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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水杯放回去，走下床，站在窗子旁边往外看，L市和临城的风景并不相同，陆家又在整个L市的中心地带，他这样望下去，只能看到白炽而泛着冷光的路灯，一排排的高楼耸立，和没有人烟气的街道。
这是他看了十多年的景色，本来应该再没有任何感觉的，可是一想起，苏雅此时此刻就和他处在同一个城市，他就觉得心里泛着几丝暖意。
他迷茫，彷徨，不知所往。
知来处而不知归途，就是他这几年的状态。
而现在，他也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等待和守护。
相遇过早，却也及时。
陆执凝视着窗外，玻璃窗上映着他的模糊轮廓，房里房外都安静几许，没有半点声响。
静的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
清晨，陆父到底是还记着自己这个儿子，起床之后就准备去看看陆执，谁知道，他刚刚抬起手要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四目对视，陆执只有短暂的惊讶，随后便敛下神色，叫道：“爸。”
陆父愣了一下，随后眼底泛起一丝泪花，感动地拍了拍陆执的肩膀，嘴上却还是摆着严父的谱“怎么今天知道服软了？之前不是打死你都不管我叫一声爸了吗？”
陆执也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心里也有一些难受，但是一想到苏雅，还有来时闻睿说的话，他就再心软不起来了。
陆父从来都不是一个在家事上有判断力的人，就好像他所有的智商都给了工作一样，只要涉及到家事和王婉，他根本就是一个墙头草，而且还自带圣母属性的那种。
所以，他不能心软。
对，他不能。
这样一想，陆执心里那点软化的迹象就又消失了，勉强地扯了扯唇角，说：“累了，没力气和你吵了。”
陆父皱起眉头，担心地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陆执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说：“别提，失恋，力气都花光了。”
失恋……
陆父眉毛抖了抖“你是因为失恋才混成这个鬼样子的？！”
淋雨淋成这样，亏他还以为怎么的了呢！
“不然呢？”陆执沮丧地垂了垂眸“也不知道我到底哪儿做错了，她居然这么容易就要和我分手！”
“你全身都是毛病，人家不和你分手和谁分手！”陆父心里高兴，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哪个正经小姑娘愿意和你在一起？”
陆执插在兜里的手一紧，微微咬了咬后槽牙，带动着下颔都坚硬了起来，几秒后，他又不动声色地把所有情绪都憋了回去，吊儿郎当地说：“我有的是魅力，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肯定不懂。”
“你！”陆父正想再说他两句，却见陆执扬声道“好了好了，下去吃饭去。”，等他再回头时，人就已经窜到走廊的另一侧了。
陆执双手插兜，看着他，似是开玩笑一般地说：“哎，我说，爸，你能不能给我提辆兰博基尼开开？我寻思着是不是因为我开摩托车被人嫌弃了啊？”
这话说的，就一个意思：爸，我要追妹子，你给点资金啊！
陆父瞬间怒了，眼神四处扫视周围，像是在寻找有没有什么东西能一棍子把这气人的东西打死。
“得得得，不提就不提，你别生气。”陆执嬉皮笑脸地说：“我走，我走行了吧？冷静，冷静！”
在他身后，陆父沉默了，这副插科打诨的模样自从陆母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眼前了，尤其是王婉来到这个家之后，陆执永远都是那一副带着尖刺的犀利模样，永远不肯服输，也不肯认错。
这样熟悉的场景，他有多久没见到了？
陆执一声平平淡淡的“爸”，他又有多久没听过了？
陆父抬手抹了把眼眶，泪未流先干，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即便让他流泪的，是他唯一的儿子。
也不可能。
陆家餐厅里，一年多来的第一次，“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和平吃早饭，这对于陆父来说，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别说像这样吃饭了，放在以前，他连让陆执和王婉好好说句话都不可能。
这么看来，他当初听从王婉的建议让那个女孩子和小执分手，确实是做对了。
虽然看昨晚陆执那个架势，不知道是在外面呆了多久才会难受得都跑回家了，但是你看现在，这不也已经缓过劲儿来了吗？
而且分手之后，陆执都不把心思放在怎么挑衅王婉身上了，这是好事。
只不过，陆执显然并没有他想的这么容易痊愈，即便他没有针对王婉，早饭他也只是随意吃了几口就下桌了。
见陆执放下筷子，陆父眉头一皱“你这就不吃了？”
陆执摆摆手，推开凳子“没胃口。”
说完，他就双手插兜，走出了餐厅。
王婉从陆执的背影中抽出视线，扭头看向陆父，温婉地问“小执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昨天晚上淋雨还没休息好呢？”
她永远都是这样关心别人。
陆父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他难过几天就好了，意料之中。”
最后一句话一说出来，立刻就和王婉的猜想对上了。
她的眼底酝出几分笑意和了然，那个苏雅，总算是把她交代的事情给做好了，也算那一百六十万没有白花了。
这第一步已经做好了，接下来，只要在陆执看起来已经从失恋的阴影中刚走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让他知道他被分手的真相，以陆执的心性，是不会乖乖听从陆父的话的。
他只会更加叛逆，偏去做那些陆父不让他做的事情，他一定会和陆父对着干。
陆父会原谅他第一次，却未必会原谅他第二次。
到时候，陆家，就再没有风光无限的“太子爷”了。
王婉微笑着喝着粥，眼眸低垂，恰好遮住了她眼里的欲望和狠辣。
陆家的继承人，只会是她的孩子，无论男女。
第46章 争执再起
陆执得这一场“失恋伤心”的戏码，直到苏雅第二次考核结束之后，也没能演完。
苏雅拎着行李箱下楼，巧的是，盛开刚好从楼上乘电梯下来。
她是第二个下来的，名次清晰明了，苏雅抿了抿唇，所有人里，只有盛开和她见面是最尴尬的，她说恭喜不是，不说也不是。
她练的是古筝，在苏雅看来，这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领域，根本没有什么差别，可是盛开这两年却是一直都在模仿她。
她的演奏手法，她的练习方法，甚至是她的动作，气质，甚至习惯。
这样明显的事情，她当然看的出来，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苏雅不欲多言，目光和她交汇到一起，便点点头，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就绕过她上了电梯，就在苏雅以为电梯门会顺利关上的时候，盛开突然不顾危险地伸出手挡开了门。
好在训练馆的电梯灵敏，不然今天她的这条胳膊可能就废在这儿了！
苏雅对上她嫉妒愤恨的目光，皱了皱眉“你疯了吧？”
一个弹古筝的人，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双手？！
手废了，她这这辈子在音乐上的辉煌也就没了。
没有巅峰或许可惜，但若是没有未来，那才是真的可怕。
看得出她有话说，苏雅走下了电梯，两人面对面站着，这个时候盛开才想起来，苏雅比她矮了许多，她一米七的身高，除了第一次见面，其他时候她都被苏雅自身的气质压住了，根本没有身高上带来的优越感。
回想起刚刚考核结束后闻睿和她说的那番话，盛开掐了掐自己的手心，闭了闭眼，待所以情绪都平复得差不多了之后才睁开，看着面前第一次对着她表现出真实情绪的苏雅。
“我如果没记错，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表现出真实的情绪吧？”盛开轻轻地捏了捏左手手腕，脸上的那种伪装的清冷渐渐退了下去，说“你知道刚刚老师考核之后和我说了什么吗？”
苏雅眉头仍然拧着“你不说我上哪儿知道去？”
盛开明显被噎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却还是选择告诉她原本心里想好的话。
“老师说，我永远和你比不了，你也永远和我比不了。”
听到这句话，苏雅眉心才微微动了动，缓缓抬眼去看她，这样的态度，明显是对她所说的话有点感兴趣了。
“我出生在音乐世家，家里能带给我的，无论是底蕴还是传承，都是你永远无法得到的。”盛开说：“而你苏雅的灵气和音感，也是我这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苏雅，你说，如果只靠灵气和音感就能成为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传奇，那我出生于音乐世家又有什么用呢？！”
即便说话之前盛开已经调整了情绪，但是只要一提到这个话题，就像是一把刀子在她心口划开，露出了她身上最丑陋的伤疤，看着好像是痊愈了，但其实已经化脓，甚至已经快要开始溃烂。
她用尽了所有的自尊自傲去克制，却仍然避免不了红了眼眶，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甘，甚至有一丝歇斯底里。
那是挣扎，是所有用尽努力却无法赢过天赋的挣扎，是一直被人技压一头棋差一招的挣扎，是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达不到预期目标的挣扎。
我本握有这世界上最大的底气，凭什么你能捷足先登？
苏雅敛了敛眉，缓缓地问：“你刚刚在里面是不是也这样情绪激动，没让老师把话说完？”
盛开面色一僵，显然是被说出了实情，嘴上却逞强道：“那，那又怎么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听的必要吗？
苏雅扣了扣眉心，略略有些无奈，几秒之后，她才抬眼看她“我们是一个训练营的，你以为闻老师招你们来，只是为了和你们吹嘘我的天赋的？”
盛开脸上的表情未变，只是多添了一丝迷茫，看起来有些呆滞。
苏雅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比不上我，我也比不上你，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比赛，前十不断滚动，我们的名次却一直没变，你就没想过其中的原因吗？还是你的全部精力，都用来模仿我和赶超我了？”
一直不承认的事情被正主揭穿，盛开有些赧然，耳根微红。
“你家里的长辈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一味地和我比？”苏雅说“长辈说的话你不信，评委的话你只当场面话，老师的话你也不听，一起训练的人基本都是比你弱的，甚至更多的人，还把你当成对手，即便看出你的问题也不会告诉你。”
“所有前进的出路都被你堵死了，你有什么资格超过我？”苏雅一字一句地说“或者我这么问，连忠言逆耳四个字你都不懂，你觉得，你又有什么能力超过我？”
看着盛开风云变幻的脸，苏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你是古筝，我是钢琴，我们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领域，你和我较劲，什么都得不到，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启发和指点。”
“盛开，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把好好的一手牌打成你现在这个样子。”
说完，苏雅就缓缓地收了目光，拉着行李箱转身走进了电梯。
她言尽于此，至于她能不能改变而后奋起，那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苏雅在踏上回家的高铁时，陆执正在陆家大发脾气。
满屋的东西被扔的七零八碎，到处都是，王婉站在陆父身后躲避，两人站在门口想进去，陆执不管不顾，只愤怒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