手道:“大司马说的没错,现在该做的事,就是给百姓时间。”
桑弘羊又道:“盐铁官营的政策绝不可变,否则将动摇国之根本,盐铁是我朝的根本大计,也是国家经济命脉的主线,若陛下执意宽限百姓,也只能降低价钱,而不可放手私营。”
刘弗陵点点头。
“大司农说的也有道理,关于盐铁的民间流弊,却不是爱卿的错,都是那些官吏管理不擅所致,朕的国库交给爱卿,是放一百个心的。”
桑弘羊知道,陛下有意给自己台阶,只能谢恩作罢。
却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来报。
未央宫北门,有一男子乘黄牛犊车前来,自称是卫太子。
众人大惊失色。
刘弗陵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许久,才厉声道:“三公、九卿、将军、中二千石官等一同前往辨认。”
少年游 晓色云开(十三)
长安城中,围观之人无数。
民间皆知卫子夫之子,刘据早已死在征和二年的血雨腥风里,甚至整个卫氏一门都不能幸免,当时的惨象,经历过的人,都不会忘记。可如今竟有人敢自称是太子刘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弗陵命人打开城门。
众官员鱼贯而出,尤其是见过卫太子的老臣们,更是被安排在了最前面。
城门之上,刘弗陵冷冷的关注着眼前的一切。
众人眼前的,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老臣们使劲的眨着眼睛,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那男子,头束纶巾,一双眼睛扫视着众人。
“我是卫太子刘据,为何不迎我入宫。”他斜眼瞥向最前面的霍光。
霍光一惊。
此人面貌神态,都与刘据无异,难道真的是他。
上官桀却向后缩了缩,一双鼠目偷眼朝霍光看去。
“大司马不认得我了吗?”他冷冷的说道。
霍光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