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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这事儿翻页。好吗姐姐?”
“… …让她自己跟我说。”两个我最终决出胜负。
“我说也不行吗?”冬冬问。
“让她自己跟我说。”
… …
“宁总,我佣金多少您知道的,我怎么会为了两万块钱做假票子骗公司呢?”我跟宁晓丹就在我的工位上谈了谈,身边投资项目部的同事都识相地离开了,腾了地方给我们,让宁总少些尴尬。摆派头我会的,可能经验更足,我也披着外套,抱着手臂,交叉着双腿,一只脚上的高跟鞋翘着尖尖的鞋头,“我做业务的,不喜欢管理,也不管人事,我在这方面没经验呀,我是什么时候给您找过麻烦呢?我有吗?”
宁晓丹坐在我对面,看了我一会儿:“我错怪你了。徐总交代了,以后你所有的业务,相关细节,我都不插手。”
“老板们之间说明白了就好。我都OK。”我笑着点点头。
“
印度的案子还是你来做。”
“一定尽心尽力。”
“把握大吗?”她看着我。
“之前的工作进展正常,应该还好。”
“我们都等着好消息。”宁晓丹说——她真的关心吗?
我微笑表示感谢,心里面明白她的潜台词,我得万无一失,一旦失手了,至少她宁晓丹在就在等着看好戏。
宁晓丹起身离开,走了几步终究意难平,又转回来看我:“说实话我真没觉得你有多了不起,你在这里耀武扬威的,还不是因为跟冬冬睡了?”
我摇摇头笑了:“别人说可不是这样。同事们看的话,宁总你是半个老板娘,仗着冬冬老板撑腰,你欺负员工呢… …别那么看我,我从来不传闲话,不是你自己发的圈儿吗?告诉大家你陪他去打冰球的呀。不过我倒是怀疑,你们两个之间,除此之外,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实质内容。”
宁晓丹快气冒烟了,恶狠狠地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个字:“bitch。”
“承让。But you are the best one。”
宁晓丹走了。
我调转椅子,自己待了一会儿,我桌上有个鱼缸,里面养了两条黑色的热带鱼。热带鱼是很傻很萌的东西,游着游着会突然停住,那两条小鱼现在就停在同一条水平线上,脸朝着我,圆着眼睛圆着嘴巴吐了几个泡泡,样子好像被吓着了似的,它们害怕也理所当然,陆家嘴的金融
大厦里两个凶狠的女人吵架本身就是个恐怖片。一个会不断衍生续集,没有尽头的恐怖片。我跟宁晓丹没完。
我关了坦克世界,开始最后一次检查印度药厂案子的材料,所有的数据要给冬冬,由他跟美国的资方老板确定给对方的最终报价,政策原因,凡是跟印度生物医药相关的项目目前在国内的投资界成了炙手可热的内容,这项目比既定的投标日期延后了两个月,我们又多了新的对手,必须严阵以待。
我基本上拿定了主意,帮冬冬拿下来这个项目就可以走了。
我在那个周末到来之前最终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内容,把材料交给了冬冬。具体的投标金额由他做主,我的工作基本上已经完成了。我好像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打算周日去迪士尼乐园玩玩,我一直想去还没去过呢。在网上找折扣票的时候,陌生的号码打上来,我接起来,说您好哪位?
然后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呆在那里半天没动,我不知道这打上来的电话究竟是真的还是我又因为日间心怀妄想,以致晚上做了梦。
他说悦悦你好吗?有时间见面聊一聊吗?
那居然是,欧先生。
久违的欧先生。
我们约在静安一个小小的日本餐厅吃晚餐。
我早到半个小时,知道要跟他见面之后,我在家里就待不住了。我细细化了妆,换了最漂亮的裙子,又去做了头发。
我手里翻着菜牌,
那仅仅是为了找点事情来做,我实则设想着所有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餐厅门幡处每有响动,我都抬头去看,生怕错过哪怕他进门的一瞬间。
那等待的样子,自己也知道荒唐而有点傻气,可那是久违的欧先生呀,我控制不了。
这样等着等着,外面居然下雨了。
他也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赶到,从外面进来,收起黑色的雨伞,看见我早已等在那里略有意外,点点头,目光落在我脸上,打量着我,微微笑起来,好久不见了悦悦。
七年了。
我说,起身跟他握手,仔细看他,几乎心怀贪婪。七年之后的欧先生没有发胖,肤色也没有变黑,仍然是个白净面孔,他的头发很好很浓密,额角已经有了灰白的头发,但是梳理考究,他身上的衣服还是从前喜欢的款式,细致贴身的高领衫,外面是格子西服。这样的欧先生走在街上,或在黑板前面讲课,或站在楼梯上训人的时候,都会有年轻的女孩儿被他吸引,因为他样子好看,风度翩翩。
只不过她们没见过七年前的他,四十多岁正直壮年的样子。
现在的他跟从前还是不同了。
我们短暂寒暄,之后片刻无话。隔着窄小的桌子,他看着我,也任我看着,毫不躲闪。我试图寻找着时间在他身上拿走什么又给了什么,我总觉得他是哪里变了却又讲不明白,以致于我没法说些好听的奉承话儿,说您没
变。
“我没想到能再见到您。”我说,“我听说过您的事情,有人说您去了泰国。还有人说在欧洲见到您了。我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在上海跟您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我在曼谷呆过一年。”欧先生说,“后来在瑞士的一所大学教书,翻译了几本经济学的书。除此之外,这几年也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
“… …交过女朋友吗?”这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得问,慢慢地,细声细气地问,我一直想知道的。如果我不问出来呢,我跟他之间的这次会面也许整晚都将保持一种疏远而无奈的气氛。
欧先生轻轻一笑,好像在说,悦悦你呀就是这样,他打开菜单来看,同时轻微地点点头。
“说一说吧。”我说。
第二十四章(5)
“泰国人。在俱乐部里陪人跳舞的年轻女士。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在船屋上生活。孩子们都很可爱。大的那个现在已经上小学了,被我送到曼谷的一间国际学校念书。”
“那她跟您回上海了吗?”
“没有。”欧先生说,“她甚至也没有跟我去欧洲。那是,一段很短暂的关系。”
“后来呢?”我问。
“后来我就一个人咯。”
欧先生跟服务生确定了海胆和金枪鱼的质量,又点了几种不同的刺身,他问我还要松茸炒饭吗,他仍然记得我喜欢这个,我说不要了,晚上吃碳水怕胖。你哪里会胖。他笑着说,但没再坚持。
“您女儿呢?她怎么样?”我问。
“仰安吗?还不错,现在在悉尼。”
“几年前我见过她一次。坐飞机的时候。”我说。我脑袋里面是那个肥胖的,头发油腻的女孩儿,告诉我她之前做的那些害我的事情并非故意针对我,她只是恨她的爸爸,然后她非要在飞机上吸烟,被警察带走了。这个,当然我没有告诉欧先生。
“我们好几年没有说话。”欧先生拿出手机,一边划动屏幕一边跟我说,“直到我从她祖母那里知道她嫁给了一个澳洲人。仰安没有邀请我,但是我还是去参加她的婚礼了。那,这是她的照片。”
我接过来,看见上面的欧仰安,她没瘦下去,还是我最后的印象里那个胖姑娘,但是她很漂亮,状态上佳,露齿而
笑,带着新娘的头纱,身上是一条便装款式的花裙子,一个高大健壮的白人男孩子站在她身边,样子看上去实在讨人喜欢,仰安双手挂着男孩的一只手臂,他另一只手臂上抱着一个圆滚滚的小宝宝。
“这是… …”
“他们第一个孩子。”欧先生说,“现在已经有三个了。”
“哦… …”我点点头,不无惊讶,仰安已经当了三个孩子的妈妈,而欧先生已经是外公了,“养孩子辛苦吧?有人帮她吗?”
“她还好。”欧先生说到这里,脸上有真心愉快的笑容,“我也没想到,仰安居然是那么一个优秀的母亲。三个孩子都是她和她先生一手带的,连个保姆都没有请,孩子们都是又高又壮,你看到这个老大,现在快五岁了,已经是个运动健将了,什么球都能搞一下。”
“是嘛!”
“是呀,很不错的年轻父母。”欧先生认真的点头,话题不断,“仰安的先生是瓦匠。手艺是他爸爸教的,他们是个大家庭,兄弟姐妹很多,过圣诞节的时候能把一个房子住满。”
“您经常去澳洲看看仰安和孩子们吗?”
“不。不需要。”他说,“但是我们经常通邮件。我也会在脸书上看到他们的照片。我给一些钱和礼物,他们夫妻收入不多,过节过生日的话,我会给仰安一些,她给孩子们做了一个教育基金,把我给她的那点钱留起来,以后他们念书的时
候用。”
我想这一对父女最终还是安静地和解了,像时间和流水缓慢地把石头坚硬的锐角磨圆。仰安找到了自己安定的生活,对她的父亲不再怨恨了,而欧先生也不再固执地想要偿还债务。
我看着他。我知道他改变在哪里了。他其实瘦了很多,脸颊,肩膀,手指,整个人的轮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欧先生就称不上壮实,现在的架子更清减了,没有足够的肌肉也就没有了原来的挺拔,他的后背稍稍有些前倾,老在姿态上。那个骄傲的,总是拔着后背,微微仰着头从来不给人好颜色的欧先生不见了,现在我眼前的他是温和的,说话的语速都慢下来,眼睛里是对宿命的顺从,对生活的接纳。
他问我这些年好不好。
我说起我们分开以后我的经历,我在银行的大起大落,我结了婚游又离掉了,不能怪别人,是我自己没眼光,差点没被那个人给卖掉。我这么要面子的人,跟欧先生说起这么多年我那些不好的遭遇,却毫无障碍。我知道他不会批评我,更不会笑话我,就是一个小学生,在她老师不在的时候,画毁了一幅画,写错了几个字,他会宽宥她,安慰她的。
但是现在我的状况也好一些了。我说。我在一家投资公司工作。我的窗子外面就是黄浦江的大拐弯,只不过我只有一个工位,但是没有自己的写字间。那我觉得也行,哪能什
么事情都尽善尽美呢?哦我总能找到有赚头的项目,佣金也拿的很高。我老板其实您也认识。
他看着我,没说话。
就是我从前的学生,徐家的那个孩子。
欧先生点点头,你们… …
嗯。我看着他。我们在一起。但我们有很多问题。
。。。 。。。
我跟欧先生一边吃刺身一边聊天。我把我跟冬冬的事情,跟宁晓丹交手的八卦都跟他说了。
我说我现在觉得工作赚钱才是生活的第一要义,谈恋爱什么的给得了快乐给不了安全感… …我看着欧先生,他饮下一小杯清酒,听我讲话,没接茬,我知道他并不认可我的态度,我叹了一口气,拄着脸隔着灯光看他:“真是的,您瞧,我在上海混啊混啊的,就这么变成一个混蛋了。”
“不。”他马上说,看了我一会儿,“… …是我,我把你变成一个小混蛋了。”
我愣在那里,看着他,半晌没说话,他终于说到我们了,在我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我慢慢坐直了身体,扯着嘴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对不起,欧锦江先生,我可不是这么认为。我交过好几个男朋友,跟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