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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亦彬的眼神果然一动,好像要张嘴说话,但马上又皱起眉头,似乎打消了主意。
又和昨晚上的情况一样了。许艾在脑内“啧”了一声,放下筷子,正对向常亦彬。
“你做坏事的时候,就没点心理准备的吗?”许艾说。
常亦彬果然抬头朝她望来。
“这种损阴德的事,哪有万无一失的保证?哪怕成功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反噬——那个人连这些都没告诉你?”
以上都是她胡说的,怕露馅还故意说得模棱两可——她还朝叶负雪看了一眼,希望专业人士不要揭穿。
但听话的人显然不专业,并且中套了。
“……你们都知道了?”常亦彬说,眉头低低地皱着。
许艾放下心来,接着胡说了。
“知道了呀,负雪一看见新娘子就知道了,”许艾说着,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婚礼上的余安琪,其实不是余安琪吧?”
常亦彬的表情倒是没有太大变化,但虚握着的手隐隐颤抖。
“你也是个胆大的,分手就分手,还要演一出戏,”许艾停了停,“还要搭上别人家的姑娘——她造了什么孽,要被你们这么算计?还有那边的父母,他们知道自己女儿是这么活着的吗?”
这一串胡说似乎奏效了,说到“演戏”的时候,常亦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面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
“不是的……”他咬了咬嘴唇,“他一开始告诉我说,她不需要死……只要休克昏迷,让魂体出窍就行了。”
然后把两个姑娘躯体里的魂交换,一个成了漂漂亮亮的新娘子,一个成了失魂落魄的前女友。
但是前女友死了,还被迅速火化下葬,能用的躯体只剩下一具。
“我问他,这……这还要继续吗,”常亦彬小声说,“他说没关系,我付了钱,他就肯定帮我把事办好……”
许艾刚想问他“他”是谁,叶负雪先开了口。
“新娘子的魂,就被他拿走了,对吗?”
常亦彬点点头:“他说……他会给她一个合适的安置——他会妥善处理的。”
“他怎么取魂的?”叶负雪问。
常亦彬犹豫了一下:“……他给了我一瓶药水,让我掺在余安琪的水里……”
药水?许艾想到了另一个从别的除魔师手中购买药水的人。她立刻就打消问名字的念头了——万一常亦彬也被施了哑咒,让他一想说出名字就会失声,那反而得不偿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后来……后来也很顺利,”常亦彬垂着眼睛说,“我一觉醒来,旁边的脸还是那张脸,但里面的人成了小洁……”
比许艾以为的更早一些,照他的说法,两人在常家见到的余安琪,早就被换芯了。
“但再后来就经常出现奇怪的事了,就是炸玻璃那些,”常亦彬说,“我去问他,这都是什么情况,他说……可以把他介绍给我妈妈,就说他是除魔的‘先生’——以免他们找了另外的人,看穿我的把戏……”
“但我没想到,妈妈最后还来找你。”常亦彬朝叶负雪望了一眼。叶负雪虽然看不见,但许艾看得清清楚楚——对方眼里的阴毒和怨气。
“你好像还挺心安理得的,”许艾说,“你不觉得这是杀人吗?你的那个小洁先不说,余安琪等于是被你们杀了。”
“那有什么办法!”常亦彬立刻顶了回来,“要我和不喜欢的人结婚,我也觉得是杀了我!”
“那你可以拒绝啊,”许艾说,“为什么非要拉上别人家的姑娘?你舍不得你的小洁,那就去拒绝去抗争,去跟你父母谈判啊?”
常亦彬一愣,又马上笑了笑:“你们许家上一辈可能就是不懂联姻的重要,所以才会破产的吧。”
许艾被呛了一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不喜欢她,但我们家需要她。我又不想为了金钱放弃爱情,所以——”
“啪!”清脆利落的一记耳光,把他的后半句话打回肚子里了。
常亦彬愣了,捂着脸上红肿的掌印望向许艾。
许艾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叉着腰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
“我今天就要替你祖奶奶管教你!”祖奶奶气鼓着包子脸说,“不肖子孙!龌龊东西!下贱胚子!常家怎么会有你这种泼才!”她说着又是一耳光扇过去——“啪!”
常亦彬脸上凭空多了两个小手印,他在椅子上吓得抖成一摊,捂着脸朝空中一阵乱看。
“可以了,”叶负雪说,“情况我了解了。最后的问题——酒店是谁选的?”
“……是我妈,”常亦彬说,“她说……找先生看过了,那家好……”
叶负雪点点头。他刚要站起身,明叔又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怎么样,她还在客厅?”常亦彬急忙也站起来,“就说我不在,我走了啊!”
叶负雪停了停,然后挑嘴一笑。
“恐怕不行,”叶负雪说,“这次她是真在客厅了。”
常亦彬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你刚才骗我!”
“礼尚往来,”许艾说,“是你们骗人在先。”虽然她也被叶负雪骗到,以为余安琪是真的来了。
“你跟我一起过去,”叶负雪对着常亦彬说,“去看看现在在你太太体内的,是什么东西。”
许艾听着脑中一亮——对,真正的余安琪的魂应该被那个人收走了,常亦彬又说她的表现完全不像“小洁”,那现在在里面的谁?
她又想起那个罐子——在罐子里的又是谁?
第29章 除魔师的捕获
许艾,20岁; 人生最初的推理经历是小时候跟妈妈一起看动画片; 看一个万年小学生侦探。她觉得那动画什么都好; 就有一点让她忍不了——为啥那些凶手到最后都要自陈苦衷?
因为有苦衷才杀人?
因为有苦衷就能杀人?
她这么跟妈妈说了; 妈妈说,你的想法是对的,但你还小。
——哈; 又是“还小”。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这件旧事来了。她看着叶负雪站起来; 朝客厅过去——有一个被换了芯的新嫁娘正等在那里。
“你跟我一起去客厅。”他是这么对常亦彬说的; 并不是征求意见的语气。对方又推脱了几句; 看他坚决坚定,也就耷拉着脑袋同意了。
许艾刚要跟着站起来一起走; 叶负雪又转过头对着她:“你去我房里把那个罐子取来。”
许艾一愣:“这让明叔去拿就好了呀。”
“你去拿; ”叶负雪坚持道; 然后他凑近她耳边又小声加了一句; “等会儿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也许是你害怕的那种。”
“……哦; 那我去。”许艾严肃地考虑了一会儿,点点头。
她就跑去北屋拿那个罐子了。时间已经是上午,太阳烤得火烫,树上的知了声就没停下来过。
虽然叶负雪没有明说; 但用头发想想也知道; 他指的是哪个“罐子”。许艾推门进了他的屋子; 一眼就看到客厅角落的博古架上,那个锡制小罐安安静静地放着。
里面大概装着一个女孩子的魂魄。
她刚要走过去拿起来,突然听到“哗啦”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风吹动。
许艾循声转头一看,叶负雪卧室的门开着,窗也开着,风从大敞着的窗口直来直去。
他桌上摊开的画纸被吹落下来,掉了一地,刚才“哗啦啦”的大概就是这个声音。
又是一阵风从窗口吹入,桌上又掀起一张纸来,搁在上面的笔被纸张一带,“骨碌碌”地就要滚下来。许艾赶紧一步上前,在书桌边缘接住了那支笔。
她“唉”地叹了口气,摇摇头:“习惯太差。”——妈妈替她打扫房间时也常这么说。
然后她把笔端端正正架到笔座上,转过头准备收拾地上的纸。
——那似乎是一幅画。
纸面上是大块大块的墨黑,中间留出了星星点点的空白。空白有大有小,有的十分规律地排列着,有的零零落落,好像被惊起的萤火虫;也不知是他刻意留白的,还是没有涂到。
画面中心是一块最大的白色,占据了整张纸差不多1/3的面积。许艾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那似乎是一个人形:有脑袋,有脖子,还依稀有躯干和四肢的轮廓。
……算了算了,不看了,怪吓人的。许艾把画纸收起来,放回到桌上。
她看到桌上也摊着一幅画,完成度比刚才那幅(大概)要高一些;但画面上还是大片大片的涂黑,和零零落落的留白,实在让人很难揣摩出作者的想法。
也许叶先生眼中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吧,许艾想。她正要转头朝房间中间看去,耳边炸开祖奶奶的声音——
“怎么这么慢!”
许艾被吓了一跳,赶紧转头应了声“来了来了”,然后帮叶负雪关上窗,走到外面的客厅,拿走了架子上的小罐。
那锡制小罐掂着很轻,似乎是空的,但晃几下,又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快走快走。”祖奶奶又催促道。
“知道了,”许艾替叶负雪带上了门,“那个女人来了吗?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吧?”
“没有啊,”祖奶奶说,“他们就坐着聊聊天——哦,常家的小子躲起来了,都不敢见人,这个窝囊废!”
于是许艾就赶去客厅了。知了声一按着走廊铺开一路,吵得人心烦。
还没走进客厅,许艾就听到余安琪的声音:“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回去会和他好好沟通”;她的话夹在震天的知了声里,显得又轻又柔,和风细雨。
许艾推门进去,看到上首的叶负雪朝她点了点头;她下意识地把罐子藏进衣兜里,然后转向客座上的余安琪。
“这位是……?”对方满脸堆笑,但嘴里说出了一个不应该的问句。
余安琪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两人还(表面)友好地互加好友了呢。
所以眼前的这一个,至少不是在常家见到的那个“余安琪”,许艾想。
不过什么时候交换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是谁。
“这位是许家小姐。”叶负雪介绍了一下。
然后余安琪客气地问了好,许艾同样客气地回了礼,就走到叶负雪旁边坐下。
她刚落座,明叔提着茶壶进来添水了。倒完叶负雪和许艾的杯子,他正要转向余安琪,对方客气地摆摆手:“不必了,我马上就——”
明叔已经拿起了她的杯子。她的手还没收回,和装满茶水的瓷杯一碰,泼出半杯茶来,满满地全洒在她手上。
“……不好意思。”明叔赶紧放下杯子,转身拿了块毛巾,过来替她擦手。没擦两下又被余安琪自己抢过去:“都说了不必了……真是太客气!”
说着还甩了个白眼。
她原本穿着长袖雪纺衬衫,这一杯水下来,袖子上也被泼湿了。余安琪擦了几下,随手挽了袖子。
——许艾看到她腕上还留着叶负雪那日写的字迹。
她顿时明白了什么,立刻过去抢了余安琪手里的毛巾:“抱歉抱歉,我来帮你。”没等对方反应,她马上抓着她的手,边说边用毛巾使劲揩了几下——但才几下,又被余安琪伸手拦住了。
“茶就不喝了,二位都忙,不必浪费时间对付我,”余安琪说,“可以请亦彬出来了吗?我等会儿还有事,想先带他回家。”
叶负雪迟疑了一下:“……说来又是不好意思,他现在好像还没起床。”
余安琪很不信地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