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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禾迅速地调整了坐姿,本能地露出无懈可击的表情。
而下一秒,她就知道了摄像机对准她的原因。
舞台的对面,有一个人缓缓走上来。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身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模样。
恍惚像是在梦中,她不由自主地张大嘴,露出了最不加掩饰的表情。
那之后的一切都像飘在云端,无论谁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大家好,我是金文熙。”
她听见那个人努力说着蹩脚的中文,笑着向观众席招手。
而她的翻译拼了命地捏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催促。
阮青禾机械地低下头:“大家好…我是阮青禾。”
胸膛中像有个被戳破的气球,所有的愤怒喷涌而上。
她想扑过去,想撕破他脸上若无其事的笑容,想愤怒地质问他真相,可是几乎怼到眼前的摄像头又捆绑着她最后一丝的理智。
眼眶酸涩,她强忍着。
主持人却不会放过,开口调侃:“…两位自综艺节目结束之后,好像还是第一次合作?是分别半年后第一次见面吗?”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文熙却早有准备,笑得云淡风轻:“对。原本年末颁奖典礼可以见到,可是那时我在音乐剧巡演出了车祸,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
“算起来,一整年没见了。”他轻轻地说,话语像婴儿的手掌一样温柔,半是玩笑半是真心,“青禾啊,想我了吗?”
想啊。
日日夜夜都在想,痛彻心扉地想,无可挽回地想。
她眨了眨眼睛,大颗眼泪不着痕迹地啪嗒落下。
可她歪着头,笑得像天上的星星:“那前辈呢?想我吗?”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迷人的微笑,让整个录影棚都像是被粉红色的梦幻泡泡包围。
台下粉丝们的尖叫突破天际,仿佛人人都在为他们绝美的重逢而激动。
“抱一下!抱一下!抱一下!抱一下!”
有粉丝起哄大喊。
阮青禾的脸红得仿佛要滴血,金文熙却坦然地伸手,坚定又用力地将她拥入怀中。
只是一个拥抱而已,却像是过了太久太久。
久得让她仰头看天,却仿佛看见了那个永生难忘的黑夜。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金文熙熟悉的声音似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耳边,“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以前…你为我设计了一次相遇,我为你设计一次重逢。这样就扯平了,不是吗?”
都是一场场原本就安排好的戏。
故事的最初,她陷害他拍了一个假想结婚的综艺节目,让全世界都相信他们有情,只是在节目结束后因为粉丝的反对而分道扬镳。
像罗密欧与朱丽叶,像杰克和罗斯,像每一对相爱而不能美满的悲剧情侣,让所有的观众心生怜惜。
一年之后,却是由他来执笔,写出了另外一半的剧情。
分别历经生死的他和她再次在一档综艺节目重逢。
而这一次,大彻大悟后的他们,再也无法压抑对彼此的真心和爱意,决心突破世俗的反对在一起。
还有比这更浪漫感人的剧情吗?爱、抗争与坚持难道不是人性原本的魅力所在?
“你的组合SRS已经不在了,以后不需要再为队友考虑。我经历了车祸,差一点退出演艺圈。两个历经生死的人,公众和粉丝都会谅解。”
“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不像做贼一样隐瞒,就需要告诉全世界,重逢之后的我们旧情复燃了。”
她伏在他的肩头上,哭得像丢了糖的孩子一样委屈。
而他要让全世界都看到他们重逢的戏码,从此将这个女孩官宣成他的。
他们的初遇在摄像头前,是一出提前安排好的戏。
他们的重逢依然在摄像头前,仍然是一出精心设计后的演出。
一幕幕都是假的,他们的故事里,大约除了“我爱你”三个字,什么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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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录制之后,已经接近凌晨。
晚夜风寒,阮青禾和金文熙沿着黄浦江的岸边走。两岸灯光闪烁,能看见一艘艘亮着彩灯的游船从水上开过。
“像不像汉溪江?”金文熙撑在江畔的栏杆上,“明明是不同的城市,甚至是不同的国家,可是却有这样相像的地方。”
“来了半个月,会不会很想家?”他低下头,声音有着明显的温柔。
他对她的一举一动倒是了解得很清楚,连她来了半个月都知道。
可是在她为他担惊受怕夜不能寐的半年,他又到底在哪里?
失而复得的庆幸,劫后余生的疲惫,和被欺骗之后的愤怒纠结在一起。
阮青禾要知道真相,深深吸一口气:“…李长浩说,那天晚上你受了伤…”
她在医院醒来,看见身旁坐着的是苏屏,心脏瞬间跌落谷底。
苏屏哭着抱住她想让她躺下休息,她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从床上翻下,要去找李长浩讨个说法。
“就算一开始想不清楚,很快也明白了。”
风口浪尖上,李长浩非要开一场家族演唱会,不仅招来了姜俊英,更特意叫来金文熙接阮青禾离开。
“我留在CN娱乐,留在大众的眼皮子底下不是更安全?为什么非要这个关头让我离开?”
“演唱会上人多口杂,连姜俊英的人手都在,你这样带着我走又怎么能瞒得住呢?”
本来就是一场陷阱。
时局僵持,在大众看来已经是两间公司彼此狗咬狗,谁都不干净。再拖下去势必会两败俱伤,李长浩比谁都需要一件轰动的意外,再度吸引大家的眼球打破僵局。
金文熙车祸“休养”;苏屏有苏家撑腰;倾尔的关注度又不够。
谁都没有她阮青禾,最适合当头条新闻的当事人。
“其实如果他直接对我坦白,我会愿意的…”阮青禾说,“秀美、美岩和佑振哥都献出了生命,就算要我牺牲,我又有什么心不甘情不愿呢?”
金文熙低头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将掌心里她的手指攥得再紧了一些。
她不能接受的,大约不是自己受骗,而是李长浩利用了金文熙;又在他负伤避难的时候大出政治风头,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后来李长浩来医院见我,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受了伤…”
金文熙随意地点了下头。
他是真的受了伤。
右手撩开额发,他露出额上粗糙的伤痕。
“在树皮上磨的,喏,就是我们那棵柿子树。”金文熙微笑,“从树上滑下来的时候,磕到了头。”
即便经过了半年的时间,仍能看到那些灰褐色凹凸不平的印记。每一点细枝末节的细节都倾诉了当天晚上的危险。
阮青禾下意识伸出手,冰冷的指尖极尽温柔地抚摸。
“李长浩还说…那天晚上你开车撞倒了人,牵扯到人命,所以他送你出国避/难。只有等到风波平息之后,才能透露你到底去了哪里。”
金文熙点点头:“是。”
“送你离开之后,我躲在楼上放了一把火。”他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趁他们不注意从树上滑下去,开他们的车跑了。”
他的语气是这样轻松,眼睛晶晶亮,像做了坏事又沾沾自喜的孩子。
阮青禾心痛如绞,脸上却挂着笑容:“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她靠在他的肩头上,只轻轻眨了下眼睛,眼泪就刷地一下落了下来。
江上的夜景是这样的美丽,仿佛这样彼此依靠就可以永生永世地岁月静好。
能够相守的时间是这样珍贵,她连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她不想再去追问他那天晚上她听到的枪声。
她不想再去追问他报纸上那辆黑车被烧成残骸的照片。
她不想去探究他消瘦的脸颊,不想去思考为什么她一件薄薄外套就足够的春末,为什么他却畏寒到仍然穿着羽绒服…
“真是太好了。”她紧紧抱住他的腰,鼻涕眼泪蹭在他的肩头,“那么…一切都结束了吗?”
“嗯。一切都结束了。”他一字一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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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真的都结束了吗?
金文熙回抱着阮青禾,掌心一下下拍在她的后背,思绪却渐渐飘到半年之前的某个晚上。
早在那场家族演唱会开始之前,金文熙被约在李长浩的办公室中见面。
“等一下演唱会结束,你带青禾走。”李长浩背着手站在窗前,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开公司车走,离开这里。”
这要求太突然了。金文熙毫无防备,愣在当场。
“现在吗?”他迟疑开口,“演唱会上人多口杂,怕是会有粉丝看到。”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李长浩转过身,“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掉了。”
相识十几年,即便是当初因为解约彼此互放狠话险些撕破脸,金文熙也没见过李长浩这样严峻的脸色。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金文熙,像在掂量对面的人能不能承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背脊一阵发麻,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可是金文熙硬着头皮迎上前,一步也没有后退。
啪地一下,李长浩把一件黑色的东西拍在桌子上。
“。。。前年陆宗林去南美巡演的时候,主办方送了我这个礼物。”
他松开手指,三个金色的小方球坠在桌子上,发出金属清脆的叮咚声。
三颗子弹。
正正落在桌上,黑色的手枪旁边。
“到这种地步了?”金文熙脸色骤变,“你跟我说实话…”
李长浩沉声打断他:“子弹只有三颗,留给你们万不得已的时候保命。”
“但我希望,永远不要有万不得已的时候。”
其实何止阮青禾呢?
事态发展到现在,所有牵涉到其中的人都逃不脱。
“三满电视台和Kolon会社分别隶属不同财阀,在世界五百强中各占一席。姜俊英只是小小的一个代理人,是怎么同时得到两家高层信任的?你有没有想过?”李长浩问。
不同派系的财阀,却同样出现在姜俊英的江南会所中。
星耀传媒的体量连CN娱乐都尚且比不过,又怎么同时玩得转这么大的财阀?
“姜俊英的背后…还有别人?地位甚至远超三满电视台和Kolon会社的人?”金文熙皱紧眉头。
话虽出口,他却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
放眼全国,能同时镇住三满和Kolon两间超巨公司的人…恐怕屈指可数。
他脑海中窜出的任何一个名字,都足以让他一身冷汗。
李长浩抿唇,雪上加霜地开口:“郑美岩留下了一封遗书。”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金文熙了然地点头。
“可是那封遗书。。。是假的。”李长浩一字一顿地说。
金文熙猛地回头,瞪大的双眼满满都是震惊。
李长浩苦笑。
准确地说,遗书并不是假的。
但是那封他拿给阮青禾看的“郑美岩的遗书”,是假的。
“老罗转交给我的信封里,散落着大小不一的各种碎纸片。我拼了很多天,才总算拼凑了个大概。”
“…纸片上记录的并不是遗书,而更接近于她的日记,里面零零碎碎写了很多她遭受折磨的细节,也透露了很多衣冠楚楚的禽兽光顾时的光景。”
“可我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明明已经鼓足勇气来找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