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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的睡意蓦地清醒了一半。
容琛这是在和谁通电话？
忽然想起下午在超市遇见的那个男人，那人问她还记不记得十年前的墨尔本。
墨尔本，苏念的确有一点印象。
十年前，她才十七八岁。
关于那段时期，她的记忆并不连贯，而是支离破碎，一截一截的。有些片段异常清晰，有些片段又模糊不明，像是毛玻璃，蒙了一层阴翳的灰，看不清楚。
唯一发生的大事，就是高考前夕，她生了一场大病，然后苏雪宜带她去澳洲治疗。等她病好没多久，又被苏雪宜送去美国读书，没过多久，家里打电话告诉她，苏雪宜为她生了个弟弟。
细细想来，那时期，似乎也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苏念沉下心，撇去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暗想自己太多疑。
－
苏念再看到那个叫老梁的男人的信息，是在几天后电视台的社会新闻里。
只不过，这次他的身份变成一具无名男尸，警方发布他的外貌特征，试图证实他的身份信息。
看这条新闻的时候，苏念正在包馄饨。
还来不及整理这些信息，容嘉洛就凑了过来，伸手抓起一块馄饨皮，有模有样地学着她的动作，尝试包馄饨。
他动作太笨拙，三下两下，糊了满手的馅料。
苏念看得好气又好笑，“容嘉洛小朋友，还有五分钟，你最爱的《动物王国》就要播出了，如果你乖乖地去看电视，我可以考虑原谅你的捣乱！”
谁知玩得兴起的小家伙根本不给她面子。
一计不成，苏念只得同他商量：“好吧，只要你听话，晚上我给你讲两个故事。”
他果然上勾了，歪头想了想，然后冲苏念伸出五根手指头。
好吧，还学会讲条件了。
苏念点头，无条件答应。
这时门铃响。
“嘉洛，去开门。”苏念腾不出手，以为是家政阿姨回来了。
容嘉洛洗了手，乖乖去开门。
门开，却是容怀德、吴管家、张秘书三个人站在外面。
容嘉洛很怕容怀德，嗖的一下就掉头跑回来，躲去苏念背后。
再面对继父，苏念的心情显然不同以往。
从前在容怀德面前，她可以坦率做出继女应有的恭顺。而现在，身份突兀的转换，连她自己都觉得尴尬万分，更不谈容怀德会怎么想了。
心里还是紧张的，她拘谨地招呼：“叔叔，怎么忽然过来了？”
“阿琛不在吗？”容怀德倒是一脸心气平和，自顾自进门，站在玄关，打量了下这所房子，最后走到沙发旁坐下。
苏念赶紧倒了杯茶端上去，“他前些天去上海出差，
下午才回来。”
容怀德喝了口茶，定定打量她一刻，才开口：“上回的事，阿琛的确有不对的地方，我也太冲动。你母亲那里，我已经说过她了，她不会再为难你，希望你别跟她置气。”
“谢谢叔叔。”苏念先把弟弟支开，“嘉洛，去房间看书。”
容嘉洛点点头，乖乖回了房间。
容怀德这才切入正题：“为什么会忽然放弃出国进修？”
揣度继父的神色语气，苏念组织了下措辞，诚恳说：“我们的事，想必叔叔你肯定知道了。我不敢瞒你，我的确是因为他才留下来的，我们都已经认定了对方，不敢说求叔叔成全，只希望你能理解。”
容怀德沉着气：“念念，我一直觉得你性格稳重，也很听话，这些年我一直是将你当亲女儿一样看待。知道你们的事，我几个晚上没睡好觉。我琢磨一阵，觉得还是应该来找你推心置腹谈一谈。你和阿琛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总归是名义上的兄妹，容家在G市有头有脸，我的病你也知道，我是活一天，少一天的人，不想在临死前还被人说家风不严，教子无方。”
苏念默默低下头。
容怀德叹口气：“你应该知道，我们和方家是世交，不止两家人，整个圈子也一直默认阿琛和良姿是一对。良姿等了阿琛这么多年，现在为他蹉跎到三十多岁也还是单身，我总得给他们家一个交待才行。”
苏念对此无法辩驳什么，唯有保持沉默。
“算了，我的话言尽于此。”容怀德又叹了口气，扶着沙发站起身，吴管家赶紧过来扶起他。
他临走前吩咐：“等阿琛下午回来，晚上你们一起回家吃饭吧！都是一家人，有些话，总要大家面对面，摊开了说才行。”
☆、63。【063】无理取闹
容琛是下午从上海回来的。
才出机场，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苏念将容怀德吩咐的事转达给他：“我们的事是不是被叔叔知道了？”
“我们又不是偷情，有什么见不了人。”电话里，他的反应相当平静，不以为然道：“反正我也打算近期把这件事知会他们。”
她哭笑不得，忧心忡忡说：“你刚和叔叔闹过一场，他都气得那样骂你。还有我妈那里……今天要是真回去吃这顿饭，肯定不会太平。蹂”
他轻轻笑了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她：“我挨骂你心疼了？”
“我是真的不放心。”苏念现在没心情与他说笑该。
容琛安抚她：“今晚这顿饭你不用回去，我一个人应付他们。放心，我会处理好。”
－
是夜，容宅。
二楼书房门窗紧闭，佣人们小心翼翼送完茶，就退得远远的，不敢再过去打扰。
容怀德视线扫过多日不见的儿子，没有太多废话，直接就将一本八卦杂志扔到他面前，“自己看看你做出来的好事！”
容琛拿起杂志，略翻了翻，照片应该是上次他和苏念一起逛超市时被偷/拍的，像素很模糊，但将他拍得很清楚，苏念虽然只露了个侧脸，熟悉的人一看也都知道是她。
“你要什么女人没有！苏念是你的妹妹，你还有没有道德伦理！你让将来外界怎么形容你们的关系？兄妹？男女朋友？”容怀德打量儿子这副波澜不兴的反应，更加盛怒：“方家都被惊动了，方老太太特地打电话来问我这本杂志是怎么回事，我只能含糊说是杂志乱写。你还有没有大局观！东南亚海地能源开发的项目，方家是重要合作对象，这个时候你搞出这种事！”
容琛淡淡看了他父亲一眼：“你是真顾忌容家的面子，还是在为了商业利益？的确，和方家合作这个项目，可以为盛和赚很多钱，但我和良姿早就是过去式，我不会为了商场利益而娶她。方家若不高兴，盛和大可找其他合作伙伴。”他停了停，语气坚定：“爸爸，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一定要和苏念在一起。你若再干涉，大不了我明天就公开对外界宣布她是我的未婚妻。”
“所以呢？你就要一门心思打定主意要和她在一起？”容怀德气得发抖，捂着胸口喘了半天才缓过气：“我提醒你一句，嘉洛的身世一旦被她知道，后果会是什么，你知道。与其将来痛彻心扉，还不如现在早早抽身，我的话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
－
从容家出来的路上，外面月朗星稀。
容琛开着车，静静穿行在夜色下的城市。
这个季节，夜里的空气不再那么闷热潮湿，渐渐添了几丝沁凉之意，唯剩街道两头的木棉树郁郁葱葱的叶子，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
夏天渐渐过去，秋天就要来了。
容琛想着刚才容怀德说的话，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
他知道，前面的路将会是意料之中的坎坷曲折，可他并不害怕。
原来，一个人心中的信念一旦坚定起来，所有的困难都将变得微不足道。
－
苏念今晚心里有事，一直睡不着。
她前两天已经租好公寓，从容琛那里搬了出来。毕竟，她还没有和他长期一起生活的心理准备，况且那么大的房子，就她和他两个人。夜里独处时，难免会生出尴尬。正巧和蒋瑶合租的室友工作调动，两室一厅空出了一间，她便搬了过来。
今晚蒋瑶出差去了外地，房子里就剩她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手机就响了。
电话里，容琛的声音有点沙哑，“睡了吗？”
“还没，你呢？”她想了想，又问起整晚焦虑的事：“今天回去叔叔没有为难你吧？”
他不动声色安慰她：“没事，我已经和他沟通好了。”
苏念略松口气，“我妈呢？她有没说什么？”
“放心，在我面前，她不敢说什么。”他停了停，又问：“你能下楼吗？我想见你。”
语气里带了点克制的渴求。
苏念一愣，下意识起身走到窗前，往楼下看了看。
他的车果然停在那里，他靠在车身，抽着烟，仿佛感知到她的视线似的，忽地抬头望过来。
苏念的心跳忽然间砰砰加快，拿手机看时间，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
“太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你也早点休息吧！”
“可我想见你。”他之前一向尊重她的意愿，今晚却不知怎么了，异常坚持。
苏念看着楼下那道身影，心，忽然像是在被虫子轻轻啃咬。
下一秒，披了件薄外套，就匆匆下楼。
－
容琛已经抽完半支烟。
苏念一口气跑下楼，走过去，不由得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出差这么久，想见见你。”他的手有点凉，掌心却密密实实包住她，这才问：“新公司还习惯么？”
“放心，我的环境适应力还没那么差。就是公司写字楼距离你们盛和太近了，女同事经常把你挂在嘴边议论。”
容琛唇角扬起：“议论我什么？”
“当然是认为你是她们心中100分的钻石王老五，都恨不得能把你一口吃掉。”
容琛想了想，认真建议：“那你应该及时去跟她们宣示主权，告诉她们，我是你的，她们只能看看。”
苏念憋住笑，“那我估计会被她们的白眼淹死。”
他也轻轻笑了两声，伸手帮她抚开脸上的头发，随即吻了上来。
这是那一晚后，他们第二次接吻。
苏念有点窘迫，没再避开。
两人都小心翼翼。
良久后，他才放过气喘吁吁的她。
下巴搁在她颈窝，硬硬的胡茬，扎得她脖子微痒。
“其实今天爸爸问，将来要外人怎么形容我们的关系，我回答他，大不了就公开对媒体宣布你是我的未婚妻。你怎么想？”
苏念些吃惊，不管怎样，她都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更不明白容琛为何要这么急切地确定两人的关系。
容琛问：“你怎么想？”
“……我得考虑一下。”苏念迟疑。
“别让我等太久。”容琛表示理解，末了，在她耳边低声说：“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她飞快地“嗯”了一声，
“上去吧！”容琛这才将她松开。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苏念转身，进了楼梯口，最后忍不住回头，容琛还站在那里，纹丝未动。
身影在夜色下，莫名显得萧索。
苏念微微摇头，总觉得他今晚有心事。
－
易哲南的电话打来时，苏念还没下班。
乌镇那一晚分开后，苏念再没有和他见过面。只听别人谈起他已经带着徐蔚蔚母女从乌镇回到G市。此刻看到他的来电，犹豫着该不该再接。
结果易哲南相当执着，坚持不懈地响了足足快五分钟。
苏念只得接了，“喂？”
易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