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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心嘉点头，拖着手臂往急诊去。
夜里了，急诊室都是一些发热感冒的人，她走进去，医生问了情况，叶心嘉脱了外套，毛衣上有血，医生道：“伤口看着挺深啊，树挂的？”
她点头，医生又说：“能忍着疼嘛？我先把你的袖子剪开，再给你处理伤口。”
脱衣服时已经疼出了一身汗，这会儿嘴唇都有些发白，可是不能忍，也要忍。
她再点头时，身后出现一个人，身影罩在她身上，牵了她另外一只手说：“忍不了痛就抓我的手，消毒的时候会更疼。”
医生抬头看，笑：“你男朋友吧？你也坐，准备好了我就剪衣服了。”
叶心嘉恍然，回神后，她看到霍祯的侧脸。他的手已经紧紧锁住她的五指……
他的手掌干燥温热，细细摸，应该还能摸到指腹的薄茧。
她的手指很冷，手心却出了汗。
医生动手剪衣服时，她疼得用了力气，紧紧抓住他——
手臂是她从凹坑里滑下去时挂到了树枝划上的，上来时没有觉得疼，后来伤口蹭了衣服，才疼得直冒冷汗。
袖子剪了，露出小臂上的伤口，好几道划痕，都是模样狰狞。
医生道：“真的挺深，得好好养了，不然要留伤口的。”
叶心嘉咬紧牙关，医生准备给她消毒，第一次洗，疼的她几乎掉眼泪，后来疼麻木了，倒是忍了过来。
清理完手臂，还有手掌上的擦伤。
最后，她的整个右手和手臂都被包起来，像个白粽子一样。
从急诊出来时，叶心嘉才发现，她还握着霍祯的手。
叶心嘉急忙抽回，侧过身子对他说：“谢谢。”
两个人在医院的走廊上站着，霍祯低头看到她低垂的睫毛，挂着灯光。
脑袋里有这个女人上山时坚定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心里猛然一酸。
江肆以前常在他耳边挂一句话，男人啊，要懂得怜香惜玉。他想，兴许就是这种感觉？
他就近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翘起一只腿，对叶心嘉说：“先坐一会儿吧。”
听了他的话，叶心嘉坐到他身边。
霍祯看着她，问：“伤了好，伤了才有交代，胡卫军知道我这么拼命救他儿子，还能说什么？”
叶心嘉眉心皱起，他什么意思？
她压着不悦：“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好。”
这话说完过，两个人都没什么话说了，安静地坐着，气氛有些诡异。
过了会儿，霍祯动了动，站起身来说：“想喝点什么，我去买。”
叶心嘉抬头，乜眼道：“大晚上受了这样的刺激，喝什么都办法压惊，喝酒吧。”
霍祯笑，当她开玩笑，说道：“医院不让喝酒。”
她说：“那就出去喝。”
霍祯道：“你受伤了。”
叶心嘉不说话。
霍祯说：“我去买点热牛奶，喝完去看看胡果然的情况。酒的话，以后再请你喝。”
他说完人走了，叶心嘉独自坐着。
心里的火慢慢沉下来，她想了想，也罢，她早就不怕霍祯知道她的心机，又有什么好伤心难过的？
可即便这么想，她还是无法释怀。
在乎了，在意了，有些情绪就是无法舍弃。
只是她还不懂得。
霍祯拿两杯牛奶回来，热的，扔给她一个。
叶心嘉接住，揭下盖子时听霍祯道：“胡果然没什么事，四肢受了点擦伤，医生说他受了点惊吓。”
叶心嘉道：“他们在哪儿？头也没有伤吗？”
“没有。”霍祯伸手，“走吧，他们在病房，胡果然睡了。”
叶心嘉顿了顿，望着他伸出的手，慢慢握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气站起来。
霍祯也有许多不习惯。
一个不会疼人的人，哪做得了这种事情。
叶心嘉起身就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愣了下，讪讪收手，对她道：“江肆已经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说了，你到了也不需要多余解释，胡卫军自然知道谁才是他该感谢的人。”
感谢？
叶心嘉笑，若是胡果然此刻没有平安躺在病房中，恐怕就不是感谢，而是问责了！责任还不小。
他们一道走去胡果然的病房楼层，在外面走廊遇到人。
胡卫军看到叶心嘉，便走过来握住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说：“叶小姐，谢谢你了！多亏了你，果果才会没事！”
胡夫人刚抹了眼泪，这会儿想起来刚刚的惊险，又忍不住眼圈泛红。
叶心嘉道：“上山的人都在努力，也是我妹妹云筱不懂事，才让果果出了意外，果果没事最好！”
胡卫军叹道：“小孩子贪玩，出个事儿也实在怨不了谁，我刚刚也跟江总这么说了！”
江肆咧嘴挠头：“胡书记豁达，这事儿说起来还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溺着俩孩子，偷偷带他们去雪场，也不会出这种意外。”
胡卫军摆手：“好了不说这些了，叶小姐伤势如何？”
叶心嘉道：“小伤，刚刚已经包扎好了。”
伤势包成那样，胡卫军夫妇都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来伤的不轻，但也都没有多说什么，只记在心里，把这当成恩情。
惊险总算熬过，事件平息后，天边也渐渐升起了红日。
☆、第二十八章 换药
夜里在医院待到黎明，天亮之后，几人都是带着疲倦。
回去的路上，叶心嘉和叶云容换了位置，她坐叶事兴的车，叶云容坐的是霍祯他们的车。
叶事兴这些年，儿子不争气，疼不到，最疼的是女儿。一来女儿都听话乖顺，二来女儿家娇小，需要疼着。
叶云容和叶心嘉两个女儿，虽说一个是亲生，一个非亲生，叶事兴也不想偏袒谁，但有些时候，并不是你说不偏袒就能不偏的。
至今，他都还记得乔林临终前对他说的话。
叶事兴叹了口气，对叶心嘉说：“你妈妈走的那天，她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我在她身边，真恨不得受苦的那个人是我，我也一直不敢忘了她交给我话，她说，不要我把你当亲生女儿养，但是一定不能让你一个在外面奔波……她说你跟着她的那些年，吃了太多苦了。”
叶心嘉垂着头，叶事兴话就像那药引，轻易就把曾经那些日日夜夜的难过带了过来。
她也不会忘了，不会忘了小时候为了生存的艰难和屈辱。
出租房里没有交房租的时候，房东停水停电，她不洗澡不洗脸过了一个星期，没有钱跟在同学一起吃饭，她落在后面，还要佯装自己一点不饿，那邪念她最喜欢的就是放假，因为可以呆在家里，谁都不见，最讨厌的就是去开学和走在街上……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到手，想做的事情要比别人努力千百倍才能成功。
这些她都没有忘过。
叶事兴道：“这些年来，我知道就算再小心，也总有亏待你的时候，以前我没注意到，今天你挺身而出说了那些话，我才突然意识到，你其实还是苦，心里苦……”
叶心嘉艰难咽下一口气，哑着嗓子说：“我从来没有怪过谁，也没想过依靠谁，走到这一步，凭着自己的本事，也挺好的，爸爸。”
叶事兴一顿，拍了拍她的肩膀，人老了，气叹得也多，“到底还是委屈你了……”
叶心嘉摇头：“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我知道谁对我是真的好，谁对我是假的好，也知道不是谁给你的东西多就是付出了真心，这些我都懂的爸爸，我只希望云筱能够过得好，开开心心长大……”
叶事兴沉默，片刻后他道：“爸爸会的，会保你们都过得好，都开开心心的……”
叶心嘉点头，冲他一笑。
叶事兴又道：“回南城之后，回家住吧。”
叶心嘉一顿，他轻声说：“手伤了，你自己在外面住不方便，回家里我放心些。也快过年了，云筱愿意跟你腻在一起。”
他这么说，叶心嘉没有拒绝的理由，最后颔首道：“好。”
回到甘井度假村时，朝阳越来越亮。
叶心嘉回房间，叶云筱担惊受怕一整晚，夜里带她们玩的徐经理陪着她睡在外面的沙发，她也没有睡熟，听到叶心嘉进门的声音，一个激灵跳起来，却茫然不知所措。
叶心嘉看着她，笑着张开手：“过来抱抱我。”
叶云筱顿时哭出声来，冲过去抱住她的腰：“心嘉！心嘉！你回来了！我怕死了！你怎么了？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你怎么受的伤啊？胡果然呢？他死了吗？啊呸呸呸！他怎么样啊？你快告诉我！”
小丫头吓得都语无伦次了，叶心嘉的手臂被她碰了，有些疼，这会儿也顾不上，再把她抱在怀里，低声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我没事，就果果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划伤了，已经看过医生。胡果然也没事，受了点小伤，在医院住着，很快就会好……你乖，我们都没事了。”
听到这里，叶云筱“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像压抑很久后的大释放，埋在她怀里，停不下来。
叶心嘉也是哭哭笑笑，也不管她，任她哭吧，哭完……一切都能归于平静，一切都变好了。
原本计划在甘井度假村开的会议如期举行，来自不同城市的地产大亨和领导聚集起来，讨论了几块重点开发地带。胡卫军这一遭，不管成果如何，心里已经有数。
该给谁，不该给谁，他公平着来，摸着良心。
但因为胡果然住院，原本计划会议结束当天离开南城，现在推迟了两天。
南城树下离不开叶事兴，即便舍不得先走，叶事兴还是要先走一步。
临走前安排了人照顾叶心嘉她们，叶云筱拍着胸口说：“放心吧爸爸！心嘉交给我好了！”
叶事兴道：“就是交给你才不放心！你小心别再惹事最好！”
叶云筱不服，不服有什么用？想想那天胡果然出事，还不都是因为她？
末了叶事兴笑着说：“好了，我走了，心嘉，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回南城后，搬回家住。”
叶事兴走了，倒是霍祯和江肆等人还留在北州市。
这两天呆在甘井，叶云筱陪着叶心嘉养伤，很听话，哪儿都不去。
叶心嘉手臂上，伤口深的地方缝了几针，这几天疼得没睡过几次好觉，洗脸不能动手，洗澡不能沾水，吃个饭都要锻炼左手。
医生来给她换过一次药，她知道伤口好了差不多时要自己换，就让医生教了方法。叶云筱年纪小，不敢让她帮忙。
临走的这天，收拾了行李等待出发，叶心嘉洗头时淋了手臂，她图省事，自己在房间里换药。
按照医生说的，倒不觉得难，真自己动起手来，才知不容易。
叶云筱看她龇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说：“算了算了！我还是去找医生过来吧，或者叫徐阿姨过来帮忙也行，你自己弄真的好吓人啊！”
叶心嘉忍着疼，已经揭下一层纱布了，一边呼着气，一边说：“我自己试试，不行再说……”
“咦～我还是去找人吧！”叶云筱真的看不下去了，撒腿就往外跑，却刚出门，就听到一声叫：“哎哟！”
叶心嘉急忙停下来，着急站起来，膝盖撞上茶几，桌上的药盒撒了一地。
她来不及收拾，就听到外面有男人的声音：“干什么呢小丫头！又冒冒失失的！”
“霍……霍哥哥，江叔叔！”
江肆叫了一声：“咦？听了那么久我才听出来！你怎么叫霍祯哥哥，叫我叔叔啊？霍祯比我还大，我都叫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