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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刚才贝蔻旗笑得灿烂的那张照片重新往新网络里输入,“这个用了近六十万张图片进行训练,效果能提升很多。”
贝蔻旗不懂他目的是要做什么,随便他弄,她就一旁看着。然后也还是跟刚才相似的流程。
但讲真,她直观上不太懂,她都笑成那样了,便是再精确、训练得再好的网络,还能判别出多离谱的结果不成?
而等结果输出,打开文件一看,贝蔻旗脸色却倏地变了。
一模一样的图片,还是那张灿烂表情,甚至连文件名都没有变。而这次,她被框柱的面部右下方,赫然一行英文小字。
——“Depression”。
——抑郁症。
就像猝不及防间被人窥探到了内心。
准确地说,还不是“人”,而是机器,是顾凉佑训练的机器。
而看见这个,顾凉佑也眼中大震。
但他迅速掩盖住了。
“这个深度网络训练得还不好,会有误差。”顾凉佑轻声说。
过了会儿,又低低道,“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拿手掌捂了下额前,似是有些不安,又抬起头。
“我只是想说,你如果有不高兴的,可以告诉我。我愿意听着,随时都可以……”
“所以,”顾凉佑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如此在意一个人的情绪,对方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能在他心中掀起巨大波浪。
他稳了稳神,“所以,你有确诊吗。”
贝蔻旗直愣愣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单词,听到这才簌簌眨了几下眼睛。她垂下头,半晌不语。
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有。
一个大活人、还是昔日的同伴,直接砸到她脚前。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她整晚整晚的睡不好,好不容易能闭会儿眼,梦里却铺天盖地都是鲜血。
没出问题,似乎才不正常。
但这些,她从没说过。
不说话,便是默认。顾凉佑眼中一痛。
他终于忍不住,抬手抚上她的脑后。掌心熟悉的触感又回来了,顿了顿,才将对方的头轻轻按到了怀中。
怀中的少女像一团轻轻软软的云朵,又像是一团泛着甜味儿棉花糖,这感觉让他失神,也让他忍不住另一手又环了上去,慢慢紧了紧手臂。
贝蔻旗现在脑中烦乱。猛然间被人窥见内心,她下意识惊惶,但惊惶之后,却反倒有些松了口气。
尤其对方现在这个样子,甚至还有些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头闷在对方怀里,这股熟悉的味道和感觉让她莫名踏实和安心。
其实她很想说,她最近已经病情已经稳定多了。另外,她能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病情好转,和顾凉佑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只是这话,她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
干脆缓缓闭上了眼。
…
在这天差不多一年后的时候,贝蔻旗要参加高校自主招生。考试前几天,顾凉佑怕她心态上会紧张,便一直想要她再去医院复诊、提前预防一下。
贝蔻旗很无奈。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对方这是多此一举。并且,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去那个地方。
于是,她便扯过顾凉佑,举起手机给二人合了张影。
再打开顾凉佑电脑,把照片又输进去了那个升级版本的表情识别网络。
一年过来,这个网络进化得强了不知多少倍。
结果出来,只见照片里,他俩一个弯着眼睛对镜头笑得甜,另一个还是如往常一样冷清没什么表情。但二人面部方框下,却都标注着同一个单词。
——“Neutral”。
那次考试完出来,校方当场宣布结果:
贝蔻旗拿了这届最高的降分录取额度。
第39章 飞机
贝蔻旗去美国的计划搁置了,顾凉佑陪她玩到很晚,才送她回去。
而等顾凉佑再次返回自己公寓,时候已经不早了。他站在窗前,拿着手机犹豫了好久,才拨通了一个号。
没一会儿接通,听筒里传来一个女声,语气还有些惊讶:“佑佑?”
顾凉佑回了回神,顿了下,才道:
“妈……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顾凉佑在高中阶段对图像处理方面的技术很感兴趣,便已经开始着手研究,许多针对本科生研究生的比赛他也参加过,因此对图像比较敏感。
于是,贝蔻旗给他看的那张照片,他刚一入眼就觉得有问题。
那张合影,是被P过的。不是说美颜P过,而是她父亲的整个人是被P上去的。并且,应该是为了不被发现,还用美颜做掩饰。
他找了个借口把照片要过来,放进程序里处理,出于严禁又证实了一下,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
因此,他判定,这次贝蔻旗父母不让她去美国,绝对是有别的原因的,不会只是有事要忙这么简单。
但再想知道深层具体原因,就不是他个人能力所能够达到的了。于是,他这才大晚上打电话向母亲求助。
他和他母亲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他母亲夏俪,在事业上也有一番成就,可她自己的婚姻问题,却连累到儿子身上,使得她对亲生儿子总有那么几分愧疚。而儿子是个足以令整个家族骄傲的天才少年,但天生性子冷,不愿与人亲近,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她这个母亲。
所以,这次顾凉佑竟然主动和她联系,并向她求助,着实让夏俪惊讶了一把。
而对顾凉佑来说,说实话,他不是很确定母亲能够顺利帮到他。毕竟如果贝蔻旗家人如果连她都瞒的话,那么这件事,应该很了不得了,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但这么严重的事情,会是什么呢?脑中不由得浮出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让他很是担心……
三天后,夏俪给顾凉佑回了消息。而刚一接通,她的语气就很是严肃:
“佑佑,我让人查到了,实际情况和你猜测的差不多。是她父亲生病了,目前情况应该很糟糕,她家公司的掌权人基本全飞美国了。所以我认为,你可以建议你同学立刻也过去一趟。”
顾凉佑握手机的手掌收紧。
过了会儿,他才又问:“是什么病你知道吗?”
他心里已经有了大概。根据贝蔻旗所说,最近几年她一直都是这种状态。那是什么病,能够持续这么长时间还治不好。
果然,听筒对面:“……癌症。”
顾凉佑垂下眼睑:“我知道了。”片刻后,又轻声道,“妈,你可不可以……”
“佑佑,妈妈明白你的意思。”对面迅速接道,“放心,我们两家关系不错,我不会传出去,也不会趁人之危做别的,这点底线我还是有的。”
这般,顾凉佑便放了心。
可明白了原委后,他却有些茫然了。
很明显,贝蔻旗家里是全力在瞒着她父亲的病情。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顾凉佑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他自己,他是绝对讨厌这种被隐瞒一切、活在无知的保护圈里的感觉的。
但是,对贝蔻旗而言,究竟应该怎样做才好。他真的拿不准。
于是思索之后,他去了顾许萌的公司。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比较尴尬,与顾许萌简直就是天然的敌对关系。因此,他主动亲自来找她,可不是稀奇事一桩。
就从他进入顾许萌公司的大楼,一路上许多人瞪大了眼看来的眼神,顾凉佑心里也清楚。
但顾同学自小接受的眼神太多了,于是她自动无视了这些眼神和小声议论,踏入顶层明亮的大办公室。
许萌正在埋头处理事务,闻声,抬头,也是讶异了下。
她收住情绪,坐直向后靠在椅背上,等了会儿却不见后面人来。这才挑眉道:“你一个人?”
顾凉佑上前两步:“我有事情想找你商量,……姐。”
这么多年,再次说出这个称呼,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而闻言,顾许萌的眉头挑得更高了。
十分钟后,二人一起拨了通视频电话,这电话,是打给贝爵川的。
过了一会才接通。
其实,从细微处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贝爵川此刻面上的疲惫。但他掩饰得很完美,衣襟直挺落拓,眉梢含笑,一副很运筹帷幄的样子。
纵然换了个场景,但顾凉佑也猜到他定是在医院。
贝爵川笑了下,先礼貌性地夸许萌:
“学妹今天的职业装很精神,和往常在学校里见到的你气质不大一样,但都很美。”
听得许萌恍恍然,猛一下话都不知道咋接。
于是顾凉佑立刻上前,道明了原委。
而他一通话说下来,贝爵川却直接变了脸色。
对着顾凉佑,他就不那么客气了。贝爵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顾家冒然打听这个,不知是不是太无礼了些。”
顾凉佑努力表示自己的真诚:“我并没有恶意。”顿了顿,他紧抿着嘴角,“我只是觉得,贝蔻旗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顾凉佑想起,那日她突然被告知不能去和父母团聚时落寞的样子。他道:“被找借口这样蒙在鼓里,起码在我看来,她真的很难过。”
“她如果知道了真相,只会更难过。”
贝爵川不松口,“况且,有些事情你们根本不清楚,她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宜知道这些……”
“你是指抑郁症吗。”顾凉佑接道。
闻言,贝爵川眸色忽然沉了下来。他盯着顾凉佑,冷冷哼了声:“她还真是信任你,什么都告诉你了、”
实际上,顾凉佑也是三天前偶然间得知的。但他没有说。
这时,他心中一转,肯定上前应了下来,道:
“是的,她信任我,因为我了解她。”
当着人家哥哥的面,这样直接怼回去,顾凉佑竟破天荒地有点紧张。
而贝爵川被气笑了:“小子,我和她才是一家人,我知道怎样才对她最好。她现在状态很糟,根本经受不起任何刺激。我们这是在保护她。”
而这时,顾凉佑脑中忽然闪过什么念头。他抬起头,坚定地和贝爵川对视。
他是校辩论赛的选手,曾代表地区上过电视参赛。他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坚定自己的信念,并把这种意志传递给对方。
“不,我还是认为,她有权知道这一切。”
他看着对方,慢慢道:
“其实,她比我们想象中的,都要坚强。”
顾凉佑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并且,无论怎样,我会陪着她,我不会让她出事。
两个小时后,一架私人飞机从专属航线上起飞,跨过太平洋驶向大洋彼岸。
顾凉佑坐在舱位上,缓缓侧头看向旁边之人。
贝蔻旗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电脑,上面交叠打开了好几篇论文,密密麻麻的英文字符布满屏幕。她看得极其认真,一言不发,很是投入,仿佛周围有一个透明的罩子,外人根本干扰不了她。
她自从上飞机就是这种状态,已经很久了。
顾凉佑眸中痛色掠过。
告诉贝蔻旗她父亲生病这件事,似乎比想象中容易。而贝蔻旗在刚开始听到父亲身患癌症在原地愣怔了一分钟之后,接着她下一个反应就是立刻打开手机,快速查找和这个病症的所有相关知识。
手机查太不方便,她后来干脆拿电脑查资料。
临时调派顾家的私人飞机还有一些手续要做,需要等一段时间。于是贝蔻旗干脆坐在机场椅子上,抱着电脑边等边查。
临上飞机前,她下载了一大堆与父亲病症相关的学术论文,飞速查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