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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霁看都不看一眼，说道：“吃饭。”
这话落到了秦佑辰的耳朵里，不禁微微挑眉，他打量了眼赵霁，对方却只是安静地吃着饭，依旧慢条斯理的样子，好像谁都打扰不了她一样。这个妻子还真是有意思，她看起来不像是个会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唯命是从的人，那么她到底是为什么而想要嫁给自己呢？
秦佑辰盯着赵霁平静的脸，盯得十分专注，专注得可以看到她脸上细微的毛孔，可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先前那只玉镯放到桌上，推到了她的旁边：“这个给你。”
赵霁见是玉镯，看了他一眼：“为什么又给我？”
“有什么办法？我娘给你了，那就是你的。”
赵霁怔怔地看着他，虽然不大理解他这个意图，但是，她多少也知道，将这个玉镯交给自己对于秦夫人来说，是多么谨慎的事情。
第八章 手镯归属
那还是在一个月前，一天晚饭过后，秦夫人突然将她叫了过去。
皮沙发边的小桌上放着灯，西洋灯的装饰有几分华丽庄重，厚厚的灯罩罩着灯泡，从里面放出暖晕的灯光，在灯光下，秦夫人的脸显得端庄而严肃。
那个聪明干练的女人，有着一双锐利洞察的眼睛。
她将桌上放着的木匣子推到赵霁的面前，里面的玉镯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一看就知是上等的材质，她说：“这是我们秦家的传家之宝，历来只传给最受认可的儿媳妇。现在，她是你的了。”
“我的？”赵霁愣住了：“娘，我……”
“叫我娘其实挺为难你的吧？”秦夫人笑着打断她，眼睛静静地看着她，仿佛了解她一切似的温柔：“你母亲她是个实诚的人，也曾跟我说起过你的事情。所以我知道你的那段经历，也知你心里的坎儿不好轻易过去的。不过，我还是希望着有一天，你能自然而然地叫我一声娘，叫得顺口，而且亲切。”
看着那抹宽容的微笑，赵霁心里一阵恍惚，竟不知该作何回答，原来她都知道，但依旧要让自己嫁给她的儿子？为什么？难道她就那么信任自己吗？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赵霁心里的疑问，秦夫人若有所思地开口道：“你爹娘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我相信他们的女儿也绝不会差到哪里去。你也很知道，在你之前，我已经有两个儿媳妇，就是你大嫂和二嫂，你大嫂生性木讷不爱事，脾气倒还好，只可惜没有理家的才能和魄力。你二嫂吧，倒是圆滑得紧，说话做事最会做人，却刻薄得很，好小利，总要吃亏的，你二哥又是那么个游手好闲的性子，让她理家，不乱了才怪。所以，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对于佑辰的媳妇人选非常慎重。既不能挑着自己不满意的，也不能挑着他不喜欢的。”
赵霁安静地听着，没有多话。
秦夫人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千挑万选，到底觉得你最合适。”
“四少爷不是还没娶妻吗？我想将来的四少奶奶或许比我更适合这个玉镯。”赵霁搭话了，她看了眼那只玉镯，心底里承不起。
“你不知道罢？佑安已经有未婚妻了，是老爷还在世时指腹为婚的，是上官家的小姐，叫上官婷，婷婷这丫头我是清楚得很的，活泼好动，最不爱这些事情，想让她理家，非折了寿。”
赵霁还想推辞：“小怡还没定亲事吧，等过些年大了，或许可让人入赘……”
“你是不是想着可能离开我们秦家？”还没等赵霁说完，秦夫人就打断，眸光里有着笃定的洞察，笑道：“别瞒我。我可同别人家的婆婆不一样。”
是不一样。
赵霁心里想着，没再说话了。
思绪拉回到现在，赵霁看着桌上的那只玉镯，不禁出神地想着，明明是已经心灰意冷了，才听由父母的安排嫁进了秦家，已经做好了觉悟要这样度过一生，为什么自己会拒绝呢？难道真存了心思，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吗？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将玉镯收了回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套进手腕，她还是下不了决心。
秦佑辰见了，也不多话，只当没看到。
第九章 午夜梦影
宝翠将床铺整理好后，转头看到赵霁一个人盯着灯罩发呆，走过来问道：“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休息吧。”
“小姐，你确定今晚不跟三少爷一起睡吗？”宝翠犹豫着问出了口：“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夫君……”
赵霁并不打算谈下去，径自上了床，扯着被子靠里，也不说话。
宝翠担忧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依言关上了灯。
这一夜，赵霁睡得很沉，沉到梦见了曾经发生的故事。
那是即将靠岸的游轮，一船的乘客，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男男女女，全都站在甲板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岸边，发出惊喜的声音。
她穿着父母特意送给她的新洋装，坐在船舱内靠窗的位置上，听着外面甲板传来的赞叹声，目光望向了近在眼前的岸边。那是书本上见过的图片，不同于中国的所见所闻，甚至连空气中的味道都与中国的截然不同。一切都是全新的。是她接下来两年内要生活的地方。
宝翠坐在她的旁边，看着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新奇景象，兴奋得语无伦次，这看那看的，眼睛目不暇接，忙得都不知道该看哪里好了。
“对不起，小姐，请问这个地方用英文要怎么念？”这时，一个青年男人走到了她的身边，将一张纸递到她面前，指着上面的一行英文字母，谦逊地问道。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穿着朴素的长衫，干净整洁，衣领上一脸的紧张和青涩，说话的时候语气一顿一顿的，面色有发窘一般的红，仿佛拿着纸这样请教她已经鼓起了他极大的勇气。
赵霁愣了一下，把头探过去，看了眼纸上的英文字母，笑道：“这个地方叫格林街72号。”接着，她又流畅地念了串英文。男人听不大懂，脸上闪过困惑的神情，不好意思地恳请她再念一遍，一边吃力地带着疑问性地跟着刚才的念法学，却怎么学都觉得别扭，惹得一旁的宝翠都忍不住捂着嘴哧哧地笑。
赵霁见了，嗔怪地看了眼宝翠，而后又很有耐性地，认真地纠正他的语法错误，告诉他正确的发音，又教了几遍，总算把他教会了。
他木讷地又独自低头念了几遍，她点头称这下对了。引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很干净的笑容，抓着后脑勺的样子，有些可爱。
交谈中得知他叫做冯远同，出身贫困，从小就喜欢读书，刚刚得到了出国留学的机会，但是教他的英文老师是个六十多岁的私塾老先生，教的都是中国式英语，很不正宗，连带着他的英文也蹩脚起来，让他对此次的留学生涯胆战心惊。
可不知为何，这个男人却有着非常清亮的眼睛，认真看人的时候就是直直地看，是有些唐突的，不带任何恶意地看。看起来莽撞，却有坚定的意味。
虽然他出身低微，她却不因为这个而低看他，对他笑了笑，说道：“人家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好好努力，将来一定会闯出一番成绩来的。”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看人的眼光很准。然而，这却让她觉得悲伤。
人到底都是会变的吧？他也是的，不是吗？而如今，就连她自己，也变了。
那是个很长很长的梦，可当她清晨醒来的时候，脑海里记得的，却只有当初和他在游轮上初见时的情形，那个最初的他，和最初的自己。眼角有些湿，她抬手擦了擦，才发现，原来是泪。
两年，恍如隔世。
“小姐，你醒了？”宝翠推门进来，见赵霁醒了，就说道：“外头出事了，那个寨主千金怎么也不让三少爷下山。”
第十章 倪裳阻挠
空地上站满了人，大家似乎都在有意地等着赵霁似的，静得出奇，一见她来了，立刻目光全部落到了她的身上，带着几分打量猜度的意味。
倪裳微眯起眼睛，看到她和宝翠连包裹都带在身上了，不由得微抬眼，说道：“你们走可以，秦佑辰留下。”
赵霁闻言，静了一会儿，看了秦佑辰一眼，他却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一脸饶有兴趣的表情，分明是在看好戏。不禁蹙起眉头，这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自己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却还是这么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难道连家人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吗？
想到这里，很少生气的她也不免生气起来了，她冷漠地收回了视线，说道：“既然他不想走，那就让他留下吧。宝翠，小黑，我们走。”
宝翠早就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一听赵霁发话，立刻高声地应着，跟在她的身后就走，头仰得高高的，满脸的不屑。
倒没料到赵霁会是这个反应，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这么辛辛苦苦闯上山来，不就是为了带秦佑辰下山去救秦家的人吗？怎么就这样下山去了？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她一个深宅大户里的女子，怎么可能打得过倪裳呢。
“三少奶奶！”小黑见赵霁真要走的情形，急了：“不行啊，能救秦家上下的人只有三少爷了，我们这次来不就是带三少爷回去一起想办法的吗？”
“话我已经带到了，是他不肯回去，我又有什么办法？”
“就是。”宝翠在一旁搭话：“难不成你真让我家小姐跟那个寨主千金打不成？这未免也太过分了。这一路上走来，小姐怎样的为人，为秦家所做的一切你都没看到吗？她已经尽力了，算是对得起你们秦家了，如果他们真有个三长两短要找人算账的话，明事理的就该懂得，该找的主不是我们小姐，而是你们那个三少爷！”
“什么你们我们，咱们不都是秦家的人吗！”小黑心中大恸，忙应道：“我知道三少奶奶在这件事上真的很为秦家尽力了，可不管怎么说，她是秦家的媳妇不是吗？既然都做到这份上了，难道就不能做到底吗？”
“怎么个做到底？跟她打？”宝翠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小黑哥，本来觉得你是个老实人，怎么现在说的话这样不讲道理？是，我们小姐是你们秦家的媳妇，可你们秦家有几回把她当秦家媳妇待过？进门第一天，新郎就不见踪影，让我们小姐在全城人的面前丢了面子，让我们赵府脸面难堪，现在倒说是秦家的媳妇了？”
“宝翠，不要说了。”赵霁见宝翠越说越过分，劝阻道。
“小姐你别拦着我，这些话我可憋好久了。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啊？你是怎样的人，多少人求着要娶你呢，不知道好好地待见着，还那样，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宝翠护主时倒是个胆大的，又跟赵霁出过国，见过些许世面，嘴皮子也很说得溜，道理一句一句地倒出来，理直气壮的样子立时吓住了所有人，还真没见过这样能说会道的丫鬟。
倪裳睁大了眼睛，看着赵霁，赞叹道：“你这丫鬟真是好会说话。”
赵霁却不回答她，只是看着已经跪在地上的小黑，说道：“你是知道劝不动他，所以才来劝我，以为我比他好说话，不是吗？”
第十一章 争执请求
“三少奶奶……”被说中了心事，小黑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