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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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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狠狠的瞪着他。

“这么说,这个人,也是你们的探子喽?”说着,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丁外人。

那人俯身道。“具体的,小人不知。”

丁外人只淡淡的笑着,也不说话。

“你们可知,陛下是本宫的弟弟。”她换了个语气,用眼睛一一扫过众人。

“可是,燕王也是长公主的弟弟。”那人面无表情。

“哈哈。”长公主转为大笑,竟让丁外人感到毛骨悚然。

“旦那小子,倒是挺会训练死士。”

鄂邑站起身来,踱到那人面前,仔细端详着他的容貌。

只见他身材不高,双腿极短,双臂肌肉却非常发达,手指上有厚厚的肉茧。

“你善骑射?”她冷冷的笑道。

“长公主好眼力。”那人仍旧不卑不亢,似乎完全没有感情一般。

“既然上官燕这张牌已经失去价值,不如我们选择更为有效的捷径,直接取而代之。”丁外人的眼中浮起一片杀气。

鄂邑冷笑着转过身去。

她万万没有想到,一直以来,自己竟然委身在弟弟派来的探子手里,想想都觉得恶心。

她厌恶的瞪了他一眼,嘲讽的道:“这么说,旦要亲自当皇帝?”

“有何不可?”丁外人道。

“我凭什么为他做嫁衣。”

鄂邑冷哼道。

“长公主会同意的。”那死士竟出其不意的答道。“不出三日。”

“好。陛下是本宫的弟弟,旦也是本宫的弟弟,却没有一个是同母的,既然是这样,你就来说服本宫好了。若是你的理由让本宫信服,那这长乐宫,定然就是燕王的,否则,本宫就去先替陛下除了你们。”

几个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大殿的门缓缓关闭。

鄂邑的脸隐没在黑暗里。

她起身,从墙上摘下一柄青铜宝剑,拿在手里摩挲着。

丁外人先是一惊。

这剑,是她丈夫盖侯的随身佩剑。

当啷一声,宝剑落在他的面前。

鄂邑半闭着眼睛,游丝一般说道:“既然骗了本宫,你以为你可以全身而退吗?”

次日晨,乌云黑压压的逼了过来,墨浸般的天幕,瑟瑟发抖。

鄂邑早妆过后,便径直朝未央宫去了。

高挺的发髻上,金簪摇曳,朱红的双唇似要滴出血一般,她要继续为丁外人讨要爵位。她要过的东西还从未失手。甚至连她的父亲刘彻,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不了解这个女儿。而将她召回宫中,又是多么大的政治失误。

乌云下的宣室殿,挣扎着钢铁般的臂膀,承受不住铺天盖地的黑雾,似乎要冲天而去。

鄂邑驻足在廊下。

那拔地而起的气势,是男性尊严的至高巅峰。

她冷哼着,凤眼一扫,昂首阔步的朝宫门走去。

长烟早起,端了新织的锦给陛下过目,这些都是正月十五要用的,只是最近政务十分繁忙,又有诸侯朝贺等事宜,因此,刘弗陵便命长烟早起送锦。长烟知道他对一饮一啄要求都极高,因此,虽入宫三年有余,却凡事都不敢马虎。自昨夜得了圣旨便整夜筹谋整理,第二日早早梳妆,带人前来献锦。织室跟来了三个人,都是极聪颖的,自从跟了长烟,越发的精明能干,渐渐的,在宫里也都有了些小小的威望,各个对长烟惟命是从。可长烟毕竟是个聪明人,自从刘弗陵将自己封入宫中织社,便连连赏赐,后宫之中有人嫉妒长烟美貌,难免传些个流言蜚语,她自己想着,周嫣对她的防备和上官皇后的侍女巧智对她的冷淡,似乎都与这些有关。

她垂首而行,却见对面鄂邑气势汹汹的走进宫中,想退又退不出去,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无奈只有印着头皮跟在她的身后走入宫中。

刘弗陵刚欲上朝,见到鄂邑,竟有些茫然。将手里的茶杯又放了回去。

鄂邑目光冷定,也不见驾,只来到近前,定定的看着刘弗陵。

“丁外人伴我多年,如今,我以帝姊的身份,请求你给他个名分。”

长烟闻言,忙垂首立在帐子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刘弗陵皱了皱眉头。

“昨日早朝上官桀已经提过,但——”

“但霍光和陛下都没有准奏。”鄂邑直接打断了天子的话。

刘弗陵转过头,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脸。

鄂邑一贯是高傲决绝的样子,他早已习惯了,但今日似乎有些反常,她言语之间似乎有些无所谓的真实,虽然仍旧傲视一切,但仿佛是几近崩塌一般。她在隐忍。

他没有说话,只是机警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鄂邑冷笑着。

“陛下今日必须给本宫一个答复,本宫只问陛下最后一次,可否给丁外人一个名分。”

刘弗陵深潭般的眸子牢牢的看住对面,自己血缘上的姐姐。良久,他摇了摇头。

“姐姐该知道,丁外人一无战功,二无谋略,朕和大司马不能将社稷大事交给他。若是空有其名的封个爵位也是不妥,朕不能将土地和百姓分配予他那样的人去管理。”

鄂邑出其不意的冷笑起来。

“陛下是瞧不起他的身份吧。”说着,她将头顶的一根金簪拔下,在手里把玩着,眼神诡异。

刘弗陵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一时之间,只能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外面,郭云生早已惊得满头大汗,忙派人去通知邴吉和霍光,这边,又招集卫士准备保护皇上。奈何里面的是长公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分明就是瞧不起他,也瞧不起本宫。”说着,她大笑起来。

刘弗陵看着她手里的金簪,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怒气,这么久,人们都在利用自己手里掌握的东西威胁着自己,自己是皇帝,凭什么这样被压制着生活。

“长公主纵人强占土地之事如何解释?你是长公主,还有什么是你缺的,为何还要做这种与律法不合的事情。”他压低声音,冰冷的眼神让人畏惧。

鄂邑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仰天大笑。

“我自小长在这冰冷的深宫里,见多了龌龊不可见人的事,我做的事算的了什么。别以为你们都清高,去问问郭云生,他是黄门令,这宫里的事,他知道的不比我少。问问他你的母亲,她是怎样生下了你吧。”鄂邑竟然用着一种鄙夷和俯视的态度,她的声音不大,只有对面的刘弗陵才能听见。

空旷的大殿中,二人华美的衣服,显得那么突然刺目,仿佛两朵开在寒冬的花,只一瞬间便被冰雪冻住,永久的定格在冷风中。

鄂邑缓缓的将手里的金簪放在案上,嘴角带着一抹奇怪的笑。

“尧母门,这真是大汉王朝有史以来最可笑的笑话。”

她转过身去,拖着旖旎的袍子,挺直了腰身,如来时一般突然的,消失在了刘弗陵的面前。

片刻后,宣室殿传来了吵杂的喊声。

“不好了,陛下不好了。”

临江仙 陇首云飞(十)

长烟忙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身后的织女,转身来到跟前。

刘弗陵的头窝在柳伶怀里,唇色竟苍白的吓人。

“这……陛下这是怎么了……”长烟虽入宫几年,却并不是近身侍奉陛下,这架势到底还是第一次见。

刹那间,王太医,霍光,邴吉,上关桀,桑弘羊,一起聚集在宣室殿寝宫。

刘弗陵昏迷不醒,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紧紧的握着,唇色黑紫。

王淳颤抖着手,抹去头顶的汗。

“快,取玉露。”他慌张的吩咐着。

柳伶忙转身将刘弗陵交给长烟。

王淳转身看了看长烟,似乎很诧异,随即道:“你快给陛下搓揉一下人中,要用点力。”

长烟忙点头照做。

她本就是靠手指头谋生的,几下按下去,竟像模像样,王淳点了点头。

这时,柳伶已端着一个绿玉簋来到跟前,递给王淳。

宫人都敛气屏声,俯首立在一旁。

霍光搓着手,不时探头去看看躺在榻上的刘弗陵。上官桀亦不住的抻头看去。

“发生什么事了?”桑弘羊捋着山羊胡道。

“奴婢不知,只见长公主进来,接着说的什么,听不见。”柳伶答着。

“那为何派人叫我们前来?”邴吉警觉的道。

“实在是长公主那样子有些不妥,她手里拿着金簪子,这样比划着,看着——”郭云生忙俯身道。

“难道你还以为她能行刺陛下不成,真是荒谬。”上官桀冷笑道。

“可到底因为什么,陛下会这样激动?”邴吉喃喃自语。

忽然,柳伶似乎想到什么。转身对长烟说道:“刚才,长烟应该在外面,你可听到什么了?”

众人立时将目光集中在长烟身上,她忙垂下头去,心中暗自思量对策。

此事颇为奇怪,自己只不过是碰巧撞见,至于前因后果一概不知。况且宫中早有传闻,陛下和长公主因几年前立后之事关系恶化,若是自己言辞不妥,怕是会引起无谓的争端。

“快说,你犹豫什么!”上官桀有些怒色,呵斥道。

霍光也抿着嘴,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长烟心知躲不过去,忙起身跪地。

“长烟当时偏巧来给陛下送锦,见长公主来,以为不过是谈些家事,因此也跟了进来。却不料,长公主来好像是商议正事的。所以,长烟没敢打扰,只立在帐子后面,没有上前,因而听的不清楚。”

桑弘羊似乎看出她的为难,道:“罢了罢了,她不过是个织女,见人谈论正事,不敢上前,也是合理的。关于此事,我们还是不要追究的好。”

众人闻言也都点头,长烟松了口气,起身退出殿外。

谁知,刚走没多远,却见一个小黄门远远的跑来。一抬手,将她拦住。

“姑娘留步。”

长烟一愣。

“左将军和大司农不放心此事,命小人来问姑娘,当真没有听见什么?”

那人面色阴沉,看人的目光极冷。

长烟有些吃惊,刚刚在屋子里,不是桑弘羊为自己打的圆场吗,怎么一出殿外,竟马上来追问。

“姑娘该知道,即便是陛下宠着你,可是若不给大司马和大司农方便,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长烟闻言忙一俯身。

“说的是,因此小女不敢瞒骗大人。”

那人冷笑一声,道“姑娘若什么都没听见,怎会知道长公主来是为了商议正事。”

长烟一愣,忙道:“小女的确听见了一些,刚进门的时候,长公主为丁外人讨要爵位。”

“然后呢。”那人阴阴郁郁的道。

“然后,陛下的声音就压低了,陛下从来说话都是那样的。”

那人闻言,没有言语。好像在分辩长烟的话到底是否可信。

“再后来,长公主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这事毕竟也不是什么大声讨论的事情,至于最后发生了什么,小女就真的不知道了。”

那人点点头,道:“日后记住,凡事要仰仗二位大人,不要仗着陛下宠幸就自鸣得意。”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长烟长长的吐了口气。然而,长公主的话却如钢针一般钉入她的心里。

傍晚时分,刘弗陵些微好了,醒过来,吃了些梅子,又睡下了。

众人这才散去。

终于,天幕低垂,倾盆的大雨瓢泼而下。

宣室殿内,柳伶披衣而起,关了窗子,又俯身来到龙榻边,伸手掀开帘帐。

竟见刘弗陵深潭般的眸子似午夜的星子,烁烁的亮着。

“陛下没睡?”她轻声道。

“到朕身边来。”他面无表情,声音生涩。

柳伶沉吟片刻,才俯身钻了进去。

刘弗陵将头埋在她的怀里,良久,竟轻轻抽泣起来。

“陛下,长公主今日和陛下说了什么?”

刘弗陵没有说话,只从枕下抽出一根金簪。

“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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