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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水坐在副驾驶座上,被他压到的半边身体还是酥酥的,跟电流过了似的。她蓦然地低头,脸渐渐地红了。
叶青水回到家之后把这一百二十五套书点了点,一套书就有四本。要是每本在原价的基础上涨一块钱,一套书就能挣四块,一趟起码能挣五百块。
如果像上辈子倒卖辅导书的黄牛一样,翻三四倍地涨价,这一趟要挣翻天了。
卖高考辅导书,争的就是时间。首都出版社那边第一批印刷的辅导书,远远供不应求。
第一次印刷卖完再重新出版印刷,等分发到每个市的书店的时候,高考早就结束了。
叶青水斟酌了许久,决定每本在原价的基础上涨五毛钱。既不是很贵,但也有薄利挣。
要是价格再低点,就不是做生意而是做慈善了。从县里去省城里买书整整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坐车来回也得花上一块钱路费。
叶青水买完书之后,紧张地等待着高考消息的到来。
此时不仅仅是叶青水一个人在等,叶家村的知青在等待、城里的学生在等待、全国各地的文化人都在等待……
不负众望,自八月之后,从首都不断传来好消息。
九月,教育部决定恢复暂停了长达十年之久的高等学校招生考试。
十月,各大媒体陆续公布恢复高考。报纸、杂志、电视、广播如雨后春笋般,全方位对恢复高考这个重大决策竭力宣传。
首都炸开了锅,全国人民沸腾了起来。
叶家村也……炸开了锅。
“啊——我就说,我们能参加高考的!”一个知青抱着红星牌收音机高兴得跳了起来。
“这是真的!真的!不是假消息,终于恢复高考了!”一个知青眼眶里闪烁起了泪花。
“真没想到……”这个知青感慨道,他之前打死都不信能恢复高考,没先到还真让这群“疯子”给说中了。他陡然一悚,他可没有抓紧时间复习、连教材都凑不齐。
周婷婷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震惊,她觉得今天的日头真是太晒了、晒得人睁不开眼睛,热乎乎的暖人,低下头抹了一把脸,满手都是湿润的眼泪。
“呀,还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考试了,留给咱的可没多少时间了……”知青们兴奋完了之后,发起愁来。
“我们比别人多了复习了两个月,总会有用的!”周婷婷鼓励着大伙。
但是这种鼓励,安慰不了之前没参与复习过的知青。
她热情地推荐了自己手头的资料书给知青们,“这本《数理化手册》写得很好,很容易让人看懂,能加快复习的进度。”
她把绿皮书分享给了大伙,一些抠门的知青看了眼标价,一本资料书要一块四毛五分钱,买完一套就要五块八。这么贵还不如自己手抄。
但看了看那厚厚的加起来足足上千页的书,彻底歇了占便宜这个心思。知青每个月都有十块钱津贴,咬咬牙省吃俭用一个月还是能买得起资料书的。
于是一些知青积极地奔走起来,打了介绍信去市里买这本教辅书。
叶青水收到了风声,开始在小县城兜售她的“库存”。
第一天,来问《数理化手册》价格的人,一听说每本要卖一块九毛五分,比原价还贵了五毛钱很多人立刻打了退堂鼓。
这群顾客忿忿地骂道:“这么贵,怎么不干脆去抢?”
“是啊是啊,我们学生这么穷,你怎么好意思挣我们的钱呢?”
叶青水带着口罩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笑眯眯地说:“抱歉,嫌贵可以去省城里买,市里的书店应该还没有货,要麻烦等几天。”
多等这几天,少复习了一些知识,那得比别人少考多少分。来回一趟省城,黄花菜都凉了。
这种斤斤计较的顾客,也注定不是叶青水的顾客。
别的学生娃听了,立刻付了钱。谁也不是傻子,要是真自己跑去省城买书,买不买得到两说,光路费就得一块多,还浪费时间和人力。
叶青水只在黑市蹲了三天,她的书就全卖光了。
等到半个月后,县里的书店才陆陆续续上架了这本曾经“冷门”的数理化教辅书。
半个月后,已经是一书难求的局面。之前一块九毛五的书,黑市里能炒到三块一本。这时候许多学生娃才想起最开始时,他们在叶青水那里嫌弃贵得买不起的书。
他们脸疼得紧,曾经有一套廉价的书摆在面前却没要,如今翻了三倍的价钱还买不到。
说出来全都是泪。
叶青水此时早已经收手,钱向东对她这种“廉价”卖书的行为表示唾弃。要是他能抓住这个机会,他肯定能心安理得地卖三块钱一本。
叶青水摇摇头说:“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如果这些书不是要卖给没有经济能力的学生、不是干系着高考,她保证能坐地涨价。不过话说回来,叶青水摸着自己鼓鼓胀胀的钱包,这一趟起码也挣了两百五十块,她满足地笑了。
两百五十块虽然不多,但也是一个城里工人大半年的工资,足够支撑一家五口的开支了。
叶青水想,如果现在就是改革开放,那该多好……她能甩开膀子挣钱,哪里要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
……
繁华街巷,书店。
周恪挤在人群堆里,抬起渴望的眼神看着队伍尽头的绿皮书。
他眨了眨眼睛,那是……他爷爷写的《数理化手册》,这么多的人天不亮就来排队,为的就是买这本书!嘈杂的人群里传来的议论让他听得面红耳赤。
“这本书写得好是好,也忒难买了吧?急死个人了,到底还有没有货了?”
“你也是来买这本书的?我是听学校老师推荐来买的,听说挺有水平的。”
“可惜我上次只买了本数学,回去马马虎虎翻了翻,结果就看到了半夜!写得真好!”
“哎,可惜这个作者只编了理科,没有文科。这不是逼着人弃文从理吗?”
他的胸膛顿时升起一股骄傲,他多么想告诉这些人:它当然写得好!
这是他爷爷给他专门写的书!
周存仁为了照顾没上过学的孙子,写书的时候尽量用生动有趣的例子引导他学习,摒弃繁冗复杂,至简至美。每一个例题都是他精心挑选,最具有代表性、能体现知识点。这样反反复复前后修改了三版,才有如今它的面貌。
这样的书能让今后的周恪看得懂,也同样能让离开中学好多年的人看得懂!
“哎,你这小子怎么回事,挤来挤去干啥?”人群里有人嫌弃地指责着周恪。
周恪却手舞足蹈、跑得跟旋风似的朝着医院奔去。
他推开病房的门,兴奋地跟爷爷说:
“爷爷,你的书都卖得快脱销了!这么多,一下子就卖完了!”他用着尚还稚嫩的双手比划着。
此时周存仁已经收到了几份电报,首都出版社那边要加印十万册,陆续的稿费会汇到他手上。
他还收到了清市高等院校出题組的邀请,邀请他参与出题审核。
周存仁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嗯,爷爷知道了。”
第086章 (小修)
首都出版社先出版的是周存仁的教辅书,其次他编写的教材也陆陆续续出版。
这些书分送到各个书店,恰好引起了一些中学老师的注意。
七十年代的教材内容知识点编写得很糟糕,内容散乱且错误很多,不提普通老师,就连重点大学毕业的有经验的老师,上课前也很需要花费心思备好教案。
但周存仁写的教材,却是一股清流,令人眼前一亮。
教育部门组织了若干老教师编写审阅试卷,周存仁就占了一个名额。
叶青水和谢庭玉来医院探望老人家,从病友的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叶青水心里很替周存仁感到高兴。
“周老师这回可真是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不是,叶青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老头子的时候,他浑身充满了一股颓丧的死气,好像正在闹自杀。
现在再看看,即使是生病,他也仍是矍铄有神,面带红光。
参与高考出题阅卷是个苦活,其中必定要经历长达一两个月的封闭期,领到手的津贴估计还不够周存仁一个月的药钱。但是教育部肯邀请周存仁,意味着认可了他这个人。
这对周存仁来说是一种肯定。
无关成分、也无关出身,这一回是他的学识得到了别人的认可。
周恪听了泪眼巴巴地坚持道,“爷爷不能离开医院。”
周存仁却笑了笑,“能,爷爷会按时吃药。”
他叮嘱着这对夫妻,“好好考试,争取考上重点大学。”
他拍了拍叶青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尤其是你。”
考大学不容易,从农村考上大学更难于登天。但叶青水是周存仁遇到过的难得地有天赋、也勤快的学生。这样的好苗子,不应该埋没在乡间。
况且,在周存仁看着谢庭玉不是普通人,家庭背景应该很不错,叶青水如果多了一层大学生的身份,以后没有人敢轻易小瞧她。
周存仁绷着一张脸,严肃地说:“考不上大学,没脸见我老头子。”
叶青水心头一暖,笑吟吟地道:“我会的,决不让您失望。”
周存仁离开了医院,奔去了省城出高考试卷。叶青水也开始了高考的最后一轮冲刺。
她没有仗着重来一世的经验,小瞧高考,反而把它看得很重,连吃饭上厕所的间隙,都要拿出课本背一背。
叶家的长辈们对他们小夫妻俩要参加高考的事,重视极了。全家人紧张兮兮的,叶青水做个饭都要被叶小叔撵回去复习。
夫妻俩对照着周存仁出的试卷做了几轮,叶青水仗着复习早的优势,碾压谢庭玉几十分。
那阵子正是谢庭玉开始“不务正业”,给村里建沼气池。
过了一个月,谢庭玉稍微腾出了一些空隙,抽出时间复习了一会,每次都有很大的进步。不过仍旧是让叶青水有些紧张。
十月底,村里的知青点火热地开班复习,成立互帮互助小组。
叶家这一对小夫妻白天各忙各的活,回家挑灯互相监督。
“怎么样,这次我比玉哥考得好吗?”叶青水双手撑着下巴,坐在男人身旁,紧张地盯着他逐一批卷。
谢庭玉轻轻旋开了钢笔,快速地对照着答案,挥手一顿勾勾画画。
跳跃的灯光摇曳着,照在他的脸上。
他的脊梁挺得笔直,棱角愈发分明,眉峰如聚,轻轻挑起的两道眉毛如飞斜鬓,两个月的忙碌奔走,他黑了许多,宛如铁臂的两条胳膊肌肉呈蜜色。
他改完卷子,胳膊一摊,轻易地把媳妇搂在了怀里。
“你自己看?”
叶青水看见自己九字打头的数字,往常的兴奋却没有了。她只感到那横在她的腰间的胳膊,宛如烙铁一般的火热。
谢庭玉露出洁白的牙齿,正想打趣几句,但低头看着媳妇,却见她紧张得睫毛微微颤抖。
昏黄的灯光落在叶青水微红的脸上,照得她娇艳得像花似的,她如今这个年纪也是女孩子最好的年纪,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增添了几分女人的妩媚。
看得谢庭玉心头一片火热,他喉咙微微一哑,喉结不禁滚动。
如果说去年谢庭玉还怀着呵护嫩芽的心思,只拿她当妹妹看待。如今却如何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哪里有这样一沾手,就恨不得揉进骨子里的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