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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不在了,家中再没有学识的人,徐澈这个大老粗倒成了师父,虽然他的字写得一般,但毕竟认识的字要远较香徕多,对毛笔的运用也要比旁人强一些。
她自己写不算,逼着天徕和慧玲也一起陪着。
几人听到外面的马蹄声根本没当回事儿,香徕家的马群也被陈大叔放出去溜,提前回来也有可能。
两个捕快进屋后见堂屋里好几个人,客气地问道:“请问这里是沈香徕的家么?”
香徕停下笔向门口看去,嘴快的慧玲已经答道:“是啊,你们找谁?”
来的两个马快其中有一个就是给许宗德送过几次信的杨二喜。
他带着别一个差役走进屋中,道:“来沈香徕家当然是找沈香徕沈姑娘的。”
香徕坐在桌后提着笔道:“我就是沈香徕,有什么事说吧。”
杨二喜从怀里掏出陈长治的书信,道:“沈姑娘,这是我家老爷让我给您送来的书信,她说您委托的事情他已经办妥,细情都写在信里了。”
一直站在桌边看香徕写字的徐澈抬手把住接过递到香徕手里。
香徕看了看信的内容,无非就是说徐宗德已经答应香徕的条件,恒远庄的人正在撤出,打死香徕爹的凶手也被押到衙门里了,让香徕有时间到衙门去取田庄的地契等等。
香徕一边看信一边冷笑,道:“许宗德这个老混蛋,真是软欺硬怕,非要让人逼到极处才肯就犯!”
徐澈问道:“怎么,他答应了?”
香徕把信递给他,道:“你看。”
徐澈看信之时,香徕已经朝杨二喜道:“两位远道前来送信,单辛苦了,请坐下喝杯茶吧。”
杨二喜因为香徕的事跑了几趟会康府,早已经从陈知县和许宗德的嘴里知道香徕的名字,他早就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怎样的女子让陈知县和许宗德如此挠头。今日终于见到真身,虽然香徕是农女打扮他却也不敢小瞧,忙道:“不不,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就不打扰沈姑娘了。”
香徕起身要送,徐澈连忙放下书信把她按住,道:“你坐着,我去。”
香徕感觉到这次从会康府回来后,徐澈对自己的态度好了许多,可是却隐约在故意与自己保持着距离,弄得她是莫名其妙。
为此她特意问了天徕和二姨娘,是不是谁说徐澈什么,弄得他生分了,可是天徕和二姨娘更加不知道,况且徐澈对她们的态度和从前一样,这两人根本没感觉到什么,找不出原因,香徕也只能怀疑是自己多心了。像这种骆谨行在背后将错就错的弄出来的身份上误会又哪是她能猜得到的。
此时见徐澈又主动做这种从前不屑做的事,她是隐约有些奇怪,不过送个客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便坐着没动。
她愣神的工夫,天徕已经激动地站起来,瞪眼盯着她问道:“姐,是爹的仇要报了么?!”
香徕往桌上的信纸上看了看,缓缓点头道:“嗯,许宗德是这样答应的,如果他真的能按照他所说的做,爹的仇就算是报了!”
天徕顿时激动起来,道:“姐,那能让我和你一起去么,我想看打死爹的人是怎么被处斩的!”
香徕道:“凶手现在只是缉拿到案,判了刑之后还要逐级向上呈报,要斩多数也是秋后的事。”
天徕的小脸顿时圬下来,道:“啊?要这么久,真是便宜那几个畜牲了!”
姐弟两人正说着,徐澈送完人已经回到屋来,问香徕道:“怎么样,我们要做些什么?”
香徕道:“我们明天就去松宁,先去看看打死我爹的凶手是否真的到案,然后再把恒远田庄的地契拿回来,如果真的一切属实,我爹的仇也基本算报了,以后、以后就继续种田吧……”
香徕说到“以后”的时候,突然觉得好迷茫,如果爹的仇真的报了,那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目标?只是毫无意义地积累财富么?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往自己的手腕上摸了摸,那里有娘留给自己的镯子,怎么失去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人生影响那么大么?
若是娘还在的话,自己无论做什么总是充满力量,攒下再多的钱都不嫌多,可以想出一千种方法给娘花,可是现在挣来又有什么用?
失落的她下意识地提笔,寂寥地在纸上深深浅浅地写着。
第二天,香徕和徐澈再次来到松宁县衙。
她与陈长治这是第四次见面,却也是陈长治最热情的一次。听说香徕和徐澈来到,竟然亲自出来接,把两人迎到二堂之中,落座之后感慨道:“沈姑娘真是好手段啊,竟然把许宗德那样的大财主逼得向你低头!”
香徕道:“只是无奈之举而已,父仇不报,枉为人女!”
“是啊,是啊……”
陈长治点头应着,眼光还时不时地往徐澈那里溜着,隐约存着畏惧。
此时齐师爷已经把许宗德留在这里的地契及整理出来的沈万禄一案的卷宗送了过来。
陈长治先翻开看了看,然后推给香徕,道:“这是恒远田庄的所有地契,本官已经核对过,现在这些便是沈姑娘的了。”
香徕接过来细看一遍,粗略估计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恒远田庄名下竟然有数万亩良田。心中暗叹许宗德果然是财大气粗,若无金矿那样的把柄在,自己怕是无论如何也制不住他的。
此时陈长治又把桌上的卷宗推向香徕,道:“喏,这是有关令尊一案的审理细节与案犯口供,姑娘可以看一下。
香徕一边把地契收起一边问道:“怎么,陈大人都已经审完了?我身为原告,为什么不传我上堂?”
陈长治道:“要不怎么给姑娘看卷宗呢,关键是这案子根本没用审,打人的两人被许宗德亲自送来,早已不再心存侥幸,为求少受点苦,押来之后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且痛快地签字画押,案情清楚明了,我便将卷宗呈报上去了,根本没用正式升堂。”
香徕当即便把脸摞了下来,道:“怎么大人审案是连堂都不用过的,原告都不用传的?我没亲眼看着,又怎么知道大人说的人是不是杀我父亲的凶手!”
陈长治道:“沈姑娘怎会这么说,难道你觉得本官为了结案还会去冤枉好人不成?”
香徕道:“陈大人言重了,这样吧,卷宗我也不看了,我直接去见这两名凶手。”
陈长治见香徕站起身来,连忙道:“沈姑娘且慢,这可使不得,等待处决的死囚是不允许探视的。”
香徕道:“我是死者家属,难道连验证一下真凶都不行么?”
陈长治道:“沈姑娘有所不知,按照北辽律法,除非在公堂上,否则死者家属是绝对不允许私见被告的,若是你见了,他们突然翻供、更甚者若是死了你要我如何交待?这其中的干系太过重大,所以无论哪个衙门都不会让原告和被告私自相见的。”
香徕道:“陈大人何时如此守法了?你一不让我上堂,二不让我见疑凶,难道只凭几张纸就想让我相信你狱中押的是杀我父亲的真凶?”
陈长治道:“沈姑娘此言差矣!什么叫几张纸呢?这可是我县衙存档的卷宗,不只是我这县衙,哪怕是皇朝大理寺,所有案件不都是列在卷宗上?所有落在卷宗上的都是铁案,若连它都不可信,那在沈姑娘眼中似乎也没什么可信之事了!”
香徕不愿与他辩驳这些,道:“陈大人的意思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见到凶犯了?”
陈长治放缓口气道:“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要等我呈上去的案卷批回来,这案子了结了,到时候凶犯绝了侥幸的心思,我再让姑娘亲自来验证,这样于你于我都方便,你看如何?”
香徕定定地看了他一会,见他神情肃然,目光中也不见心虚之态,这才勉强道:“好吧,我便信了大人。”
陈长治这才放下心来,又和香徕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然后香徕和徐澈便出了衙门。
徐澈道:“那狗官分明在使诈,他有没有抓到人都两说。”
香徕道:“谁知道呢,既然他这样说,那就等他些日子再说,反正处决犯人要到秋后。”
徐澈没再说什么。
香徕带着他一边向城外走一边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接手恒远田庄就要忙上一阵子,几万亩田啊,手里只有不到一万两银子,恐怕不够用的,搞不好要有许多亩摞荒了!”
徐澈道:“是太少了,我这儿还有徐宗德给的五百两,你都拿去用吧。”
香徕道:“那是你的,你留着做老婆本儿吧,多它作用也不大,我会再想办法。”
徐澈道:“你当初买我才花五两,现在给我五百两,你亏了。”
香徕转头看着他笑了一下,道:“人的价值可不是用钱来衡量的,若是你这样认为,那用它再给我买一百个你吧!”
说完翻身上马当先而去。
徐澈看着她的背影嘀咕了一句:“想得美!”
说完也上马追香徕,两人一起出松宁回了沿江村。
回家后把官司要结了的事告诉了二姨娘和天徕,二姨娘听了之后捂脸痛哭,叫道:“他爹呀,你的仇终于要报了,终于要报了!”
香徕知道爹的仇是二姨娘和自己娘心中的头等大事,自己娘临死前还念念不忘,爹的仇快要报了自己也该高兴,可是却隐隐有些担忧。
若非确定了那是凶手,并且亲眼看着被处决,她总不能十成放心。
虽然还在正月里,可是从这天起香徕和徐澈又忙了起来,且不说今年春耕的银子够不够用,单是这遍布松宁县的几万亩田庄的接收就耗费不少时日。
香徕接收田庄的过程中了解了一下经营方式,然后又重新预算了一下,估计自己的万来两银子勉强应该够花,因为她发现恒远田庄一直的经营方式是每到年底才一并结算长短工们的工钱,而且还有大部分土地主租给佃农种的,只消到秋季去收粮回来就行了。
这样一来她安心不少,算计着自己手里的银子只要坚持到秋季就算胜利了,到时候粮收下来就什么都有了。
突然接手这么大的产业,香徕身边更是人手奇缺了。
现在桂芳和顺子成了她的大管事,远远近近各各庄园地帮她张罗着。而近处的事情便由大昌带着秀芳料理,大昌憨实,秀芳机灵两人配合得倒也默契。
其他一些闲杂事情天徕也能去办了,天徕虽然才十一岁,但是没爹的孩子立事早,这两年扩田天徕一直都有参与,处理起事情来也井井有条。
而二姨娘的侄女李慧玲因为是个小姑娘,与村里村外的人又都不熟,香徕便把她带在身边,让她帮忙管理一些琐碎的小事情,记个杂账、传个话什么的,用起来倒也挺得力的。
稍一忙活,正月便过去了,香徕心里一直惦记着去见杀害父亲的凶犯之事,每次派人到松宁采买都会打发他们到县衙问上一问。
眼看着二月快过去,某日里陈长治终于派差役来送信,告诉香徕明天上午可以去见凶犯。
香徕略微有些意外,她派人去问只是想让陈长治知道自己没忘了这事,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有结果,于是转天早早出发,和徐澈在上午赶到了松宁县。
这次到县衙接待她的并不是陈长治,而是齐师爷。
香徕奇怪地问:“齐师爷,陈大人呢?他说带我去见害死我爹的凶手,怎么却不见人了呢?”
齐师爷道:“正是我家大人让我在这儿等沈姑娘的,我这就带你去见凶犯。”
说着带香徕和徐澈出衙门向闹市走去。
香徕奇怪道:“齐师爷,凶犯不是应该在大狱中么,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齐师爷道:“哦,凶犯此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