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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着急来着。”我说。
他眉头蹙起来,深深看着我,好半天:“。。。 。。。我知道。”
“那,欧先生,您究竟去哪里了呀?”
“我前妻车祸去世了。我去美国处理。”他轻轻地,慢慢地说。
我愣了一会儿,脑袋里面闪现出在一连串的画面,是这事情的前因后果,那个温润的秋夜,他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原本准备好了要去看一场话剧,赴一个轻松的约会,却在与我相见之前的片刻收到了前妻的死讯,他不得不连夜坐上飞机去往美国,在冰冷的停尸间里看到曾经爱过的人曾经共同生活过的人残缺破败的身体。。。 。。。下着冻雨的阴冷天气里,他在异国的土地上把她安葬,同时要安慰死者年迈的父母,他们在对厄运的不理解和极度的悲伤之中,可能把他当作是愤怒的靶子,以为女儿
在之前的生命中如果避免了任何一个转折都可能会躲过如此悲惨的结局,这最应该避免的转折可能就包括他们的离婚。。。 。。。
这都是我的猜测,也在我们之后的谈话中得到了印证。这一切都跟我没关,但是想到它们可能发生在欧先生的身上,让他现在如此悲伤,疲倦,就让我那么那么难过。
“那您呢?您好吗?”我抬头问他。
“不好。我有一点冷。但是谢谢你这么问。”他咽了一下,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很久没有人关心这个了。。。 。。。”
我没等他说完,就猛地把他给抱住了。我控制不住自己,那样一下子冲上去,劲头太大,以至于他向后仰了一下,那是他的肢体极短暂的意外,很快他就把我回抱住,一只手环住我的腰,一只手埋在我头发里,嘴唇也轻轻地碰触着,我双手紧紧地抱住他,脸就埋在他胸前,泪流了满脸:我心心念念的欧先生就在这里呢,我再也不放开他了,他冷吗?他难过吗?他疲惫吗?他哪里不好都不要紧,我要把他暖过来,缝补好,我会给他熬姜汤,喂感冒药,我还可以给他敷面膜,我会好好地照顾他。
我的身体因为一场期待已久的恋爱终于到来而轻轻战抖,我心里面对自己说:我抱着欧先生呀,我好爱好爱他呀,好爱好爱呀。
。。。 。。。
欧先生在我家里住了好几天。我趁
他倒时差和吃感冒药昏睡的时候给他剪了指甲,剃了胡子。剃须刀滚到脸上的时候他醒了,睁开眼睛看着我,一时没动,好像不太知道此时自己身处在哪里,鼻子前面的女人是谁。我也没动。我怕他被吵醒了冲我发脾气,我就像马戏团里的训练老虎狮子的管理员一样看着他,色厉内荏,但是不打算退让。
“你在干什么?”他说。
“给您刮胡子。”
“谁让你摆弄我的?”
“您脸色太白,胡子钻出来不好看,我看着别扭。”我多少有点心虚。
“哪里来的剃须刀?”
“从行李里面拿出来的。”我说。
“谁的行李?”
“您的… … ”
“你动我行李了?”他好像不高兴了。
“动了… …”我慢慢说,“不可以吗?您还睡我床了呢… … ”
“哦,”他好像突然间又困了,闭上眼睛就范,“可以… … ”
欧先生躺在我的枕头上,轻轻地转着头配合着剃须刀的角度,我心里面又得意又高兴地想着:厉害什么呀,跟谁俩呢?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方… … 欧锦江先生呀,我才不怕您呢… … 我就是怕,也不能让您看出来… …
哎,我看看,这里还没有修理到呢,我把他的脸扳过来,同时身体倾向前,没站稳,倒在他身上,不知道什么卡到腰眼了,没忍住哈哈笑起来。
欧先生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把我压在下面,鼻子尖顶着我的鼻
子尖,把我捧在两只手上,你这个小坏蛋,你是不让我睡觉了,你笑什么呢?
您快把我放开吧,您别抓我痒痒,我受不了… …
谁抓你痒痒了,哪里呀?这儿?还是这儿?
我们床上翻滚,被子被踹到到地上,两个人的衣服很快就都不见了,然后事情就发生了。
第七章(2)
我在暗黄色的灯光里,在衣柜门的大镜子里看着他赤裸的背面,脱掉了那些考究西装的欧锦江先生让人意外的年轻,那是最自律的饮食和经常性的运动才能修养出来的肌肉和线条,我脑袋里面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除了我带他去吃的黄鱼面,这个人肯定没吃过街边的羊肉串和麻辣烫,否则他不会长得这么好。可没经历过世俗的快乐也不见得就是什么特别值得夸耀的经历,我在床上的花样频出刚开始让他没法同步,我们颠倒反复了好几番才终于体位配合,节奏统一,顶峰而至的一刻他双手紧紧捧着我的脖子,看着我的眼睛,那是一个聪明骄傲的人物终于心有不甘地屈服于情欲。
我得逞了,我把欧锦江给那个了,这真让人高兴。
不过说到底,床上的事情学坏也快。
事后我把一只手臂让他枕着,另一只手打开了剃须刀终于把他胡子刮干净了,看他闭着眼睛,我亲亲他嘴巴,拿着剃须刀的手往下面去,到了一个敏感的位置,被他一下子抓住了手腕子,瞪着眼睛看我:“你想要干什么?”
“窗帘得搭配地毯呀,我把您下面也整理一下。修修形状。”我看着他,“怎么了这么大反应?害怕什么?难道刚刚没有被侵犯过吗?”
“… …你可真是,坏透了呀。”他吸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了我在说什么,鼻子尖蹭着我脸颊,“你自己怎么
样?地毯修过了吗?”
“当然修过了的。要不怎么穿比基尼呀?”我特别坦然。
“哦?那我再研究一下。里里外外地研究一下。我看看修得怎么样,是不是得盖个章,发个证呢… …”欧先生一下子掀开被子袭到下面去。
… …
圣诞节之后是新年的假期,欧先生一直留在我家。吃饭做爱看电视,然后大部分的时间里我们就趴在床上聊天,什么都说,说个没完,念书和旅游的经历,有怪癖的朋友,喜欢的电影和音乐,《复仇者联盟》里面谁最厉害,还有金融圈子里面的八卦。他还说起在有一次去非洲开会,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两百多人在会场外面集会示威,要求酋长们主持公道,出手制止家庭暴力——两百多男人,被老婆们揍得不成样子——欧先生还奇怪,那些非洲男人看上去也都结实健壮,怎么会被老婆们家暴?当天晚上他住在一个五星级酒店里,洗澡水是一个大妈站在高处给他淋下来的,大妈舀水的时候,浑身是泡沫的他从下而上看着她的臀部,觉得那个型号可以覆盖一整个宇宙… …所以欧先生分析,在战乱,瘟疫和恶劣的自然条件之外,非洲男人还有一个重要的死因就是很有可能是在家暴的时候被自己媳妇坐死的… … 他讲笑话的语气真是刻薄极了,我笑得都要背过气去,而他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蹙
着眉毛看我,好像在探讨学术问题,想在我这里找到肯定的答案一样。
我是不敢让他看我正在做的一篇借贷分析报告的,我怕他用研究非洲女人屁股的精神来探讨我的工作。房间里太小了,我待他睡着了,把被子蒙在自己脑袋和电脑上面,偷偷地做上司留的作业。按键的声音还是把他吵醒了,钻到被子里面来,把我抱在腿上从后面看我写的东西。也不知道妙处在哪里,这个英文的报告把他逗得哈哈大笑,然后他温柔地亲亲我,让我先去睡,他来帮我改一改。
新年的假期结束之后,我那个被欧先生改过的报告不仅让我在乔安娜那里获得了褒奖,还让乔安娜在老总那里争取到了开春的项目,我在春节前得到了一个颇为丰厚的红包。年会的时候,酒过三巡,乔安娜对我说,江悦我觉得你最近有些变化,兴高采烈的,不是之前那个魂不守舍的样子了,是因为你等的男人回来了吗?
我说是的,他回来了。我等了他很久,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知道我在之后的生命中一定会遇到一个人,一定会爱上一个人开始,我就在等他了,现在他终于回来了。乔安娜看着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跟我撞了一下杯子:“啊你这么爱他,真心祝你好运。”
春节快到了,我得回家过年。欧先生把我送到机场,我一直双手挽着他胳膊,脑袋恨不得杵到他肩窝
里面去。到了不得不进去的时候,他抚摸我的头发:“你看安检那么多人,你再不去排队就会耽误飞机了。”
“耽误就耽误,那我就不回去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人搭理我,我爸爸妈妈成宿成宿地打麻将,弟弟妹妹们可闹腾了,我二姑家的弟弟十二岁了还淌鼻涕呢,去年在阳台上放鞭炮把我家玻璃给炸了,我把他给打了。然后我爸就把我给打了。我姥姥姥爷更夸张,发我红包我是真得下跪的,我都多大了,我都二十五岁了,为了个红包下跪,您说像话吗?结果去年打开一看,里面就十块钱,都不够从我家到他们家的打车钱,我说凭什么这么少呀?我下个跪就给十块钱?我姥姥说,你都上班挣钱了,给你就不错了,你知足吧… … ”我一叠声地抱怨。
我给自己铺了台阶,我只希望他说一句要我留下来的话,只要他开口,我一定义无反顾,但是欧先生没有,他笑起来,亲亲我头发,劝哄着:“你们家人怎么都这么暴脾气?行了… … 哪有过年不回家的?再不高兴也就是这么几天,坚持一下就好了,啊,初七我来接你,然后咱们去看电影。听话… …”
我不得不松开他,接过自己的手提箱去排队,又在队伍里面回头看看他,高高的,白白净的上海男人,真是让我心折,他看上去跟刚回来的时候不
一样了,现在容光焕发,他才不老呢,我想欧锦江到了八十岁也是个让人一见钟情的美男子。
第七章(3)
我心里面一直想着欧先生,一直惦记着他,这个年是过不好的。初二早上我就把表弟又给打了。十三岁了还在流鼻涕,打麻将的时候我跟二姑坐对家,他就站在他妈妈后面看着,鼻涕就稀稀汤汤地淌下来,他也不擦,一会儿抽一下一会儿抽一下,我实在受不了了,抬头说,军军呀姐姐求你,你擤一下吧,脏死了,你这样我没法集中注意力打牌的,我总怕你鼻涕滴到麻将牌上再被我摸到。军军表弟一点都不讲卫生居然还挺好面子,不高兴被我当众说,擤了鼻涕就恨上我了,站到我身后来捣乱,开始用英语报我的牌:“two bings,four tiaos,one chiken,east wind… 。。。”哎呀我气蒙了,猛地站起来,推了他一把:“哎呀你,存心捣乱是不是?敢报我的牌?学了多少英语啊还用我这里来了?显摆你会复数吗?”
谁知这孩子学会碰瓷了,我推他也没用多大力气,他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脑勺磕到门上了,哇哇大哭:“你敢打我… … ”
我气得够呛:“我还踹你呢… … ”
爸爸上来一把把我抱住:“怎么回事儿?”
“你没听着他用英语报我的牌吗?!”
“报呗,能怎么样,反正我们也听不懂… … ”
军军还坐在地上喊:“二舅你不打她我不干!”
我妈怕我爸真的再动
手,赶紧把我推到外面去了:“去,买点花生回来… … ”
大年初二的,卖花生的都在家里过年的,我去哪里买呀?我就蹲在楼下看着邻居家小孩在雪地里面放花炮,天还亮着,焰火在天空中一点颜色都没有,我觉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