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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点想长大,但她长大后要做不一样的大人。
第二天苏起吃完早餐去找梁水,一出门就见李枫然和林声早在梁水家等着了。大家交换眼神,对昨天的事心有余悸,生怕梁水又挨打。
但他们想多了。
外婆给梁水做了早餐,梁水很听话地吃完了稀饭和包子,临走前还跟外婆说了再见。
一伙人准备去上学,康提跟苏起招了下手。
苏起留在最后头:“提提阿姨?”
“七七,你在学校帮阿姨看着水子啊,别叫他乱跑。”
苏起想了下,说:“你怕他跑到火车站去吗?”
康提顿了一秒:“嗯。”
“我看着,不让他跑。”
“谢谢你啊,七七。”
苏起皱起眉心:“提提阿姨,你会给水子找后爸么?”
康提一愣。
她现在乱得很,没想到小孩子的思维飞得那么远。
她不回答,苏起焦急道:“水砸脾气不好,后爸会打他的。”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浮上一层眼泪,说,“提提阿姨,你以后别打水砸了好不好?你是大人,他又打不赢你的。水砸太可怜了。”她眼泪汪汪。
康提眼睛也红了,摸摸她的脑袋,说:“昨天是阿姨不好。阿姨错了。”
巷口传来路子灏的喊声:“苏七七你去拉屎了吗?怎么还不来?!”
苏起冲康提摆摆手,转头跑了。
“你才拉屎了!”她尖叫。
苏起跑出巷口,梁水他们站在堤坝上等她。冬天的江风很大,吹着梁水的围巾在他脖子上乱飞。
他盯着她看,眼神说不清道不明,似乎在猜测什么。
苏起爬上坡,看见长江窄窄的一条,露出了沿岸凌乱的碎石。
她走到梁水身边,小声说:“阿姨其实也很难过的。她说她昨天错了。”
梁水没有任何反应,径自往前走。
江风推着他们,梁水加快步伐往前跑了几步,苏起紧追过去,直接问:“水砸,你还会离家出走吗?”
李枫然、林声、路子灏齐齐看过来。
梁水不答,反问:“你要给我妈妈当奸细吗?你要去打小报告吗?”
苏起惊讶,急道:“你真的要走呀?”
梁水白她一眼,不回答。
苏起揪住他袖子:“水砸你别走呀,你要是想离家出走,你可以住在我家。”
梁水说:“住在你家不叫离家出走笨蛋,我们是邻居!”
苏起指了指路子灏:“那你住去路造家。造,你说呢?”
路子灏赶紧点头,拍拍胸脯:“可以的。”
梁水无语,说:“苏七七,你是个傻子么?”
“那我是傻子,你就不走了么?”苏起巴巴地问。
梁水:“……”
苏起一边走一边摇摇他的袖子,说:“你不走好不好?现在很多人拐卖小孩子的,你离家出走,就被拐跑了。然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梁水默然半刻,说:“再也见不到就怎样呢?你会很伤心吗?”
苏起愣了愣,眼睛里泪光闪闪,说:“当然。我还要天天哭。”
李枫然说:“她会的。真的。”
路子灏说:“我也会哭。”
林声点点头:“我也是。”
梁水默了一会儿,说:“反正我在的时候你也天天哭,你是个好哭包。”
林声说:“七七不是天天哭的。那是很小的时候了。水子,你别走。我们都舍不得你的。”
李枫然说:“你也可以去我家住。我的床很大。”
“我的床更大。”路子灏说。
林声说:“我家可以打地铺!”
“我家也可以。”苏起举手,大声说,“我还可以把落落借给你玩。你不高兴可以捏落落的脸。他的脸可好捏了。”
路子灏说:“我可以让我妈妈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给你们玩!”
梁水说:“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苏起一愣,立刻把脑袋凑到他面前,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两只眼睛在放光:“真的?”
梁水不答,但大家都松了口气。
然而到了学校,趁着课间梁水去上厕所的间隙,路子灏拉着李枫然转过头来,冲苏起和林声勾勾手,说:“我们要注意,不能让水子偷偷跑了。”
林声惊讶:“他不是说了不走吗?”
李枫然说:“以防万一。”
苏起:“那我们怎么办?”
路子灏:“今天水子值日,放学后我们要留下来跟他一起值日。天天跟他一起。”
苏起说:“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呀。”
他们当中无论谁值日,其他人都会一起。
路子灏挠挠脑袋:“对哦。”
“那我们改变战术!”他说,“我们就像平时一样。”
林声说:“我们平时就是这样啊。”
“哦。”路子灏又挠挠脑袋,说,“七七,你不要再说离家出走的事了。知道吗?我们要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苏起点头。
小伙伴决定,要保守秘密,不能让班上的同学知道梁水家里的事。如果以后有谁笑话他,苏起和路子灏要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梁水回来了,兴致不太高,蔫蔫儿地趴在桌上发呆。
苏起拿出泡泡胶,捏一捏搓一搓,套在小管子上吹了个泡泡给他玩。
梁水没情绪地看一眼,伸手一捏,把泡泡捏瘪了,变成一坨胶。
苏起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又吹了一个给他,梁水又把它捏成一坨。
一个吹,一个捏,无限循环,不厌其烦。
路子灏摇摇头,说:“我觉得水子被七七带傻了。”
李枫然回头,就见苏起转转眼珠,忽然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拿泡泡胶吹了个装满水的泡泡出来,放在梁水面前。
梁水没精打采的,伸手刚要捏,发现触感不对。他那半死不活的眼神挪过来瞟一眼,定睛看了会儿,拿手指戳了戳,水泡泡跟团子似的懒懒地在桌面上晃荡两下。
梁水拎起拿坨水泡泡,把它拎到桌椅间,一松手。泡泡摔落地面,啪出一滩水。
苏起笑眯眯,又继续吹。
路子灏:“……”
李枫然:“……”
李枫然想让他开心点儿,就说:“你外婆做饭好吃吗?”
“好吃。”梁水抬起头,说,“放学了你们去我家吃饭吧。”
林声立刻说:“好呀。你外婆一直陪你吗?”
“嗯。我外婆最好了。”梁水点了点头,忽说,“我讨厌我舅舅,他总说外孙是外人。”
“我舅舅也是。”苏起不开心地噘嘴。
“我外婆从来不把我当外人,她对我最好。”梁水说。
林声点头:“就是。”
那天放学,苏起他们像往常一样留下来和梁水一起做值日。梁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他们拿着扫帚在操场上扫地,梁水扫到一半,被路子灏招惹了几下,和他对打了起来。苏起则又唱起了歌,跳起了舞,假装自己是青春美少女队的成员。只有林声和李枫然认真扫地,好结束完值日早点回家。
一切又变得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了。
苏起再没问过梁水关于是否还想离家出走,其他人没再问过。梁水自己也再没提过。
很多痛苦的,不能理解的,不能接受的事情,在哭过,闹过,抗争过,而又无法改变过之后,就那么接受了。
时间像他们每天看见的堤坝外的江水,或翻腾,或静默地流过。谁也逆转不了它奔流的去向。
当你发现什么都不能改变的时候,大概就是童年的结束吧。
第12章 再见,童年(3)
冬去春来。
天气再次转暖时,林家民再度心血来潮,想重拾他的南江巷强身健体计划。这次,他不仅想组织孩子们晨跑,还号召家长们也加入进来。然而一年前的失败历历在目,无论大人们还是孩子们都对他的计划不甚关心。
沈卉兰嫌弃地说:“我请你做做好事,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林家民面对作鸟兽散的邻居们,讪笑两声。只有苏起留在原地,林家民立即笑道:“七七,你要加入吗?”
苏起摇头,说:“我知道有个人每天早上都跑步。从去年开始。”
第二天一早,林家民换上运动服跑去江边。一个男孩瘦弱的身影在蒙蒙亮的水天交接线上起起落落跑动着。
是梁水。
林家民调整和他一样的步伐,笑:“你每天来跑步?昨天怎么不跟我说要加入……”
“谁加入谁啊?”梁水面无表情。
林家民尴尬地哈哈两声:“叔叔当初没坚持,很羞愧呀。”
梁水不说话,径自往前跑,碎发在额前颤动。
他跑到原点停下来,迈开弓步做拉伸,忽低声说:
“你们大人很奇怪,教小孩子做人要言出必行,可为什么自己答应的话却不算数呢?”他语气很淡,却露出一丝迷茫和困惑。
林家民面上烧了起来,以为他在说自己,但,
“以前我爸爸陪我跑步,说要陪我跑到18岁。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忘了他说过的话了?”他低下头去,声音几不可闻:“可我记得很清楚。”
林家民不知如何回答。是啊,为什么大人们都说话不算话呢,他也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还毫不自知。
林家民想从孩子的眼睛里看出点情绪,无果。梁水只是眯眼看着雾气渐散的江面。
“还有你,林叔叔。你总说做事都要坚持,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是你好像也没有坚持下去。”梁水看向他,很困惑,“为什么大人做不到的事情,全要求小孩做到呢?”
林家民:“水子——”
梁水:“我们巷子里有很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子灏,子灏妈妈,你,七七妈妈,七七,还有……我爸爸。他就是这样,一会儿要当歌手,一会儿开小卖部,一会儿当司机,一会儿搞聚会。”
林家民想起老婆每日的念叨,想起声声,不知自己在孩子心目中是否也是这德行,正要说什么,梁水说:“但他很开心,他让我也很开心。你也是,你们让巷子里的人都很开心。”
孩子仰头看着他,眼睛乌黑清亮。
林家民感动又难过,摸他的后脑勺,说:“水子想爸爸了吗?”
梁水别开眼神看江面:“他为什么很久都不给我打电话了?”他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坚持了一秒,肩膀就塌下去,“他不想我吗?。”
“他很想你。”林家民说,“他不常常打电话,或许因为很忙,或许不知道怎么面对。水子,大人也会失败,有时候比小孩还无能。但他一定很想你。我是爸爸,我知道。我保证。”
梁水双手插进兜里,运动服口袋上印出孩子小小的拳头,江面上碧波荡漾,他说:“你明天还来跑步吗?”
“当然。”林家民举了下拳头,拿出一贯夸张而抖擞的气势,“这次我一定坚持下去。”
梁水转身往回走,嘀咕:“我感觉不是很相信。”
“水子你这么说就不够意思了啊。”林家民跟上他。
背后,朝霞已漫天。
一天天,日子如流水般淌过,仿佛不断重复上演。
夏天一来,五年级接近尾声。
那天苏起放学回家,巷子里家家户户锅碗瓢盆响。紫菜汤、炒芹菜、回锅肉、海带汤的香味从八方传来,一曲钢琴声夹杂其中。
苏起循声过去。
李枫然坐在窗边练琴,她趴在钢琴边看他,他丝毫不受打扰,只抬眸看她一眼,又垂下眸去。
琴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