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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起抿着唇接过来,啜一口。
薛小竹凑热闹:“我能蹭瓶水吗?”
梁水又拿了一瓶,抛给她。
他队友经过,和他说了句什么,他回头答着。
苏起喝着水,看他的背影,等他转过头,问:“你球衣号码是随机的,还是特意选的?”
梁水:“选的。”
苏起:“为什么选20号啊?”
梁水直视着她,眸光渐深:“你说呢?”
苏起反应了一秒,生日?
还想着,梁水脸色已变嫌弃:“你就是只猪。”
苏起顿时想打他一爪子,可他迅速后撤一步,笑着转身跑了。
下半场开始了。
本校队伍延续了上半场的状态,尤其梁水,在校友们的一阵阵欢呼助威声中,越打越猛。
打到中间一段,对方连追6分,18号也发了力,横冲直撞,眼看气势要起之时,防守他的梁水一个高高跃起,盖了他的帽。
这一下子,呼喊声震天,对方刚要起来的气势骤降一大截。
梁水和队友配合迅速,立即进攻。18号球员狼狈回追,堵着梁水不让他过线路。
梁水耐心拍着球,前进,后撤,年轻人的眼神像伺机而动的狼。突然,他看准机会,左手一拍,篮球从18号球员双腿间一晃,过了裆。梁水闪过去,右手揽住篮球,三步上篮。
轻松入网。
再一次全场沸腾。
连不爱体育的王晨晨也被感染:“卧槽,太帅了吧!”
薛小竹道:“是不是比你的韩国欧巴性感?”
王晨晨咂舌:“性感有什么用,又不是我的。”
苏起目光锁在梁水身上,一瞬不移,看着他快走,移步,跑动,运球,投篮,防守,每个动作都身姿舒展,满身的青春气息。
只是渐渐,她察觉到一丝火药味。
对方18号防不住梁水,又总被他堵截,动作大了起来,好几次直接冲撞。
梁水一心在比赛上,无意跟他计较。可围观的本校生居多,都不满起来。
有男生叫:“别打脏球啊!”
“裁判是不是眼瞎了?”
场下一片骚动还未平息,场上,18号进攻时再次撞了梁水,将球送入球网。
周围顿时哗然。
梁水看上去竟极其平静,没事人一样,还伸手拉了拉冒着火要去理论的队友。不知他说了句什么,队友便没较劲了。
十秒后,本校进攻,梁水再次打了18号一个羞辱的过裆球。围观同学本就憋着一口气,见状更是泻火般地狂喊。
这下,对方整队都有些收不住情绪了。
梁水刚过了裆,运球要投篮,另一个防守球员补位而上,拼命起跳阻拦,两人在空中撞上,双双坠落,摔倒在地。
球砸在地上弹跳而起,18号球员立刻去捞,脚踩着梁水的脚踝而去——
全场观众都没反应过来,18的脚甚至还没落下,只见一个女生冲进场内抱住了梁水的膝盖和小腿。
18号人已起跳,收不住,脚擦着苏起的背,踉跄着从她头上跳了过去。
鞋子打过苏起的头发,马尾散开。
球场被这突发事件搞得一下子鸦雀无声。
苏起双手抓着梁水的左脚踝,整个人都在发抖,冲18号吼叫:“人都倒地上了你往这边踩什么?!”
篮球在水泥地上蹦跶着,那人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梁水拉了苏起一下:“七七——”
她猛地挥开他的手,气得满脸通红,双目狰狞,盯着18号质问:“我问你,你往他脚上踩什么?!你有没有点体育道德?!输不起就别打了!”
对方被骂得面红耳赤,也恼火了:“谁故意踩他了?打球没个磕碰?又不是玻璃人还要女的护着,别出来打球啊?”
“他跟腱上那道疤你眼瞎看不见吗还敢踩?!你就是故意的!”苏起双眼通红,突然起身跟只小野狼似的朝他冲去,梁水一瞬爬起来,捞住她的腰:“七七我没事!我脚没事!”
苏起不看他,只是喘着气,狠狠盯着那人,像是能扑上去跟他厮打。
18号还要反驳,他队友上来拦。薛小竹气愤叫道:“我也看见你就是朝脚踝踩的!不讲体育道德!卑鄙!”
本校的同学们炸开了,愤怒地指指点点。
裁判中止比赛,过来查看情况。
梁水说没事,将苏起连推带搂拉出球场,带到篮球架后。
苏起垂着眼,脸颊涨红,拳头紧攥,人在发抖。她眼睛红了,含着薄薄的泪雾,别着头望着一旁,颤抖着,压抑着。
梁水心里一阵刺痛,那段经历不仅是他心里的阴影,也是她的。
队友来问:“梁水,还能上吗?”
梁水摇头:“换人吧。”
他套上羽绒服,握住她的手,带她离开,围观的同学纷纷让开一条道,好奇又沉默地投来目光。
他拉着她走过田径场,坐到看台上。
他坐在她身边,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安抚。
不远处的篮球场上,比赛继续,加油声此起彼伏。
这一方天地却很安静。
天色已黑,球场灯火通明。冷风很快吹散他身上的热意,也吹散她面颊上的怒气。两人都平静了下去。
他将拉链拉上,忽说:“我以后再不打篮球了。”
苏起嘴巴委屈地撅起来,嘴角压瘪下去,眼睛又湿了,但她没有哭。
“随便打着玩儿可以,比赛就不要了。”她说,“你打篮球还蛮帅的。”
梁水一下忍俊不禁,她自己也哭笑不得,摸了下湿润的眼睛,负气道:“他刚刚就是故意去踩你的。”
“但没踩到。”梁水扭头看她,说,“还好有你。”
苏起迎着他清澈湿润的目光,心凝滞了一瞬。许是因为发带的原因,他整张脸格外饱满而棱廓分明,她忽然伸手把发带这个犯规物品扯了下来。
他湿润的黑发散落下来,微遮住眉峰,莫名又愈发有种深沉的味道了。
她匆匆移开目光,还是不看为妙。
梁水看着她手里的发带:“你要给我洗么?”
“洗个头!”苏起想起自己还在生气,道,“谁洗谁是猪!”她跺了下脚,恨不得踩那18号一脚才甘心,人又低下头去,像一只刚急红了眼要咬人却又耷拉下了耳朵的兔子。
一通自言自语的小动作,却没把东西还他,她的手指绕着发带,缠着搅着,
篮球场传来一波巨大的声浪,比赛结束了。本校赢了。
苏起问:“你不打了,还有人替你么?”
梁水道:“多的是。”
出了球场,沿着路灯朦胧的大道往回走。
两人裹着羽绒衣的长长影子拉在地面上。苏起跟着影子走,心无旁骛。
他踱步在她身旁,忽说:“我月底要去珠海了。”
她有些猝不及防:“去几个月啊?”
他看她一眼:“两个月。”
他要去珠海训练,还有速滑,忽然间好像有了很多个希望。像即将到来的春天。
他说:“读大学真好。”
苏起抬头望树梢:“对啊。”
“你好好复习。”他慢慢走着,交代,“不要谈恋爱,听见没?”
她也慢慢拖着脚步,斜他一眼。
他一本正经:“我怕你影响学习。”
“嘁,又不是高中了。”
“反正……”他脚步更慢了,随着她走过拐角,停在她的宿舍楼前,说,“不要喜欢别人。”
他停在路灯下,逆着光,眼神很暗,很沉,似有深深的流水在平静的表面下涌动。她抬眸望着他,许是冷风,许是别的,她呼吸微滞,等待着,等着那股波涛涌动出来。
但没有,他只是很克制地吸了口气,说:“进去吧。”
苏起没吭声,转身默默往台阶上走。
我就说你是颗瓜吧。
水砸,除了你,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别人。任何人。
不信……你问我一下啊。
那晚,苏起不安极了,辗转反侧,想着他要去珠海了,想着他在路灯下的眼神,心里翻江倒海。似乎是疼?却又不是;难受?也不是。
焦灼。
对,是焦灼。
她翻煎饼一样在床上滚,实在受不了了,摸出手机看他人人网,看完又翻他qq空间,却无意刷到林声的一条状态:“如果我再优秀一点儿,或许就没那么累吧。”
苏起一愣,正要给她留言,状态却删除了。
她披着羽绒服溜出宿舍,跑进楼道打电话。
林声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到未来有些迷茫。路子深要去美国读博,而学画画的她,读研没有太大意义,因而没有深造的计划。毕业后也似乎只能做设计类工作。
苏起说:“工作还早呢,再说你不是想画插画的吗?”
林声道:“自由职业没个安定,更心虚吧。”她声音低下去,“七七,子深哥哥的那个女同学也要去美国读博了。”
这一句话产生的强烈共情,让苏起突然想到她说的自卑。
她难受极了,安慰她,但林声说:“没事,我会自己调节的,也会努力的。”
苏起回床躺下,望着黑夜,想着林声曾在这儿说过的话,心里压了巨石般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是周六,苏起自习到下午,没见到梁水,想起他去训练了。她忽就想去看他。
许多地铁线路还在修建,她倒地铁又倒公交,转了四五十分钟才到体育馆。
一进去就听见满场的冰刀滑行声,喊叫声,节拍声。一群小孩子在冰面上练冰球。他们戴着头盔,踩着冰刀,挥舞着球杆满场飞跑。
苏起无心恋战,走到最里边的场地,坐上看台。
梁水立在场边,跟教练说完话,滑到起跑处,教练拿着秒表,喊了开始。年轻人冲出起跑线,风驰电掣般在椭圆的冰道上滑行。
许是很久没见他上冰了,苏起觉得他速度快得吓人,直身,加速,倾斜,伏地,过弯道,流畅得浑然天成。
500米不到一分钟跑完。
他松了力,在冰面上高速滑行几圈后停到教练面前。教练给他看了下秒表,跟他说着什么。
他解开带子,摘下头盔,一边拨弄着头发,一边点头。
他又跑了几圈,始终没注意苏起的方向。训练完,他走到栏杆边推开门,卸下冰刀去了更衣室。
苏起坐在原地等,等了半小时,梁水还没出来。她猛一惊,他该不会不知道她在这儿,先走了吧、
她赶紧掏手机发短信:“水砸,你在哪儿呢?”没来得及发送,她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靠近。
她一个激灵回头,梁水猫着腰从后头台阶上偷偷靠近,准备要吓她。
“啊!”她真吓到了。
他也被她吓得一愣。
苏起一巴掌打他肩膀上:“我以为你走了呢!”
他越过座椅,跳到这一级台阶上,笑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跑来?”
“视察,看你有没有偷懒。”苏起抱着手,一副领导巡视的模样,和当年别无二致。
梁水:“感谢领导关心,领导要不要赏脸喝杯奶茶?”
苏起眉梢动了动:“行吧。给你个面子。”
出了体育馆,天色已黑。
梁水买了两杯奶茶,走到路边,从背包里翻出轮滑鞋,坐在花坛边换。
他一怕堵车,二来练体能,养成了滑轮滑来场馆的习惯。
苏起含着吸管,瞪圆了眼:“你滑回去啊?那我怎么办?”
梁水绑着鞋带,仰头看她,眼睛在黑夜里晶晶亮亮的:“你坐车回去啊。”
苏起气得鼻子冒烟:“你有没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