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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包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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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对他的所作所为发表任何看法。

再过两天,便是寒露,鸿雀南飞,菊使黄华。若是以往,林大婶也该送厚一些的袄子来看我了,还有张大娘的肉馅饼,小牛郎的糖蔗糕,就连向来缺心眼的湾长也会带着几包冬枣来慰问,虽然他一屁股坐下后便会吃掉我大半包的枣子,但那好歹是实打实的心意。

我身子被冷风吹得一阵哆嗦,心头也凄凉得紧,走道不甚留意便直直撞上了前头骤然停下脚步的他。我一个趔趄,他伸手过来牢牢钳住我的手臂。他常年把剑,手劲大得能捏碎骨头,我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他似乎皱了皱眉,然后把我扯得更近了些,然后把我的衣领扯开了些,垂眼云淡风轻地瞄了瞄,“穿得太薄。”

我登时气血上涌,企图甩开他,但他令堂的力道实在太大,“你个登徒子!居然随便掀女子亵衣!我……”我奋力抡起另一只手的胳膊,想给他一耳刮子,他却恰时把我手一松,我便迎面朝地上摔去。

糟糕,刚刚气极之下几乎是卯足了吃奶的力气的,这一摔脸上非蹭掉一层皮不可。而下一瞬,他便伸手捞住了我的腰。

他贴得近,我几乎能察觉得出背后铿锵有力的心跳。

男女授受不亲,我被关了十六年,连最亲近的小牛郎也不曾碰过我一根头发。本以为我会羞愤不已然后再甩他一耳刮子,但他身上有股很淡然悠远的香气,瞬间便将我包裹在一片平心静气里。

他身上这香气到奇了,居然能安神平息,难不成他天天不温不火的都是因为这个?

人一淡定下来,就容易把一切往美好了想。比如刚刚我想得是,他那么眼疾手快地抱住了我,肯定是紧张我的,刚刚他也是出于关心才扒我胸口,看了就看了吧,再说了,你能怎么着?吃亏是福。

很快,他的声音便从背后传来,震得我的背直嗡嗡,听后我真是忍不住翻白眼。

他说的是:“你这姿势下去凤泣血必有闪失,以后要摔时,记得翻个身。”

我这一口血都到胸口了,又听到他继续说:

“穿得这样薄,万一染了风寒,还得费药银。”

我嗤之以鼻,他们干这行的,还缺这几个银两?按着人头算赏金,杀一人,吃一年,剩的还可以养狗养猫养小鸡。都说越有钱越小气,这决计是真理,湾长那么多小金库不还天天上别人家蹭饭么?蹭得一身膘,还日日在湾里边晃荡边嚎穷。

他大爷的,我是不是命犯铁公鸡了?一个比一个还一毛不拔。

我从他怀里跳出来,“我命硬,从小到大连时疫都没得过,不劳费心。”

他越过我,直直往前走,“前面是景州县,到时候给你弄件软袄。”

“喂——”

听到我的喊声,他回了头,依旧看不出是何神情。

我琢磨了一会儿,想问的问题很多。譬如,你准备带我到哪儿去?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杀了缙云湾那么多无辜的人?你说的那句“躲了那么多年”是什么意思?明明要杀我,为什么还对我百般照顾?但仔细一想,还是问一个比较实质性的问题得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3章

他轮廓俊秀,嘴唇削薄,平日里除了说话吃饭就一直维持在一个冰冷的角度,如今听我一问却神奇地翘起了个不小的弧度,仿佛听了世上最滑稽的笑话,“我不会杀你。”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有如此明显的表情,看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记忆中,发生过一件我十分不解的事,小牛郎是被湾长打着长大的,皮厚得从屋顶摔下来都能把地砸出一个坑。我觉得正确的教育方式不是以暴制暴,湾长听我一言觉得甚是正确,后来小牛郎又犯事,湾长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本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结果小牛郎自此以后抑郁了整整一个月,理由居然是看着湾长那伪善的笑脸简直比挨一顿打还痛苦。

如今我总算懂了……于是我在心底默默祈祷,他的面还是瘫着吧,看他这么一笑简直比看见长獠牙的狼牙花还可怖。

不过,听了他这话,我莫名松了口气。我局促不安是因为不知何时一命呜呼,如今听到这暂时的特赦令,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之前我视死如归,总时不时耍贫,如今还是少踩他尾巴好,不然以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万一忍不住还是决定杀了我便划不来了。

他见了我略略欣悦的反应,显然心情很好,于是转头继续往前走。

“要杀你的大有人在,别急。”

“……”

到了景州县,他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个隐蔽的农家舍。篱笆墙边坐着个老婆婆,正在安静地纺布,看到他后立马笑着来迎,喊了一嘴“小首”,接着眼睛便移到了我身上,然后微微一怔,“这位姑娘是……”

我听了那句“小首”,不由自主地瞥了他一眼,估摸着这应该不是本名,像他们这些把命吊在刀口剑尖上的人,行走江湖都有千百个代号。可是,在我眼里,这家伙的代号起码不也得是什么煞啊,什么血啊,什么冷霜之类的么……小首这名字跟他挂一起,就像只狮子头上簪了朵娇媚的花,如此违和,啧啧。

那位小首把我往老婆婆那儿一带,说道:“代我照顾她,我进城洗点,约莫三天。”

老婆婆笑呵呵地接过我的手,“放心吧,汤婆我必定保这小娘子安然无恙。”

他才走了几步,就回头嘱咐我:“别乱跑,否则后果你懂。”

啊呸!

他彻底离开后,汤婆婆拉着我去了趟菜地,说是家里很久没来人了,难得有客,今晚要好好吃一顿,做点韭菜鸡蛋,小炒蘑菇,油菜爆茼蒿之类的。

我呵呵笑着,好吧好吧,就当今天吃蔬菜减肥餐,好歹有鸡蛋不是?

汤婆婆似乎对我很感兴趣,一边割菜一边东拉西扯。我有片刻间生了错觉,只觉得这背影,像极了时常给我送饭的张大娘,于是对她的问题算是有求必应。

“我活了那么多年,未曾见过小首把哪家姑娘带在身边,现在算是无憾了。”

我蹲在一边拔拔野草,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停了停,尴尬得直抽嘴角,“兴许,他喜欢男人?”

汤婆婆哈哈一笑,“小娘子真爱开玩笑。”

我也跟着哈哈干笑,我是认真的。想着我便随嘴问了问:“小首是他本名?”

汤婆婆认真把菜分成一拨又一拨,“我只知道他姓凤,熟人都喊他阿首,他辈分小,我自然得唤一声小首。”

凤?我横起眉来,感叹真是个惊心动魄的姓。在我的印象里,这些离奇古怪的姓氏不是上古氏族就是奇门异士,他到底什么来头?

这婆婆也忒没创意,要早知道他姓凤,拼死了我也得喊他一声小凤仙,听着多响亮。

我看汤婆婆心善,担心她被小凤仙欺骗,便想着提醒一句:“汤婆婆,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么?”

汤婆婆浑不在意地继续摆弄田里的菜,“知道,我以前也是杀手。”她看我傻眼,便赶紧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小娘子,这点刺激都受不了,怎么呆在小首身边呢?”

我那个惆怅,谁想呆在他身边了?这话噎在嘴里烂掉就算了,汤婆婆这话基本上就挑明了她是小凤仙的眼线,不该说的话还是少说。

吃完饭后,我陪着她一起收拾,若不是知道汤婆婆与小凤仙关系密切,我恐怕也只当她是个寻常人家的老妪罢了。

“这天气凉了,小娘子是不是缺了件大褂袄子?”

我本心不在焉地洗碗,她接下来的话倒引起了我的强烈兴趣。

“布我可以纺,但是没有棉球和针线了,不然你明日去一趟城里,买点回来。”

我一听,顿时心情大好,但一想到小凤仙的吩咐,就蔫了。“他不让我出去。”

汤婆婆贼兮兮地对我说:“他去洗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只去这一趟,还能走丢了不成?小首平时一定管你管得严,小两口太腻歪也不行啊。”

我也懒得解释,顺着她的话茬便道:“洗点是什么意思?他不会中途回来么?”

“洗点是行话,杀手以人头算赏金,所以也叫猎头。这行业若要扬名立万免不得你争我夺自相残杀。接人头任务,则称为接点,若这人头被不同金主买下,卖给了不同的猎头,便称为撞点,而大家各为其主各司其事,只有拿了人头才算买卖完成,所以洗点就是为了将其他金主安排的猎头杀遍除净。所以明天你就放心去吧。”

我瞠目结舌,本想着这不关我的事还是别多嘴了,但本能让我不得不控诉一句:“要是撞点了,弱一点的知难而退不就行了?”难道杀手除了拔剑没有别的交流方式了?

“这是行规,若接了点却没拿到人头,声名尽毁还如何有生意可做呢?再说猎头都有所隶属的组织,若是一朝失利,上头为了保住组织声誉也必然会清理门户。”

我看着汤婆婆无奈的神情,竟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如此不可理解的事?我果然是被关在山洞里太久与世界观脱节了?

虽然想是这样想,但是我现在还是无比希望小凤仙意图洗点反被洗……但碍于汤婆婆似乎对他颇有感情,我只好违心地担忧道:“您看……有没有可能,他跟一个绝世高手撞点?哎呀这样不好不好,多风度翩翩俊朗潇洒善良可亲的一个小凤仙啊,若他香消玉殒,我去哪儿找那么称心如意的一朵花啊。”

汤婆婆看我表情投入,便好心安慰我:“小娘子勿忧心,婆婆我虽不甚了解小首的底细,但他是黑金猎头,但凡能请得起他的金主,必定会全江湖下告令,而且以他的身手,基本只有他洗别人的份儿。”

“……”

嘴贱也是绝症。

4章

第二天,我不负汤婆婆的厚望,拿了她给我的一吊子铜钱,浩浩荡荡地进了城。临走前我思虑几番,还是把凤泣血带上吧,我敢肯定在小凤仙眼里这块石头比我有价值得多,我单独出门如遇上了意外,他必定不会前来相救,带上这块石头,他就算不情不愿也肯定会来。于是我寻了个黑漆的桃木匣子将它装好,又牢牢地绑在了身上,才安心出门。

以景州县的城门老旧程度来看,这估摸着就一个偏远安逸的小城镇。我纳闷了,他一个劳什子的黑金猎头,这里有什么重要人物需要劳烦他动这个手么?

我方向感受后天影响,颇有些拙劣,找了十八个路人指点才找到原来竟与我只隔了两条街的锦绣铺子。

让我不能接受的是,那铺子老板居然是个男人。

最不能接受的是,铺主穿着针线精巧艳色风骚的锦缎,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牙缝里嵌着几块青翠的菜叶。当他对我招呼“姑娘姑娘”的时候,我几乎要被这浓重的口气与轻佻的语调吓得倒头就走,可惜这偌大的城镇就这一家针线刺绣的店面。

我忍辱负重地进了门,憋着气,随意地指了指想要的针线和木棉,翁里嗡气地让他赶紧包起来。

他一个生意人,数钱都不利索,拿着我的铜板来来回回数了不下八回,次次都不一样!气得我一个不爽快几乎要拍案而起时,他才笑脸相迎地说数好了,分文不差。

他脑袋虽不好使,但鼻子却灵得很,在我转身时急忙叫住我。

“姑娘用的,是什么脂粉?”

我在心底长叹,我这么天然糙,哪块皮肤能看出用了脂粉?

“我不用脂粉。”

他似乎震惊了下,那表情分明写着“这年头还有姑娘不用脂粉就敢抛投露脸”,看我脸黑了一半,他又谄媚道:“那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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