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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她对未来最大的展望,就是好好学习; 毕业后找个好工作,然后好好工作; 赚钱还债。
……这么想想; 现在的她也许还没看得那么远。
现在她只想知道; 几个小时后的自己该在哪里。
许艾坐在火车站候车厅; 每隔五分钟就看一眼时间。看到第12次的时候; 火车终于到站,她拉着箱子检票上车,坐下之后给叶家打了个电话——当然无人接听。
许艾转头望向车窗。天色已经黑了,车窗映不出外面的景物,上面只有她疲惫的脸。
傍晚5点出发的火车,到站是晚上8点。
出站后,再到高速路口……是晚上9点。
然后又是一段长长的山路。
车窗上映出的那张脸皱了皱眉头。
火车开过沿途一个又一个车站,每一次到站,许艾都给叶家打去一个电话——永远都是“暂时无人接听”。
8点,她的车站到了。许艾又最后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把电量见底的手机揣进兜里,拉着箱子下车,去找一家小旅馆。
只能明天天亮后再说。
小旅馆的床位又窄又硬,她怕脏,也不敢躺进被子里,就穿着衣服在床上靠了一夜。
她又做了那个熟悉的梦。梦里,叶家大宅成了一片荒屋;她光着脚在瓦砾堆上走过,踩着碎砖乱石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她想去找叶负雪,然而整栋宅子里安安静静,她叫谁都没有回应。废墟里突然传来一声猫叫,她转身一看,那只流浪猫蹲坐在高高的墙头,也正低着头看她。它的眼睛是透彻的金黄色,瞳孔眯成两条细线,气势和神情竟有些狮子似的威严。
梦里,许艾问它,你看见人都去哪儿了吗,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那只猫“嗷呜”一声怪叫,然后从墙头一跃而下,飞快地朝着北屋跑去了。
许艾急忙跟上它,一路跑过东厢,跑过花园,跑过枯萎干涸的荷塘……那只猫纵身一跳越过围墙,消失在视线尽头。
许艾看到北屋坍圮的屋檐下坐着一个人,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长衫,身形干瘦。他坐在垒叠的断墙上,仰头望着天空。
看不到他的脸,许艾叫了他一声“叶先生”,他没有回头。
“叶负雪”——没有回头。
“……负雪”。
他似乎一怔,缓缓地回过头来。
他用虚无的视线望着许艾,说,碗碗,我害怕,我看不见你了。
许艾醒了,发现自己裹着外套躺在小旅馆的床上,在清晨7点12分。
这座城市的年味比家乡更浓一些。许艾拖着箱子走上街头,耳边尽是“恭喜发财”的老歌,广告灯箱里也循环播放着贺年广告。她拦了一辆出租车,不巧遇上年前大堵,到达高速路口的时候,已经是两小时后。
上午10点,许艾拖着行李箱开始山路跋涉。
深冬的山野里,只有风声,鸟声,还有她的行李箱“骨碌骨碌”滚过的声音。
这一路上,许艾想过很多可能出现的情景:到家后,发现房子成了梦中的样子,家里谁都不在了;到家后,发现什么都没发生,叶负雪正抱着50晒太阳,祖奶奶提着一个小绣球在旁边悄咪咪地逗猫;到家后,门紧紧关着,她进不去,在门口吹了好久的冷风,然后叶负雪和明叔才开着车姗姗来迟,然后他慌里慌张地推着她进屋,说不好意思,刚刚去了师父那里……
前几天可能下过雨,山路上尽是被晒干的车辙印。许艾拖着行李箱走得很慢,快不起来。
希望什么都没有发生,许艾想。希望她一回到家里,明叔笑嘻嘻地来开门,然后50“喵呜喵呜”地跑过来,后面跟着追它的祖奶奶。
希望她一眼就能看到那个人坐在阳光下。只要听到她的声音,他就会回过头来,挑起薄唇一笑,对她说——
身后突然响起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有人按了两下车喇叭。
许艾一愣,几乎跳着转过身去——
眼前是一辆陌生的保时捷,她没见过。
保时捷慢慢减速,在她面前停下了。然后驾驶室的车窗降下,一个男人探出头来。
他摘了墨镜——是陈玉临,许艾前几天才在电视上见过他。
“这不是许小姐吗,”陈玉临说,“你刚从外面回来?”
许艾说了声“是啊”,然后看到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女人,正在朝她笑。她想了一会儿,想起了“李倩”这个名字。
“快过年了,倩倩说来看看叶先生,拜个年,”陈玉临说,“在这儿遇到你也真是巧了,要是不嫌弃,不如坐我们的车一起过去吧。”
许艾赶紧道了声谢,带着箱子坐上车去。
“我们才是要好好谢谢叶先生。”李倩跟着说了一句。
她说,她和陈玉临已经在外地登记领证了,就等着公司选日子公布。
“之前的错事,能弥补的都尽力弥补了,不能弥补的……”陈玉临的声音顿了一下,“引以为戒吧。”
“许小姐怎么自己回来了?”李倩转开了话题,“没让叶先生派车来接吗?”
许艾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想了一会儿才说:“突然想回来的,电话一时没打通。”
“应该多打几个,”陈玉临说,“前天我打电话过去,也是没人接,不过昨天马上就打通了,于是我就带倩倩过来了。”
“……哦,”许艾点点头,“可能是明叔正好走开了吧。”
二十分钟后,保时捷到了叶家门前。陈玉临下车敲了敲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许艾和李倩便先下了车。
门里没人,没看见明叔。
许艾愣了一下,然后听见有人远远地走来,边走边说:“陈先生别来无恙。”语气清冷,仿佛在这冬日山野里漫不经心吹过的微风。
然后那人的脚步一顿,在廊下站住了。纤薄的嘴唇渐渐扬起,咧开一个微笑。
“你回来了。”叶负雪说,仿佛冬日的微风里带来梅花的淡香。面具都盖不住他脸上满溢的笑意。
然后他迈开步子,更快地朝前走了过来。
“我们在半路上遇到许小姐,就正好把她捎来了,”李倩说,“叶先生过年好呀。”
叶负雪朝她笑了笑,马上转向许艾:“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要在家里过年。”
他面色红润,完全没有梦里那副颓唐苦闷的样子——看来什么都没发生,确实又是自己多心了。
还好是自己多心了。
“……家里没什么事,我就早点来……来看看50,”许艾说,“对了,明叔呢?”
陈玉临都停完车回来了,还没见到明叔过来。
“你走之后不久,明叔突然病倒了,”叶负雪皱着眉说,“心脑血管方面的病……还好师父在,赶紧打电话送了他去医院,现在还在医院里观察治疗。”
“……白先生也在?”许艾一惊。
“师父来陪我过年,”叶负雪说,“幸亏他在,不然这个家里……都没人能打急救电话。”
许艾下意识地朝西厢望去。
“你先去放行李,休息一下吧,”叶负雪说,“中午想吃什么,就跟厨房说。”
说完,他引着陈玉临和李倩朝客厅去了。
许艾拖着箱子走去东厢,经过花园,看到园子里的花开败了,灌木丛里枯了几株冬青。
她推门走进自己的院子,院子里那棵桂花树落了一半叶子,剩下的一半也是枯黄干皱,一阵风来就摇摇欲坠地晃荡。许艾越来越有种不妙的感觉,她放下行李走出屋外,突然听见“嗷呜”一声。
许艾猛地转头,看到那只流浪猫缩在花坛的阴影中,瑟瑟发抖,全然没有梦中威风的样子。
许艾朝它走近一步,它金黄的眼睛看到她,眨了眨,抖索着站起来,似乎想朝她走来。
院外传来又一声猫叫。流浪猫顿时炸开一身的毛,朝着院门弓起背,龇出牙,好像分分钟就要扑上去。
许艾转头一看,看到50竖着尾巴从外面走进来。它在门口一停,温温柔柔地“喵呜”叫了声,朝许艾过来。
那只流浪猫立刻冲出去扑咬50。两只猫“叽哩哇啦”地扭打成一团,等许艾反应过来,50已经被流浪猫咬着耳朵按在身下,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呻/吟。
“不要闹!不要打!”许艾上前一巴掌把流浪猫拍开,抱起自己的猫搂在怀里。那流浪猫“呜”地低吼几声,一扭头跑走了。
许艾摸了摸怀里的50,摸到它身上还结着几条痂,顿时又是一阵心疼。
“它这么凶,我们不要跟它玩了,以后看见它就跑,不要打架。”她教训说。
50“喵呜”一声,乖顺地蹭了蹭她。
许艾便抱着猫在宅子里转了转,客厅的方向传来几人的说笑声。她凝神听了会儿,没听见白先生的声音。
看来他应该在别处。
许艾便朝花园过去了。才刚刚走了一小段,怀里的50挣扎着跳下地来,一扭屁股跑进草丛里没了影。
许艾抬头朝前一看,荷塘就在不远处。
花园里的草木都有些零落萧瑟的时候,荷塘里的荷叶荷花还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许艾走近几步,看到荷塘边上围着的柳树枝叶稀疏,好像刚刚才换下叶子,准备过冬。
许艾低头一看,池水颜色变深了,一时没看见鱼群。她盯着看了好一阵,突然听到荷叶“唰啦”一响。
——一个巨大的,壮硕的影子,闪着幽暗的绿光,从水面下慢悠悠地游过,撼动了叶梗。
附近的荷叶也跟着“唰啦”“唰啦”地一阵摇动,那巨大的东西朝荷塘另一边过去了。
许艾顺着看去,看到对岸站着一个人。
米白色风衣,卡其色长裤,他的视线远远越过水面,落在许艾脸上。
“白先生,”许艾抢先叫了他,“过年好呀。”
白先生笑了笑,下巴上的伤痕跟着一动。
“许小姐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不多陪陪你爸爸。”
“爸爸嫌我烦,把我赶回来了,”许艾说,“反正家里待着也没事,还不如来这里,跟你们凑个热闹。”
白先生又笑了笑,绕着荷塘朝她走来:“你爸爸身体好吗?”
“你不是才见过他,怎么还要问我。”许艾说。
白先生眯了眯眼,刚要开口说话,许艾又抢先打断了他:“原来你和我爸爸早就认识——倒是早说呀,咱们说起话来还能更亲切点。”
白先生干笑了两声:“我是听说你们父女关系不太好,怕我说了之后,你还迁怒我。”
“哪来这种事,”许艾说,“我像是那么不识趣的人嘛。”
白先生“哈哈”笑了。
“这趟回去,我还看到珊儿阿姨的照片了,”许艾说,“她可真漂亮。”
白先生的笑容淡下了。他望了一样荷塘里盛开的荷花,然后叹了口气。
“可惜姐姐去世多年……”
——“原来她是你姐姐。”许艾说。
白先生一怔,转过头看她。
许艾本来只是怀疑,没有切实的证据——但现在当事人自己都说了,那还要什么证据。
更意外的是,得到了“去世多年”这个情报。
许艾也转头朝白先生笑了笑:“我只是看见老照片,想到就说了,没想到居然是你姐姐——怪不得白先生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
“……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白先生说,“不过女孩子太聪明了,往往就不可爱了。”
“所以像我这样又聪明又可爱的人,才更显得珍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