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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望着他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隔着咫尺之遥深深凝视。
微仰起头,看进他那双深邃如水的黑眸,心潮汹涌。眼前似是闪耀着无数绮丽波光,心中的一切情感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幽幽沉寂。
抬眸,略有些慌乱地看他,薄唇轻启,“王爷……还是早些回别苑吧,新王妃如今还在等着您……蔓清……告退……”
语毕,不等我转身离去,漓天颀的双目突然寒光暴射,面上早已是勃然大怒,只见他压抑着看我,深沉开口,“此话……是你真心?”
抑制住胸口不断膨胀起来的刺痛,毫不理会他此刻眼中的暴怒,清亮的双眸依旧静静注视着他,“蔓清……句句出自真心……”
“好……好……好一个句句出自真心……本王就如你所愿……回去陪伴新娘,继续我那昨夜未完成之洞房,哈哈哈……有劳忠靖侯费心了,告辞……”
胸口大恸,心中猛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沉默着看他,一言不发。
陡然间,心神一凛,那两道灼灼凝视着我的目光瞬间已变得一片冷漠。漓天颀的面色阴沉,神情倨傲,一双邪魅*的眸瞳此刻只冷冷地瞅着我,让我的一颗心悄然揪紧,痛若蚀骨。
迎着他深沉的眸光不躲不闪,轻轻闭上眼睛。
身前长久不语,半晌,耳听得他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僵直的脊梁倏地颓然,浑身好似被抽空了力气,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悠悠软了开来。
耳畔突然传来清越婉转的笛声。笛音悠扬激荡在耳边,如泣如诉,化为眼前的千丝万缕。那美轮美奂的乐音痴缠缭绕,若断若续,似是从远处传来,又仿佛就在身边。一滴眼泪悄然滑落,埋进苍穹。遥遥向着笛音飘来的方向望去,眼前突然一片恍惚迷离,天地间如梦似幻,飘渺纠缠。漓天澈……
每每想到他,便有入骨的寒意侵入体内,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
“小侯爷……”
诧异回眸,内侍总管李亭海不知何时已静悄悄站在了我身后,只见他一身藏蓝色锦缎宫袍,手执云尾拂尘,正一脸似笑非笑若有所思地看我。
“皇上有话着杂家前来传达……”
“有劳李公公了,请讲……”
“皇上说:朕并不是刻意为难于你,朕希望你能明白,朕这么做有朕自己的苦衷,请你务必协助太子打胜这一仗,朕今日为何当着御前众人的面命太子领兵出征,想必,你应该比谁都心知肚明,其余的话朕不再多说,保重。”
“皇上命杂家将此话一字不漏地传达于您,并且希望您回去以后好好斟酌揣摩,此一去,万事切不可莽撞。小侯爷,杂家就将话给您带到这儿了,告退了……”
微点了点头,看着他矮胖的身形渐渐远去,眸中瞬间掠过一丝异样的光。宣武帝借七殿下受伤之名,不动声色地将兵权交至漓天澈的手上,他方才的那些话意在告诫于我,此一役,只能赢,不能输。否则,日后国土沦陷不说,朝堂之上,太子必落魏相等一众朝臣的口舌,储君之位忧矣。而我,亦将万劫不复。
眼前依旧恍然,唇角自嘲地扬起,眸中水波潋滟。耳畔清越悠扬的笛音不绝于耳,低徊幽咽,缠绵萦绕,清淡了无痕。
《漓国志·圣朝》卷四十五:宣武一十九年秋,太子澈御驾亲征,率五十万大军挥师西域,忠靖侯项蔓清协助其右。帝亲送至锦都城外,君臣同心,遥盼其归。
射虎腾驹朔雁边(1)
日暮将尽,黄沙漫天。抬头,四野黄云,上与天接,天低得就快要压至人头顶。日光早已不见,天空始终是浑黄沙土颜色,入目惟觉愁云惨淡,仿佛置身于苍茫雾海。越是接近西域边境地方,便越是能体会到这戈壁风沙的凶险。
不得不下马与漓天澈同乘一辆车躲避风沙,好在带着一身军士装扮的霁雪一同上车,一路上漓天澈倒也没对我说出任何于礼不合之话,做出任何越距之事。我们这一路始终无言,只是他那双温润得就快要沁出水儿来似的黑瞳时刻紧盯着我,纵使斜倚着霁雪假寐时,面上仍能感觉那道灼人的凝视,让我此行好生不自在。
转眼间,大军已行至永安,距离边境燕州一百余里的一个荒凉小镇。漓天澈随即命士兵停下修营驻扎,稍事整顿,又命各路军统领一同聚集帅营商量用兵计策。
突厥族是现今西域五十六国中发展最为迅猛的一支部族,随着部落势力的不断发展壮大,突厥族开始不断侵略并攻占周围的众多弱小国家及部落,日积月累,最终建立了自己的汗国,称霸西域一方。
随着国家的不断强大,骄横野蛮的突厥人不再满足于气候恶劣,落后贫穷的西方一隅,转而将侵略的贪婪目光投向了肥沃富裕的中原内地,并且不断骚扰漓国边境。此次更是大胆地与当年的徵王府残部相勾结,派出五十万兵马驻扎于边境之外,妄图与长宁一众乌合之众里应外合,以达到其攻城占地,勒掠中原财富之目的。
却不想长宁只是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如何为父母亲人报仇雪恨之上,在骗得大量西域特制的凶猛火药及技术后,便不再理会突厥兵马的动向。
突厥人得知长宁被擒,其于锦都城中的余党尽数遭致朝廷的围剿之后,已自按捺不住,近日接连攻占了顺州,灵州,白苍等几个西域与中原的通关要城,来势汹汹,其野蛮强掠之心断然不容小觑。
此去一役,乃是捍卫漓国,抵御外敌侵略之战役,更是漓天澈凭此战役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并一手执掌兵权的大好时机。因此,无论在公在私,这一仗都只许胜,不许败。
暮色深垂,温暖明亮的火把光星点照映在了营地周围。放眼望去,方圆近百余里皆为将士们的帐篷,排列整齐,场面宏伟,只是这么庞大的一只军队,此刻竟不闻一句话音,耳畔只零星传来哨兵们巡逻的脚步声响,一眼便知这是一个训练有为,身经百战的精良之师。
外人看来,漓天澈的帅营中,此刻一众将领正自先遣军首领的人选讨论的热火朝天,却不知这帅营内早已因太子与忠靖侯的互不相让而火药味十足。一旁的将领们皆垂首敛襟,战战兢兢地看我们两人大声争执,连大气都不敢粗喘一声。
“由我来率领先遣军再再合适不过,殿下为何如斯固执!”
“我说不行就不行,先遣军将领的人选我早已经安排妥当,由萧綦担当,你……想都别想!”
“是你不信任我……”
“本就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你可知先遣军的任务有多危险?稍有不慎便将全军覆没……你……你从未领过兵打过仗,我怎么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殿下……”
“我不同意!”
“你食古不化!冥顽不灵!”
话音刚落,帅营内突然一片死寂。心中倏然一沉,再看身前一众将领,果然个个脸上目瞪口呆,每一双盯着我的震惊眸瞳中都装着同样的一句话:“你惨了……”
射虎腾驹朔雁边(2)
心脏瞬间狂跳不止,热热的,感觉有血直涌上面颊。目光投向漓天澈,却见他微一愣怔,唇角随即扬起一抹淡淡笑容,转瞬即逝。大帐中灯火通明,此刻却沉寂无声,显得暧昧异常。
“你们都下去,忠靖侯留下。”漓天澈一双灿若星辰的眸瞳静静落在我身上,再也不看身旁的一众将领一眼。
一袭雪亮的明光铠甲包裹住他清瘦挺拔的身躯,一头流泉般夺目的墨色长发高高束起在脑后,长长披泻肩头。耀眼的灯光映衬下,漓天澈显得那样的英姿勃发。我看向壁上映出的修长身影略微恍神,仿佛眼前看着的是一幅年代久远却依旧大气高贵的古画。
“清儿,你太倔强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避开我么?不要这么固执,先遣军的处境太危险,我不想你受到任何的伤害……你明白么?”
“不要叫我清儿……请殿下自重……蔓清始终是皇上亲封的忠靖侯,这顶帽子自戴在蔓清头上的那一天起,便决定了我此后的路……”
“殿下需明白,眼下的我,是您的副将,这场战役中,您不可能自始至终都将我护于人后,那会给您给蔓清招来无尽的闲言闲语……就算殿下不在乎,可蔓清在乎……从今往后,请殿下只把蔓清当做男子看待。我……与外面的众将士一样,他们能做到的,蔓清一样能,甚至能够做到更好。请殿下准允我方才的请求,蔓清自当尽心尽力,决不会让殿下失望。”
“蔓清身为五十万大军的副统领,军中职位仅次于殿下您,此刻理应冲在最前方。这是一名将士的无上荣耀,望殿下成全!”眸中闪烁着强韧的光芒,句句坦诚,无畏凛然。
“你……”
“请殿下准允!”双手紧抱成拳,单膝重重跪地,雪亮轻甲发出清脆利落声响,一如我此刻眸中的坚定决然。
漓天澈再也无话,墨瞳中倏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痛。半晌,深叹一口气,缓缓转身背向我。空气一瞬间恍如凝滞,耳畔肃穆沉寂。我依旧抱拳单膝跪着,仰着头,目光灼灼看向他清瘦寂寥的背影,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罢了……”一声深沉叹息,漓天澈并未转身,依旧负手冷然背对着我,“随了你的意……”
“忠靖侯,本帅今命你同萧綦率5万先遣军趁夜前行五十里,探查敌情,必要时抢占要地,为大军开道。记住,如正面遇敌,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你听清楚了吗?”淡漠疏离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感情。
“微臣遵命!”
起身站直,膝盖因久跪而酸麻,转身,银色轻甲在烛火映衬下折射出夺目光亮,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帐外走去。
帐帘掀*,夜色浓如泼墨,漫天星辰璀璨,空气中隐隐渗透出一股山雨欲来的凛冽气息。
“原来你……竟要以这般决绝的方式远离我……”脚步生生顿住,胸口突然莫名刺痛,颤抖着闭上眼睛,害怕自己一时心软转身看他。
沉痛的声音再次幽幽自身后传来,“我要你明白,不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你想要避开我,好,我放你走……从此再不逼你,往后;只当你是忠靖侯,只当你是我的副将,只当你是项家少爷……只是……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此去一行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一定要……”
低掩的眉睫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微微颤抖,水墨色的眼眸深处,不期而然掠过一层薄薄的哀伤,我的一颗心瞬间被忧伤吞噬,痛若无痛。对不起,我终是要辜负你了,你可知我的心早已经被填满,再也容不下另外一个人了……你我之间,尚还有未解的父仇,要我如何能忘……对不起……
“我会的,会好好活着……谢谢……”
我会拼尽全力助你打赢这一场仗,如斯深情,唯有以此偿还。
长夜飞骑驱风雷(1)
戈壁荒漠地方气候甚为恶劣,人若历经一昼一夜,便恍若置身冰火两重天地。白天尚且烈日炎炎,蒸沙烁石,到了夜晚就冷月当空,彻骨奇寒。此刻恰是极冷之时。边地严寒,连风吹在面上都如同刀割一般的疼。五万玄甲精兵迎风肃立,只见整齐划一的队列中刀戬林立,甲胄鲜明,将士们早已列队严阵,整装待发。冷风呼啸,各式军旗迎风猎猎飘扬。
要在一夜之间急行五十里,讲求的便只有一个快字。五万精兵着轻甲携精刃,只配备了三天的军粮。三天之后,如若身后大军因故未至,不能及时会合,同时兼遇强敌,这五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