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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毛从头到尾,跟谁都没有说过话,回去的时候一马当先走在前头。三毛倒是走到杨老倌跟前,嗫嗫的说了声“爷我们回去了。”
才短短的几个月不见,三毛的个头又往上窜了一截,比杨传德还略略高出一点,嘴角上生出了一层蒙蒙的青绒,过完年就该说十九岁的大小伙子了。只是他比以前似乎更沉默了一些。
这时杨梅才想起杨传德让他招赘的事,也不知道成了没有。
“四毛哥,三毛哥的亲事定了吗?”她捅了捅身旁站着不知在想什么的四毛。
“还没。”显然这个话题四毛不愿意过多的讨论,低声的嘟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不知怎么的,杨梅突然就想起了刚过来时那个月华如水的夜晚,三毛宽大的手包裹着她的小手,行走在陌生的乡间小路上,那种安心和温暖。
在杨梅的认知里,那种如山岳般可以依靠的感觉很少有,而这个刚刚长成的青年正好就给过她这种感觉。尽管她并不认为招赘是什么大恶不赦的事,但看众人不情不愿的样子,她还是希望三毛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四毛哥,咱们种蘑菇需要人手,如果三毛哥愿意的话,你叫他回来吧。”想了想,杨梅最终只跟四毛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管是杨传明还是杨传德,这两家人的事情都不是杨梅能掺合的。四毛已经知道了种植蘑菇的收益,现在她把橄榄枝伸了过去,如果三毛愿意接,她倒不介意拉他一把,当然再多的劝说就不能了。
这些事只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若杨梅强行干预,就会惹一身腥。现在杨珍秀与两个哥哥若即若离的状态是杨梅好不容易才达到的,绝不能因为谁再弄成一团糟。
听了杨梅的话,四毛的眼里一下有了神采,抬头盯着杨梅嘴巴翕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抿着唇冲她狠狠的点了点头。
四毛是个极聪明的孩子,杨梅以及杨珍秀的处境他当然清楚。杨梅跟乔云合伙的蘑菇种植连爷爷都没明说,现在却对他们兄弟二人放开了,明显是存了帮扶的心思。
感谢的话根本就不能表达他心中所想,便干脆什么也没说。
杨传德一家的背影很快融入浓浓的夜色里,消失不见。杨老倌望着二儿子远去的方向一直站着,如同石做的雕像。那浑浊的眼空洞无神,仿佛没有焦距一般。
杨传明一家热热闹闹的回去了,杨珍秀顿了顿也转身回去,杨梅这个伪小孩无所事事,却也懂老人的心,干脆不走,陪站在一旁,把杨老倌最爱的旱烟拿了来,给他装上烟锅子再递了过去。
浓郁的焦油味道拉回了杨老倌的心神,就着火柴跳动的火苗,叭嗒叭嗒的吸了几口。杨梅手里的火柴在一刹那点亮之后是短暂的繁盛,最后在靠近她手指的位置慢慢熄灭,只留下一段燃烧过后乌黑变形的灰烬。
烟锅子里火星子星星点点,杨老倌喷出的烟雾很快融入夜色,混为一团。他宽大而粗糙的手掌慢慢抬起,最后落到杨梅的头顶上,“走,回家啰!”
“嗯,回家。”杨梅飞快的点了点头,红色棉大衣上的兔耳朵跟着一摇一晃,很轻松也很欢快。
一老一小在村道上走,一前一后,正像准备分地那会儿,每天巡视领地归家一般。
人生在世,不管承认不承认,都需要一个活着的理由。你可以因为财色、名誉、也可以因为美食旅行,甚至追一部电视剧的结尾。没有理由支撑的活着终是不长久的,比如后世那些追星的女孩,心仪的偶像找了女朋友都能成为了结自己生命的借口。
或许有人嘲笑不值,但没办法,幻想与那个偶像厮守就是她活着的理由,理由没了自然也就活不久了。
而杨老倌活着的理由就是子孙的需要。如果每个子孙都像杨传德一样离他而去,他也就没了活着的理由。正好,他的子孙没有全部抛弃他而去,杨梅递过去的烟锅子适时的提醒了他这件事。
他的生活又充满了希望和斗志。
……
‘三十晚上熬一宿’,说的就是大年三十的重头戏守岁。
可杨家村连电都还没有通,自然也看不到春节联欢晚会,大人、小孩子们的娱乐消遣基本跟夏天的夜晚没什么区别,不同的是乘凉改成了烤火。从这家窜到那家,有整个晚上的时间去折腾。
杨梅不大喜欢外出,自然是黑妹子找上门。乔云早就不把自己当孩子看待,早早就借了初中的教材守在自家的火坑边。‘三十的火,十五的灯’,即使乔云家只有他一个人,火坑都是不能不烧的,这也是一年当中,唯一他必须坚守在自家的时候。
杨老倌恢复了元气,跟老伙伴们走家窜户,小脚的于婆婆迎来送往,接待来往的客人,杨珍秀则在一边端茶倒水,拿米花糖瓜子花生招待乡邻,即使是整个晚上的时候也并不无聊。
杨梅却是头一回这样过年,处处都透着新鲜。最后拗不过黑妹子,也开始了走家窜户之旅。今天到谁家去都会受到热情的款待,米花糖、花生瓜子吃得满嘴,机会巧还能蹭到火烤糍粑。
火烤的糍粑特别香,没有米花糖的甜腻,又不像花生瓜子吃多了口干。
糍粑是杨家村的传统食品,即使是大集体年代,只要稍微有点条件的人家,过年都不忘做上一点。它是用糯米做的,白白的糯米泡好洗净,用大甑给蒸熟,然后倒入石臼中,请三五个壮劳力用木棒捣,捣得软烂不见米粒才倒出来揪成一个个的小剂子,巧手的妇人们再趁热捏成圆圆的形状就成了糍粑。
糍粑是熟食,再吃的时候只要加热就好,方便省事,而且又饱肚子味道还好,最适合乡下农忙的时候当加餐。
虽然糍粑只要加热就能吃,但年三十晚上火坑里烤出来的才最为香甜。用足够的耐心放在火堆旁小心的翻烤,亲眼看着扁圆的糍粑慢慢的膨胀,鼓成一个圆球,外皮烤得金黄变得酥脆,浓浓的米香飘逸出来,满屋生香。
即使自己的肚子已撑得再吃不下,眼看着自己烤出来的、香气四溢的糍粑进别人的嘴,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正文 第136章再闹
悠闲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杨梅觉得自己还没有玩够,新年的前八天就在不知不觉中溜过去了,正月初九是中小学校开学的日子。
杨珍秀已经去了临水县城,开始她新的征程,而杨梅则是早早的就被于婆婆打发上床,只等着明天去上学。去年寒假学校颁发的那张大红喜报给于婆婆增添了无限信心,她坚信自家的小孙女儿绝对是上大学的料。
上学得奖状、奖杯,奖励作业本、笔记本甚至现金、旅游,在杨梅眼里都很习以为常,毕竟上一辈子她就是老师同学公认的好学生。但奖励一纸手书的‘喜报’还是节省得让她大开眼界。
上了一学期的小学一年级,期末的时候杨梅以双百分稳居年级第一名完美结业。学校给的奖励就是一张红纸裁制成八开大小,用毛笔书写的优秀学生称号。那手毛笔字极苍劲有力,杨梅能认出那根本就是出自高老师的手笔。
按供销社所卖的红纸的规格,估计全校优秀学生的奖励一大张纸就足够了,花费还不到一角钱。
而杨梅所分得的其中五分之一,被于婆婆细心的铺贴在了堂屋显眼的位置,整整一个新年,杨梅都能听到别人的夸张以及于婆婆自豪的笑声。
这让杨梅深深的陷入思考,像个哲人一样的思考快乐到底需要多少钱。
杨梅这个年纪需要在意的事情不多,但四毛肯定能算一件。他自大年三十晚上一别后,到现在还没见到踪影,按说这很反常。杨家村的习俗,所有孙辈在大年初一一大早就会到家里爷爷奶奶跟前拜年的,说几句吉祥话,得几角钱的压岁钱,买糖果买鞭炮,热热闹闹的闹腾一阵子。
杨梅的口袋里就存了一元五角钱的压岁钱,估计四毛的那一份也同样多,不过现在却存放在于婆婆的手里。虽然于婆婆在跟村里老姊妹们闲聊时,大度的说不在意,但她偶尔眺望村口时的失神,还是出卖了她没见齐儿孙的失落之情。
第二天清早,杨梅是在嘈杂的争吵声中醒过来的。
睁开朦胧睡眼,她似乎听到了王兰英的哭闹声,“……反正都是死,我就撞死在你们这些黑了良心的大门口,变成厉鬼……”,她的声音很快就被一片高亢的争吵掩盖,外面的人似乎很多。
杨梅忙爬了起来,就看到一大群的人围住了她们家以及杨传明家的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杨梅左右看了看,人太多,完全看不到于婆婆和杨老倌的身影。她只得仗着个头矮小,像泥鳅一样的滑进人群,果然,在包围圈里,杨梅看到了王兰英。此刻的王兰英,比起上次去东兴村她家看到的更憔悴了,旧衣服套在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瘦得皮包骨的样子,活像一个移动的衣架杆子。披散着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完全遮住了眉眼。
她就坐在泥地上,由一个妇人搀扶着才勉强维持身形,声嘶力竭的向人哭诉着什么,但那声音已经有气无力,完全没了当初跟齐昌兰吵架时的锋利劲儿。
杨传德却是满面怒色,脱了身上的棉衣,把里面棉布里衣的袖子高高的挽起,双手叉在腰上,似乎刚才与人动过手,正被劝架的人拉开来,好言好语的劝说。
古铜色的胸膛裸露着,在粗重的呼吸中一上一下的起伏,情绪仍然非常激动。与之遥遥相对的是杨传明,即使是已被人群隔开,两兄弟之间仍然剑拔弩张,火药味十分浓厚。
就场面上的局势来看,刚才兄弟两方,似乎已经经了一轮冲突。
杨梅不便打听,只得张着耳朵在人群里当听众,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得差不多了。
自王兰英被齐昌兰的娘家侄子一众人打破了头后,身体一直没有彻底康复,现在还药不能停。杨传德一家为了给王兰英治病已经债台高筑,后续医疗费用无力承担,现在找上杨传明的门,就是想要杨传明负起责任,出钱给王兰英看病。
但杨传明却说当初王兰英是治好了伤才出的院,他完全遵照了当初双方的约定,再得的病是死是活早已与他家无关,兄弟两人为这事就这样杠上了。
依杨传明的理解,兄弟杨传德这纯属无事生非,对兄长敲诈勒索,根本没有搭理的必要,两兄弟为这事早有交锋,都不了了之,但今天王兰英带着娘家的兄弟打上了他家的门,这事再拖也拖不下去了。
人群里有不少的人情绪激昂,对杨传明严加指责,想来,那些人就是王兰英的娘家人了。
所幸局面还没有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毕竟大家的目的明确,就是为了拿钱给王兰英治病。动手的时候都比较理智,吓唬的成份具多,被旁人一劝,都齐齐住了手。
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兄弟两人,尽管事件的起末杨梅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但也只能叹息一声。原本不过一句话的口角,发展到现在,差点就家破人亡,谁是谁非又哪里还是一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现在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互不相让,相信这场纠纷还有得闹腾。杨梅现在担心的是四毛,今天已经是开学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