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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奴之命,半点不由己。
芳芳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连幅留作念想的画像都没有,只是偶尔能从府上其他人口中听个几句,说自己与母亲长得有七八分像。
母亲必然是个美人,因为袁芳芳也是个小美人。
而芳芳本人,对此事历来绝口不提,似乎并无多大的伤感。想来也是,既然不曾拥有,也就谈不上失去。
罢了,不提也罢。
约是可怜她出生就丧母的缘故,父亲对芳芳还算挺怜惜,基本做到了有求必应。尤其是银子,完全是由着芳芳随意的花。每月都命管家往芳芳的房里放入好几千的银票,若还不够,便也随要随给。
也许对执掌吏部的父亲来说,芳芳再大手大脚,花的那些钱,也端不过九牛一毛而已罢。
只是除此之外,父亲也再无法给她些什么了。她一年到头,连父亲的面也难得见个几回。
然而这一次,父亲竟主动找上门来,问她要不要去香山书院读书。
袁家书香门第,对子女要求颇高,不论儿女皆须饱读诗书。只是芳芳上头两位姐姐,都是请先生来家里讲学,怎么轮到自己,父亲便要那般高调的让自己去上书院呢?
芳芳琢磨了好几天,也琢磨不出缘故来。
追问之下,父亲并不认真解释,只道:“家里呆着也是呆着,出去长长见识,也好。”
虽然父亲平日繁忙,鲜少顾及到她,但府上其他人,却也更加不会管她。偌大一个袁府,父亲袁光正,是她唯一的倚仗。
于情于理,她都无法拒绝。
………………
待芳芳慢吞吞的挑好衣服换好衣服,再慢吞吞重新倒腾到香山书院时,天色已近傍晚。彼时讲堂里早已人去楼空,学生们都聚到后方的食堂用晚膳去了。
香山书院建筑屋顶均为人字形硬山顶,青瓦白墙的殿堂恢宏庄严,清雅淡泊。因其坐落山麓之间,故亦颇有曲径通幽、山石林泉之美,古树浓荫,溪流潺潺,清幽宜人。
初来乍到的芳芳漫步其中,也不觉被这高洁的人文气息所感染,仿佛心灵得到洗涤一般,莫名便觉肃穆。
然而走着走着,肚子忽然就“咕咕”叫了两声……
五斗米之下,芳芳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恬澹士人气度,瞬间荡然无存了。
是时候该用晚膳了……
芳芳快速冲向了食堂。
食堂之内,正是人间烟火,鼎沸喧嚣,恰与外头清莲松柏的遗世之境判若云泥。
她一眼就瞧见了上午的紫衣少年。
他此刻正斜斜倚在椅背上,两手交叠着枕于脑后,身姿舒展如修竹玉树。上午那几个人依旧谀媚般围在他身边,众星捧月的拱得他愈加如珠玉琳琅一般,璀璨夺目。
果然也是香山的新生。
芳芳在众人的哗然和意味各异的注目中硬着头皮一路走过去,那一袭淡粉色衣裙如清水出芙蓉一般,引起一干正值青春期的少年们不小的骚动。
这些目光太过□□,芳芳刚开始还能气定神闲,很快就变得满脸通红。
她本打算找一个最边角旮旯的位置坐下,然而鬼使神差的,她最终坐下的位置,竟是那紫衣少年的邻桌。
那少年果然转过头来,一双明眸毫无顾忌地、从头到脚扫视她……
芳芳简直头皮发麻,哪里还能吃得下东西!
“喂!”
她忍无可忍,手指叩到桌上重重的敲了几下,“你能不能转过去!”
少年一动不动的盯住她,不以为然道:“那么多人都在看,凭什么我不能看!”他忽然凑近,冷笑道:“怎么?我随口一句话,便惹得你回家把衣裳换了?”
芳芳瞥他一眼,搬出老爹的原话压场:“当然,上学就大大方方的上,无需女扮男装!”
那少年目光聚了聚,道:“好大的口气,能说出这句话,想必来头不小吧。你叫什么名字?令尊是谁?”
芳芳在心底“哼”了一声。
“我叫袁芳芳,家父是——袁,光,正!”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的说完,她得意的拿眼角睨他。自家老爹响当当的名头,一直以来都颇具震慑力。
那少年果然微有惊诧,沉吟着“哦”了一声,徐徐点头道:“原来是袁尚书的女儿,难怪出手如此大方。不过——”
他眉峰一扬,“不过奇怪了,袁尚书也算是学贯古今,怎么给女儿起了这么个滑稽的名字,袁、芳、芳,到底是圆还是方啊?”
周围的人登时肆无忌惮一通大笑。
袁芳芳这个名字就是父亲袁光正起的,没有什么深远的意义,不过是因为母亲的名字里有一个“芳”字罢了,这“芳”字本来挺好,可一跟“袁”组合起来,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奇怪……
芳芳从小到大没少被取笑过名字,倒也习以为常,虽然闹了个大红脸,却也并未觉得十分恼怒,依旧淡定的饮着一碗笋丝汤,抬眸瞥他道:“你呢,你又叫什么名字?”
只听他随口道:“鄙姓高,高才。”
高才……高……才……才……
芳芳嘴里含着一口汤将喷欲喷,拼了命的忍笑,眼泪都险些给憋出来。
敢起这样的名字,真是好大一张脸!
她假装拿手帕擦拭嘴角,强忍着笑道:“高才,好名字啊!令尊是……”
高才漂亮的眼睛微微一斜,“关你什么事!”
……芳芳一脸笑意立时僵在唇边。
好个没礼貌的家伙!
只好忍气吞声道:“你……你看,我都告诉你了,礼尚往来,你不也应该告诉我么?”
高才却看也不看她,兀自夹起一只水晶虾饺,头一仰丢进嘴里,鼓着腮帮子一边咀嚼,一边含混不清道:“你……自己……愿意……回答……我可……没……逼你……”
……好吧,芳芳也继续低头吃饭。
………………
香山书院的学子来自五湖四海,故书院一直都设有宽敞且完备的宿舍区。
虽然住下与否,皆凭学生自愿,然而这帮自小便长于朱门高户,过惯了深宅大院生活的热血少年们,对群居于山水之间的生活都有着近乎执着的期待和向往。一般来说,除却极个别性情孤僻者之外,学生们大多会选择在书院宿舍住下。
对芳芳来说,可以不用回家而自立门户,自然是极好的。
虽然,会有一些十分具体的不便之处。
香山书院的住宿大多为集体宿舍,兼有少量独立的房间。而这些独立的房间,又分单间、两间一套、三间一套等等,而其中最为宽敞的房型,便是在一个独院里建南北两面房屋,一面房屋为一户套房,内有厅堂、卧房、浴房等,一应俱全,院中两户还能共享一个私密幽静的庭院。
就目前书院能提供的住宿条件而言,算是非常非常奢侈了。
芳芳住的正是那最奢侈的套房,四周有溪泉环绕,故名百泉轩。
即便如此,一想到竟然还有另外一只雄性生物跟自己同住一个院落,芳芳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更何况,那个人是高才。
那个精力过剩的家伙!
他似乎没有一刻是安静省心的,晚膳之后便在房里集结了一大帮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笑声、闹声、喧哗声,整个儿震天响。
芳芳被吵得几乎崩溃。
罢了罢了,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芳芳恨恨的挫了挫牙齿,起身摔门而出。
……
黄昏的香山,别有一番意境。
漫步于交错的林间小径,唯见枫林夕照,漫山红叶绚烂如霞,涓涓清泉流光溢彩,灵动鲜活,迷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来。
方觉得渐渐开阔而惬意起来。
然而蓦然回首时,却在那溪流尽头的亭台处,芳芳看见了一个人……
斜阳薄暮下,那个人孤身而立,清润的余晖零零碎碎的洒落他一肩。
芳芳一眼方能辨出。
怎么会是他?
他也在这里读书么?
芳芳微有怅然,只怔怔注目着那遥遥背影,一时竟不知当进还是当退。
那人这时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一愣。须臾,那人展颜一莞,踏着缤纷落叶含笑朝她走来:
“芳芳……”
☆、第3章 往事
永定侯谭氏之三公子,谭宇文,年十九。
芳芳回过神来,笑得十分勉强,“谭……谭公子。”
谭宇文直走至离她半步的距离方才停下来,极温和的笑,“一早便听说你爹打算让你来香山读书,我还不敢相信,更没想到你来第一天,就能这么巧遇见你。”
芳芳叹了口气,沮丧道:“的确是爹爹的意思,我本也不想来的。倒是谭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谭宇文前年便已考中功名,仕途应该也是顺利,实在不该还在书院逗留。
谭宇文含笑解释道:“这段时间有名士前来讲授理学,我有些兴趣,所以才暂时栖宿在此。”
芳芳微有尴尬的垂下头去。理学什么的,她只听说过,基本是不懂的。谭宇文说出的话,常会令她觉得遥远而缥缈,总是不知该如何应对,或怕应对不当,让他瞧了笑话。而且,在那件事之后,她便刻意的回避他了……
仔细算起来,这两年,与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却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
谭宇文俯首下去,又离她更近了些,墨锭般的眼眸深深凝视着她,问道:“芳芳,你没有问你爹……到底为什么送你来书院么?”
芳芳身子下意识的朝后躲了躲,避开他的视线,轻轻道:“爹爹不愿说,我便也不问了,再不济,他总归也不会害我的……”
谭宇文似是不觉,无奈的摇了摇头,自然而然的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丫头,”他满目怜惜的叹道,“还是这么傻。”
他言行忽转暧昧,唇角漾着满满的笑意,眼神柔得几乎要溢出水来……
这样的暧昧,仿佛当头棒喝一般,刺激得芳芳醍醐灌顶的一凛,意识瞬间清醒如初。
怎么可以……再这般沉溺下去?
她定一定神,退后一步,平静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谭宇文微微一怔,“也……也好,你住哪里,我送你。”
他旋即又笑,晏然自若。芳芳几乎是被他赶着,慢腾腾的朝前走……
……
两年前,谭宇文娶了通州巡抚的嫡女顾氏为妻。十四岁的芳芳独自一人关在房里,沉默了三天三夜。
无人知晓,更无人安慰。
谭家与袁家比邻而居,两家交往甚密。芳芳从小就喜欢那温文尔雅的谭四公子;而谭宇文,也一直对娇俏可人的袁家小妹关顾有加……
芳芳一直都以为,谭宇文就是未来自己要嫁的人。
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会娶她。
直到亲眼看见,他身着华丽的大红色礼服,满面喜色的牵了那位相貌平庸、年纪甚至比他还长一岁的女子的双手,毕恭毕敬的将她迎进谭府时……方觉大梦初醒。
芳芳一颗青涩懵懂的少女心,碎成了灰烬。
然而就在成婚后不久,谭宇文竟然偷偷的过来找她。
“谭家与顾家一早便有婚约。父母之命,我没有办法抗拒,我再不喜欢她,也只能遵从这样的安排。”
“我辜负了我喜欢的姑娘,我心里也很难过。”
“就是你啊,芳芳……”
“你怨我,我无话可说。可我……也是鼓了很久的勇气,才敢来与你说这些话,芳芳,不要不理我……”
他一脸诚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