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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抿嘴偷偷一笑,蹑手蹑足的走过去,猛不丁的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金麟正自出神,不提防她猛的来了这么一句,不由苦笑起来:“好个鬼灵精的丫头!”原来这诗,却是上回荼蘼来上课时,金麟一时兴起,指着窗外桃花树吟了教她的。谁料才隔了数日,便被这丫头倒了回来,却将这诗拿了来回敬他了。
荼蘼格格一笑,牵了他的袖子,顽皮道:“先生今儿还教我诗么?”
金麟瞪她一眼:“我教了你,好让你回头再拿了来调侃先生?”
荼蘼笑吟吟的走过去,在院子里的石桌边上坐下,昂了下巴道:“先生不教,我也会。”她口中说着,便指着那几枝初绽的桃蕾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金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只得骂道:“鬼丫头,这些诗,你怎么也会了?”
《桃夭》虽是《诗经》三百零五篇的第六篇。这诗是古人在婚宴之上,歌了来赞美新娘并祝福新人子孙繁衍的歌曲。因荼蘼的课原就上得零零散散,庐山一去数月不归,如今虽回来了,却又隔日才上一回课,因此这诗,他却真是不曾教过。
荼蘼笑的甜甜的,却又道:“我会的诗可多着呢,除了这首,还会《关雎》、《標有梅》之类的,先生可要考我一考?”
金麟无语,只得叹气道:“我的小姑奶奶,你这年纪不大,怎么却甚么都知道!”
原来诗经开篇第一章便是《关雎》,所谓的关关雎鸠,君子好逑,所言的正是一位少年男子钟情于一个美丽的姑娘,日夜思慕,渴望与她结为夫妻的心愿。
而《標有梅》却是暮春时节,少女眼看黄梅黄熟,纷纷落地,不由感慨时光无情、自己青春将逝而夫婿无觅,那种急切寻求爱侣的心情更是跃然纸上。
荼蘼拿了这诗来打趣他,可不正是取笑他与白素云之间暧昧难明的关系。
金麟叹了一声,半晌才摆手道:“你还小,哪里懂得这许多?”虽然诧异于这个女弟子的早慧,但这段时日的相处,让他实在没法在荼蘼身上寻出破绽来,只得将之归咎于聪慧。至于其他方面,他也只是以为是段夫人平素教的好,压根就没在意。
荼蘼一手支颐,好一会才叹了口气,闷闷道:“先生,我最近一点也不开心!”
金麟缓步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温和问道:“因为你二哥的事儿?”
荼蘼嗯了一声,另一只手无意识的在桌上随意的乱涂乱画:“我二哥有哪儿不好呀,她凭甚么不喜欢他?”再世重生后,或者是出于愧疚与补偿,她对自家人有一种极端的护犊心理,总觉得自己这三个哥哥人品出众又重情重义,简直便是天下无双,因此对毫不犹豫便拒绝了自家二哥的冼清秋当真是厌恶透顶,恨不能一脚将之踹入泥潭,使之不得超生。
金麟闻言不觉失笑起来,怜惜的拍了拍她的小手:“情之一字,哪有甚么道理可言,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等你大了,自然便会明白!”
荼蘼默然的想起林垣驰,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慢慢道:“我也真是希望这事要等我长大了,才会明白!”只是,我早已长大过了,而那一次的长大,让我根本不想再一次的长大。
很汗颜的在此通知大家,呃,接编辑通知,本书,明天上架。
虽然不想这么早,但我也没法子,只有在以后身体允许的时候,再补上几章公众番外了。谢谢大家对本书的厚爱。关于更新的速度,等宝宝不再这么折腾我了,一定会加快的。
正文 52 轻柔似水
金麟不无诧异的望着自己的女弟子。她双手托腮,安安静静的坐在石桌边上,淡淡的金色晨光笼罩她的身上,使得她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纯净,精巧的五官,有种似真似幻的美。她的表情很是认真,认真的忧郁,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远方,幽窅而深远。
这个孩子他真是看不透。在她的生命中,似乎一切都是完美的。完美的家、完美的父母、完美的兄长,他们疼她、爱她,将她视作掌上明珠。这样的孩子,该是娇蛮、任性却又清澈干净的如同一条小溪。溪面上随意泛起的一条波纹便能让人明了的知晓溪底究竟是哪一条鱼儿在轻轻摆尾。可她偏偏不然,她是一汪深潭,看着清澈,其实深不见底。
她顽皮笑着的时候,眸底闪动的却是一种名唤智慧的光芒;她沉静下来时,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摄人的气度,让人下意识的垂头敛息不敢直视。这样的孩子,他从前不曾见过,也不以为将来还有机会能遇到。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轻轻替她拨了拨额前的浏海:“鬼丫头,先生真是被你弄糊涂了!”
荼蘼仰首甜甜一笑,很快收敛了适才的情绪:“先生今儿打算教我甚么?”有些事情,注定是没办法说得出口的,不管是对着谁,她只能牢牢的守住这个秘密,重新长大。
在这个成长的过程中,尽量的规避,竭力使自己不再走回从前的老路。
金麟微笑:“你想学甚么先生就教你甚么,如何?”
他教习京中名门闺秀已有不少日子了,一直以来,他都只是严格的按照事先的约定教授琴棋书画,从不涉及其他。今儿这金口一开,也算是开天辟地第一遭了。
荼蘼嗤的一笑,调皮道:“先生最擅长甚么,我就学甚么,好不好!”
金麟微怔,旋即哑然失笑:“鬼灵精!”口中虽如此说着,他却还是沉思了一下,这才道:“那先生就教你**罢!”
荼蘼歪了歪头,先答应了一声,然后才有些犯难道:“我家中的箫可还使得么?”
大乾于音律一道上首重琴,认为琴古典而优雅,为百乐之首,乃文人士大夫与闺阁千金所必习之艺。琴音则为正音,孔子甚至说君子乐不去身,君子和琴比德。唯君子能乐。正因如此,大乾上层人士皆学琴,对于其他乐器,学者却是寥寥。季家自然也不例外。
金麟笑了一笑,道:“我于音律之中素来最是钟爱箫,家中倒是很收藏了一些好箫,等明日我使人回家取一枝来送你便是了!”
荼蘼点了点头,便索性趴在石桌上,懒洋洋的只是不动:“那今儿就不学了,金先生陪我说说话儿,可好?”
金麟皱皱眉:“石桌凉,仔细受了风寒,可别趴着了,进去说话罢!”
荼蘼扁扁嘴,答应了一声后,还不及坐正了,便见慧清快步的走了过来,向金麟施礼后,这才道:“夫人请小姐过去主院会客呢!”
荼蘼错愕的抬头去看她:“会客?会甚么客?”
“是福威伯夫人!”慧清答,嘴角笑意隐然,眸中甚至有一抹暧昧的光芒。
福威伯夫人?荼蘼蹙起了眉。福威伯夫人,岂非就是林明轩的母亲。她忽然有些明白过来,该死的林明轩,她暗暗的诅咒了一句,却还是不得不起身辞了金麟离开书房。
福威伯这个爵位亦是开国之时封赐的,至今已有百多年了。第一任福威伯原姓于,其后被大乾太祖收为义子,赐姓为林。乾史之上,提到此人之处不少,评价更是极为奇异。
原来这位福威伯,其实武艺并不出众,人才在开国诸功臣中也算不得顶儿尖儿,然而这位太祖义子却有着通天的大运,每每能够绝地重生、反败为胜,因而被太祖喻之为开朝第一福将。太祖立国之后,便封他为福威伯,恩宠之重,一时无二。
而林明轩,正是这位福威伯的后人。
荼蘼闷闷的跟在慧清后头,往母亲院子走去,一路转着心思,想着怎么打发了这事。慧清亦步亦趋的跟着,见她一脸郁郁之色,忍不住笑道:“小姐似乎不大高兴?”
荼蘼淡淡的应了一声,最近的一些事情,让她很有些不耐,也愈加懒得去维持笑脸。慧清毕竟是个有眼色的,见了她的面色,下面几句打趣的话儿。便没敢说出来。
福威伯夫人施氏,今年已将近五十了,个头高挑,容颜甚是秀美,只一看了她,便知林明轩的容颜从何而来。此刻她正与段夫人坐在一块,慢慢谈心。
荼蘼进了门,便过去行了礼,段夫人便指着施氏,让她唤婶娘,荼蘼便也乖乖行礼,叫了一声,却是声如蚊蚋,几不可闻。
施氏只以为她是见了生人有些羞怯,也不在意,忙拉了她起身,又扯了她到身边,细细的看了一回,这才笑道:“这孩子生得好生可人疼,长大了,想必更不得了……”
她语声爽利,语速又快,看着荼蘼时。更是眉开眼笑,很有些愈看愈中意的意思。
段夫人苦笑,施氏乃是北方人,素性爽朗,不爱拐弯抹角。一进了门,坐下说了没有几句,便问起了荼蘼,只说是时常听人夸赞,今儿既来了,必要见一见。
段夫人何等聪慧之人,见她这番模样。心中已猜知一二,只是不好拒绝,只得令慧清去唤荼蘼过来。此刻再一见了施氏这番模样,心中更已有了七八成把握了。
施氏强按着荼蘼坐在自己身边,笑问道:“怎么会取了荼蘼这么个名儿?我看那荼蘼花,清清淡淡的,也不怎么好看,却是配不上这么个小人儿呢!”
荼蘼轻轻的瑟缩了一下,偷眼去看段夫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段夫人只得含笑代答道:“她出生的时候,院子里的荼蘼花儿开得正好,因此便取了个小名儿,叫做荼蘼!”
施氏恍然点头:“原来如此,我说呢!”便又拍拍荼蘼的小手,柔声问道:“来,告诉婶娘,你的闺名叫做甚么?”她今儿过来,正是为了来相看未来媳妇的,形迹自然极为亲密。
荼蘼张了张口,又拿眼去瞧段夫人。这等反应,倒弄得段夫人有些愕然。女儿是她生的,平日里虽不算天不怕地不怕,却也不至于羞怯到这个地步,怎么今儿却她那里心中疑惑,一边的施氏却是忍不住的皱了眉头,神色间便带了些不快之意。
荼蘼缩了缩肩膀,却终于开口道:“水柔!”这两个字声音说得极小,饶是施氏便坐在她旁边,也是没能听得清楚,只茫然重复道:“甚么?”
荼蘼便红了小脸,轻轻的重复了一句:“水柔,我叫水柔!”
施氏哦了一声,神情已有些意兴阑珊:“水柔呀,果真是个好名字,当真是轻柔似水!” 她这人个性爽朗随意,自然不会喜欢羞羞怯怯,坐在自己身边。也都听不清话语的小女孩子。此刻见荼蘼这般模样,心中已打起了退堂鼓。
荼蘼见她如此,心中不觉好笑。她一进门,见了施氏容貌情性,便猜得了她的喜好,因此反其道而行之,如今看来,此举果然有效。
段夫人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略带几分疑惑的白了女儿一眼,带笑道:“这孩子素日不是这个样儿,这两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有得罪之处,林夫人可莫要见怪才好!”
施氏摆了摆手,笑道:“孩子还小,难免有些怕生,等大些自然便好了!”她这人不善作伪,口中虽说得客气,语气却是难免僵硬。说了这话后,便放脱了荼蘼的手。
荼蘼顺理成章的怯怯挪动了一下身子,下意识的往母亲身边靠了靠。段夫人哭笑不得,只得顺势将她拉了过来,问道:“今儿金先生教了你甚么?”
荼蘼软软答道:“今儿先生又教了《关雎》……”
施氏在旁听着,不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