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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躺回去了?是伤口疼吗?”夜澈见他坐起来,还以为他躺厌烦了,想换个姿势,正倾身取了床榻上另一床叠好的锦被,打算垫在他身后,转眼却瞧见他又躺平了,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伤口犯疼了,所以才如此。
“师兄,怎么了?他有哪里不妥吗?”若雪托着一个精雕紫檀木托盘进来,上面摆放着精美绝伦的青玉双耳玉杯,以及玉壶。
她微侧着头,蹙眉看了卫离几眼,卫离的被子还未来得及盖好,于是她疑惑不解地问:“你掀被子干嘛?热吗?”自己感觉屋中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的,便又说道:“明明不热啊?”
卫离面色恹恹,神情怏怏,不太有精神地回答:“不热,我只是想让师兄看看我的伤口。”
“哦。”这个理由倒也说的过去,反正他这人有喜欢给人看伤口的癖好,若雪不以为意。
将托盘搁在屋中央的雕花八仙桌上,招呼夜澈:“师兄,娘担心你饿着,给你备了好菜好酒,快过来用点。”
她身后的紫露和红玉也各托着一只大托盘,同样放在桌上,揭开两个托盘之上的盖子,却是好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肴。
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夜澈早已饥肠辘辘,但他却不急于去用餐,而是淡淡地瞥着蹙眉抿唇,瞬间变的虚弱倦怠的卫离,眼中闪过狡黠和戏弄,轻飘飘地道:“师娘有心了,若雪你也受累了,不过,我还是想看看他的伤势如何了,这样我也好放心了。”
死夜澈,你是故意的吧?卫离面无表情的睨视着夜澈,他只喜欢让若雪看他的伤处,别人他才没兴趣!
夜澈不避不让的与他对视,星眸炯炯有神,泰然自若的催促:“怎么还不动啊,不是你要让师兄瞧的么?”
“……”卫离。
※※※※※※
做了简单的舆洗,换上一身绣有云纹的广袖宽袍,雨过天青的颜色,腰束和田青玉宽带,潇洒不羁中又不失风雅,缓缓行走间,宽大飘逸的衣袂轻扬,夜澈白晰的脸庞便仿若一块无瑕的美玉熔铸而成,透着棱角分明的俊美与矜贵。
他的院子,风三娘已派人整理好了,可他并没有回去,依旧呆在离院。
他此次回来,其实有多方面的原因,但其中最重要的当属风家的事情。原来他计划和曲妍儿一起回来的,也因为这件事而作罢。
“师娘,我说这件事之前,您要有个心理准备。”
大家都有好几个月未见面了,一见面就觉得有许多话要讲,于是便都聚在卫离的起居室里喝茶叙话。不想话才刚起了个头,夜澈便开门见山的让风三娘对自己等会要说的话有个心里准备。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风三娘一听,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觉得夜澈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么慎重其事的话,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她脸色发白,双唇颤抖:“是焰儿……”
“不是,卫焰好好的。”担心风三娘胡思乱想,夜澈也不拐弯抹角:“是风老夫人身体欠佳,已经卧病在床两月有余了。”
“啊?我娘……”风三娘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几乎是立刻站起身,险些碰翻手边的茶盅,一脸焦急地道:“怎么会这样?我们上次去,她老人家还身康体健,容光焕发的样子,怎么说病就病了?”
被扶来躺在罗汉榻上的卫离,还有正吃着核桃仁的若雪,一时都将目光投到夜澈身上,他们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不对,师兄,外祖母仅仅是病了这么简单吗?”卫离觉得事有蹊跷:“前段日子,大舅在信函里只字未提外祖母生病之事,若是病了这么久,大舅为何不提?”
若雪想到风老夫人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样子,不像是个病歪歪的老人啊,怎么一病就病这么久?
“此事说来话长。”提到风家的事,就连素来沉稳内敛的夜澈,也忍不住要憾然喟叹一声:“说来说去,风老夫人之所以缠绵病榻,还是与蒋县令一家子有关。”
“又是他们?!”风三娘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这风五妹一家子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但她实在想不出风五妹还能生出什么幺蛾子来:“这次又是什么事?”
待到夜澈将事情的经过一讲,几个人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叫个什么事啊——
原来,上次风五妹成功的将几位蒋家姑娘分配了,蒋蕾配给风逸飞,蒋卉配给风逸睿,名义上是做贵妾,但风逸飞两兄弟都还未成亲,按一般世家大族的规矩,未成亲前是不能抬妾的。
因此,这姐妹俩就暂以通房的身份呆在两位表哥的院子里。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该尘埃落定了,谁知这四位当事人各有心思,由此生出风波不断。
蒋蕾和蒋卉早就得了风五妹的耳提面命,我风五妹的女儿哪能给人做妾?此举不过是迫于无奈,采取的一种迂回的方式而已,最终的目的,还是当上你们表哥的正妻。
这两姐妹自然是不甘于给人妾的,但她们也知道要做表哥的正妻,那难度不止一点两点。
首先,她们俩是失贞女。
其次,她们和爹娘做笼子坑了两位表哥。
以两位表哥心高气傲的心性,必定是瞧不起她们的,更不用说会喜欢上她们。如若不是看在大家是亲戚的份上,只怕他们连正眼都不会瞧她们一眼。
有了这层认识,这两姐妹便开始挖空心思,想千方设百计的挽回两位表哥的心。
平日打扮的花枝招展,香风袭人,在风逸飞两兄弟面前讨好卖乖,伏低做小;或者做张做姿,妖妖娆娆的卖弄风情,一昧的想勾得这两兄弟对她们另眼相待。
然而,风逸飞心里喜欢的是曲妍儿,再加上吃过一次亏,有了提防之心,所以无论蒋蕾使多少手段,他一律不假以辞色。
至于风逸睿则更绝,他有个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两人打小就认识,青梅竹马的感情既纯真又美好,哪里会因为一个稍有姿色的女子就移情别恋。因此,他一见到蒋卉,基本上是绕道走,避之唯恐不及。
如此一来,两姐妹计划旁落,各种手段都派不上用场。眼看目的不能达到,她们便日日在风老夫人面前哭天抹泪,做万分委屈状。
风老夫人被她们吵得不得安宁,再加上先前就因风五妹的做法,在心里头存了气,两下一发作,身体便不怎么好了。
偏偏这个时候,蒋卉发现自己有身孕了。
这姑娘顿时大喜过望,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母凭子贵,因此她跑到风逸睿面前,以肚子里那块肉做要挟,大言不惭的要求风逸睿退掉亲事,并尽快娶她。
风逸睿年少气盛,且又很喜爱自己的未婚妻,怎可能答应她无理的要求?
再说因为和蒋卉的事,弄得他的未婚妻郁结在心,连带着都不怎么理睬他了。他恼恨蒋卉至极,偏生她还往刀口子上撞,没脸没皮,没羞没躁到了极点。
一气之下,他不假思索的推了往跟前凑的蒋卉一把——他少年心性,心里又窝着一股火,这手下便没有个轻重,带着点发泄的意思。
这一推,就将蒋卉狠狠推倒在地。
当天晚上,一直哭哭啼啼蒋卉便不好了,大喊肚子疼,下身血水淋漓,饶是郎中请来的及时,却依然未能保住她的性命……
典型的一尸两命!
再恨蒋卉,那也是自己的亲外孙女,风老夫人受此打击,悲恸欲绝,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身体登时犹如雪上加霜。
正是因为蒋卉突然殒命,夜澈和曲妍儿打算去广陵的行程便搁浅了。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完——在得知蒋卉有孕的同时,甄氏也发现蒋蕾有些不妥,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蒋蕾应当是怀了身孕,且月份还不轻。
甄氏果断的请了郎中来为蒋蕾评脉,谁知蒋蕾却躲躲闪闪,死活不肯让郎中诊治。
这不得不引起甄氏的怀疑,并非她要把人往坏了想,而是蒋蕾姐妹先前失身于人,且那日期,与她们算计风逸飞的日子只隔得个把月。
假使蒋蕾肚子里的孩子月份重了,那百分之两百不是风逸飞的。
旁的事情甄氏可以容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有这种事情,甄氏却是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的!
尽管蒋蕾百般抗拒,最后还是被证实怀了身孕,且月份也不对。
事情爆发开来,风老夫人真受不了了,本来岌岌可危的身体经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变得越发脆弱不堪,无论用什么方子都不奏效,吃什么药也不见起色。
由于这是不折不扣的家丑,所以风家捂的严严实实,并没有对外宣布蒋卉的死讯,同时也未将老夫人病重的消息通知亲友。这也是为什么风老夫人病了几月,风三娘却并不知情的缘故。
“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得立刻赶回京城去!”这会儿知道实情了,风三娘哪还坐得住,顾不得年关将近,恨不得立刻飞到风老夫人的身边。
可转而想到卫离的情况,她又左右为难,一边是亲娘,一边是亲儿,哪个出事都好比拿刀子剜她的心,让她如何决择?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几个人皆能理解风三娘的心情。卫离表示有若雪照顾自己,风三娘可以放心去京城。
夜澈也表示自己短期内不会回京城,可以帮着打理庄内的各种事务。
若雪安慰风三娘不要着急,风老夫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并表示,庄内的运作她已经很熟悉了,管理仆妇和打理庄子都勿需风三娘操心。至于卫离,他的身体日渐好转,没什么大碍了,风三娘尽可以丢开手,安心去风老夫人身边侍疾。
实际上,听夜澈那意思,他们也做好了思想准备,老夫人已是医石无罔了,目前只是在拖日子,只怕不久的将来,他们会再去京城一趟。
※※※※※※
京城。
除夕夜,举国上下都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欢聚一堂。
皇宫里照例要大摆宴席。
皇上要宴请百官,当然,有资格列席的都是天子近臣。宫中灿烂灯火通宵不熄,笙歌达旦,响彻云霄。
年前落了一场激扬的大雪,因天气寒冷,残雪未融,天地间依旧白茫茫的一片,琉璃瓦房顶上全是皑皑白雪覆盖着。冷冷寒风吹过,树枝上的雪花簌簌地落,晶莹剔透的冰棱咔嚓咔嚓的往下掉。
翊玉宫内,卫弄玉慵懒地斜倚在镂刻精雕繁冗纹样的窗边,透过大开的窗子,默默无声地望着外面挂满红灯笼下的雪景。
她今日在宫宴上喝了几杯酒,略有点醉意醺然,肚腹内似火烧,于是向皇上告罪,称自己身子不适,恐扫了皇上的兴,不能守岁,然后不管皇上的殷切询问,回了自己的宫中。
此时她已褪掉一身繁复的华丽宫装,去掉头上沉重的珍贵首饰,散着长可及膝的三千亮丽青丝,换上一件轻便的广袖长裙。
凭窗斜倚,窗外不时刮来一阵阵的寒风,她既贪凉又有点畏冷,便披一件大红色的狐裘。
“贵妃娘娘,您别站在窗边,小心着凉啊。”一名宫女恭敬的低声提醒,并将一个手炉呈上:“娘娘笼个手炉吧。”
卫弄玉没有接手炉,伸手摩挲着因酒意而发烧发烫的面颊,动作柔媚,纤手玉手嫩如春笋,半晌方轻轻叹了一声:“时光过的真快啊,又是一年过去了。”
“贵妃娘娘,您好端端的又叹什么气?”见卫弄玉一脸郁郁寡欢,这位宫女百思不得其解,贵妃娘娘向来圣意匪浅,盛宠不断,其它宫里的娘娘们不知是如何的羡慕妒忌恨,却始终不能夺圣宠。
即便连与娘娘生的最相像的沐昭仪,也只是偶尔获得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