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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见过怒海惊涛的人,怎么会将江湖里那点波澜放在眼里呢?
沈铎忽然把脸转了过来,对上任勤勤来不及收回去的目光。
*
任勤勤好似被抽了一鞭子,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
“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沈铎蹙眉,“到底怎么了?”
任勤勤哪里敢说我突然领悟了你的盛世美颜,正一边舔一边掉哈喇子。
“我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她讪笑,“是你多心了!”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沈铎起身,走了过来,“有什么事就说。不要等到我自己发现。”
我的天爷!
任勤勤的视线水平处就是沈铎的浴巾,一看就松松垮垮、摇摇欲坠。
她赶忙把视线往上移,可跃入眼帘的又是对方的厚实的胸膛和健壮的手臂,更是辣眼睛。
两道目光走投无路,只好垂了下来,盯住沈铎的脚丫子。
一根手指将任勤勤的下巴抬了起来。
任勤勤的头皮唰地炸了。
沈铎吊着眼角:“任勤勤,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成熟的雄性对着年轻没经验的异性,有着碾压性的优势。
再给任勤勤几年时间修炼,她肯定能抵御住这个重量级的攻击,可是不是现在。
她被沈铎那双闪着鬼火似的眼睛一瞪,不得不老实交代。
“我……期末有两门课没有考好……”
沈铎收回了手,坐了下来。
“多不好?会挂科?”
“那倒不会。”任勤勤劫后余生,汗如雨下。
“没考好就没考好吧。”沈铎无所谓,“大一刚进校,不适应是常事。下学期努力回来就是。你就为这点事心神不宁的?”
“我这不是怕让你对我失望嘛。”任勤勤讪笑。
“我会为了这种小事和你计较吗?”沈铎有些啼笑皆非。
“你捐了那么贵的仪器,怎么都不先告诉我”任勤勤问,“我都还得从江教授口中才知道的。”
“我又不是头一次做这事。”沈铎淡然道“既能避税,又顺便支持了教育事业,一举两得。”
任勤勤笑:“沈铎,我觉得你是在害羞。”
“我还觉得你刚才在偷窥我呢。”沈铎道。
“……”
任勤勤把脸埋在了膝头。
“想看就看呗,偷偷摸摸的,小家子气得很。”沈铎冷哼,“你也真该培养一下自己对异性的审美了。我发现你最容易被那种装模作样、一脸书生气的小男生吸引。和你一起主持的那个男生,你和他发展到哪一步了?”
“李晧然?我才没有被他吸引呢。”任勤勤露出嫌恶之色,“他为人不大正派,我以后应该不会和他有什么来往了。”
沈铎眉头松了下来。
“不要把男人想得那么高尚。男人和女人一个样,也都想着娶个白富美,少奋斗二十年。现在的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只肥嘟嘟的肉鸡。”
任勤勤品着这话,笑道:“人人都想实现阶层的飞跃,也不是错。”
社会对女人还是更宽容许多,默认‘以色侍人’是她们的正当手段之一。而男人这么做,就要承担社会的蔑视和自尊心的考验。
看得出李皓然已竭尽全力提升自己,尽力洗刷掉出身留下的印记。可是清贫的生活让他从骨子里就养成了为了争夺而不择手段的本性。他的吃相一亮出来,也就暴露了一切。
亏她当初还拿这人和徐明廷比较,真是折辱了徐明廷。
徐明廷哪怕落入困境,也依旧会坚守原则,做个正人君子,更不会把注意打到女人头上。
任勤勤说:“都说英雄不问出处。可前提得是个英雄。李浩然他……他是个小人。”
女孩吃一堑长一智,越来越机灵。看样子,是不会让居心不良的男人占便宜的了。
沈铎的眉尾扬了起来。
“出身只是个前提。受的教育才决定了一个人的思想层次。再高贵的出身也会有丑陋的思想,再低贱的出身也会有高贵的灵魂。”
任勤勤默念着男人的最后一句话,又舀了一瓢水,浇在滚石上。
*
白雾蒸腾,女孩的脸被蒸得红扑扑,光洁的肩膀和胳膊上满是细密的水珠。
半年的锻炼成效显著,饱满的肌肤下,肌肉线条流畅优美。女孩儿坐在窗前,双臂轻轻环着膝,那纤瘦灵巧的模样,就像一只憩息在一角的小鹿。
沈铎知道,自己的目光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一次次地拉回来,却又一次次地飞过去。
他好像正站在悬崖边沿,脚下的峡谷里美景绚烂,可是跳下去却是要粉身碎骨。
要是不想纵身一跃,就得早点抽身后退。
沈铎选择了后者。
“你慢慢玩,我先回去了。”男人站了起来。
是巧也是不巧,浴巾偏偏在这时滑落在地板上。
任勤勤反射性地别开脸,捂住了眼睛。
寂静之中,就听沈铎冷笑道:“捂什么?刚才不是看得可起劲儿了吗?现在给你看你还不看了。”
这话说得挑衅意味十足,不看一眼还对不起他了似的。
任勤勤自指缝间望出去,看见一片蓝底大花。
她觉得不对劲。手再张开一点,就见沈铎穿着一条花里胡哨的沙滩裤,大咧咧地站在她对面,一脸讥笑。
任勤勤:“……”
什么人穿着沙滩裤还会在外面围一条浴巾呀!
“你们这些小女生,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沈铎啧啧,一副很为当下青少年心理健康担忧的嘴脸,趿着拖鞋走了。
那一刻,任勤勤很想用毛巾抓起一颗滚石,朝他的后脑勺扔过去。
第57章
也不知道是名师出高徒,还是任勤勤恰好攻克了瓶颈期。
反正自打沈铎亲自授课后,任勤勤进步一日千里,不过两日,就能在普通滑道上疾驰如风了。
沈铎带着任勤勤转战对面山上的滑雪场。那里山坡更长,地形更加复杂,更有挑战。
沈铎在前方开道,任勤勤紧随其后,跟着他在林中穿梭。
他们绕过巨大的岩石,穿过茂密的树林,滑过高高的山岗,一路疾驰。寒风碎雪掠过耳边,谷底向他们扑面而来。
“爽不?”沈铎问。
“爽爆了!”任勤勤欢笑。
她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整个人沉浸在兴奋之中。极限运动那种豁出去一切去追求自由的刺激,给她留下了终身难忘的记忆。
尽兴后,他们在山脚小镇的饭馆里用午饭。
旺季的饭店生意火爆。按时间算,国内已在过腊八节了,镇上多了不少中国游客。
同胞们操着各地的方言,欢声说笑,孩子们满地跑。还真有点回国过年的味道。
任勤勤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发现自己的位子被一个年轻女人给占了。
一头瀑布似的乌发,穿着宽松的户外运动服,身型看着却依旧窈窕有致。
虽然只有个背影,任勤勤可以确定对方是一位美人。而这样的美人她恰好认识一位,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印象十分深刻。
果真,那黑发女郎转过头来,朝任勤勤嫣然一笑。
“这位就是勤勤吧。上次在沈家见过,可惜没有机会打招呼。”
女郎正是“航世”的二小姐,曾在沈含章周年祭上见过一面的邓熙丹。
*
邓熙丹和沈铎年纪相仿,正在索邦大学攻读硕士学位。
现在不是欧洲学生们的假期,但是邓祖光最近离了婚,心情不好在家胡闹。邓熙丹便请了几天假,陪大哥来瑞士滑雪散心。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巧。阿尔卑斯山的滑雪小镇多如牛毛,他们偏偏在这间饭店遇上了。
任勤勤觉得自己和邓熙丹,就像江湖上两位女侠,彼此都知道对方名号,却不会主动碰面。
而邓熙丹对任勤勤的了解,又显然比任勤勤对她的要多不少。
“上次只匆匆见了一面,只记得是个小女孩儿。今天一看,居然已经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听说你成绩特别好,在T大读书,是吗?”
任勤勤打赌邓熙丹连自己的星盘走势都了如指掌,问一声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邓熙丹又朝沈铎抱怨她大哥的离婚官司:“钱也就罢了,总能挣回来,可我哥居然轻轻松松就把两个侄女的抚养权给了我大嫂。我爸气得高血压都犯了。我哥说是散心,其实是出来躲风头,怕被老头子打死。我还替他担心呢,结果他没事人似的,一落地就认识了个金发妹子,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邓祖光结婚很早,膝下两个女儿,前妻也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就这样,他不仅到处风流,还公然追求唐璇。难怪唐璇躲他如瘟疫。
生意合作伙伴家的千金小姐落了单,沈铎出于绅士风度,也不能把人打发走。
于是,邓熙丹顺理成章地和任勤勤他们拼了桌,一起用了午饭。
*
平心而论,邓熙丹谈吐优雅、妙语连珠,又是个美人,和她吃饭应该是一种享受。
可是应该不等于实际中能做到。任勤勤觉得这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
邓熙丹和沈铎有说有笑。不论是上流社会的八卦,还是两家商业上的合作,都是任勤勤插不上嘴的话题。
但是邓熙丹又不肯冷落了任勤勤,时不时就要把话题引过来,让任勤勤也有机会参与其中。
这其实是非常圆滑的社交手段,避免餐桌上有客人因为跟不上话题而被冷落。
但是,这是一项属于女主人的餐桌礼节。
邓熙丹后来却居上。也许是她受的教育让她习惯了上位,也许是她本就没有把任勤勤这个少女放在眼里。
邓熙丹不由分说就占据了任勤勤的座位,成了这张小餐桌的女主人,话题的主持人,以及和沈铎正式对话的人。
任勤勤反而成了个可有可无的陪衬。
让沈铎配合你去唱二人转吧!任勤勤干脆大口吃起了她那份烤猪排,彻底退出了餐桌话题。
偏偏那份猪排烤得有点老,吃在嘴里如同嚼蜡。
任勤勤还是第一次见沈铎对女人这么有耐心。她自己是听不大懂邓熙丹话里的笑点在哪里,反正沈铎竟然能被她逗笑。
任勤勤讪讪地跟着他们一起笑,有一种敌军看着对方俩友军用密码在交流情报,自己却没法破解的无力感。
“话说回来,你是带着勤勤来度假吗?”邓熙丹就是不肯放过任勤勤,“就你们俩?住在哪家酒店?”
东拉西扯了那么久,终于问到重点了?
这些名门千金说话都这么绕,动不动就环游地球八十天?
沈铎的回答就非常简洁明了:“我来度假,她是我的助理。我在这里有物业。”
助理……
任勤勤低头吃着蔬菜沙拉。
“过年都不给人家放假?”邓熙丹笑道,“你们来多久了,什么时候回国?”
沈铎说:“今年就在这里过了。”
她接下来该说好巧了。任勤勤心道。
“好巧。”邓熙丹果真笑了起来,“我和我哥也是。我们住镇上的酒店,也正愁不知道怎么过年的好。不如我们两家凑在一起,热闹一下?”
任勤勤依旧低着头,却能感觉到沈铎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落了片刻。
“那也好。”沈铎说,“我的房子离这里也不远,你和你哥来我家团年吧。不知道你们饮食上有什么忌讳……”
邓熙丹如愿以偿,兴高采烈地和沈铎商量起了年夜饭。
*
回去的一路上,山路蜿蜒,两侧白雪皑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