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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笙似无意看向林沉畹的脸,林沉畹早就想走,借口说;“我不会跳舞,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六小姐,跳舞有什么难的,我教你,保管你一学就会。”
杨丽娜正兴头上,怂恿林沉畹去。
“我还有功课没做完。”
林秀琼扯了扯她衣角,“六妹,我们一块出来,让你一个回家,太太又要怪我没照顾好你。”
她四姐和杨丽娜巴不得去,她不能扫了两个人的兴,抬头看陈道笙静静地注视她,真想拒绝,一想搅黄了,林秀琼和杨丽娜要失望,她一个不忍心,答应,“好吧!”
五六辆汽车,朝夜晚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方驶去。
花都夜总会,五光十色霓虹灯闪耀,跳舞池里,一群男女,随着唱片机里女声软绵的歌曲扭摆,白腿、白胳膊、玻璃丝袜,尖细高跟鞋,眼花缭乱,放浪形骸,一片靡费景象。
二楼一间包厢里,匡为衡先对四小姐林秀暖说;“我请四小姐跳一支舞?”
申国良看着林沉畹,绅士风度做了个请的手势,“申某极少来舞场,跳舞生疏,请六小姐赏脸。”
林沉畹还没说话,一旁一个冷淡的声音,“她不会跳舞。”
陈道笙出言驳了申国良的面子,连匡议员的面子都没给,申国良毕竟是匡议员的朋友。
场面有点尴尬,四小姐林秀暖打圆场,“我六妹确实不会跳舞。”
陈道笙击了两下掌,包间门轻轻推开,走进来两个舞女,身上只有几片布料遮住紧要处,美艳妖娆。
“申先生,这两个如果不满意,可以换人。”
陈道笙淡淡地说。
申国良眼睛钉在这两个舞女身上,连说;“满意,满意,谢陈二爷。”
“陪好申先生。”
两个舞女恭顺卑微。
匡为衡跟林秀暖下舞池,申先生左拥右抱,带两个舞女也离开了。
屋里剩下三个人,杨丽娜眼巴巴看着陈道笙,意思陈道笙请她跳舞,不好意思自己太主动,林沉畹抢先开口,“陈二爷请杨小姐跳舞,杨小姐舞跳得很好。”
杨丽娜脸上溢满骄傲,却口是心非,“六小姐可别夸我,我跳得不好,想跟陈二爷学习。”
杨丽娜等陈道笙表态,等了半天,陈道笙略低沉,淡淡的开口,“我请杨小姐跳舞,不辜负六小姐的一片好意。”
不阴不阳,话里带刺,林沉畹装听不出来。
两人总算走了,林沉畹耐心等了一会,朝下面舞池里看,舞池灯光调暗,人影晃动,一对对男女相拥,缠绵悱恻,看不出那个是陈道笙和杨丽娜。
她估计二人已经下舞池,怕这一曲结束,林秀暖和匡为衡回来,那个申国良看样子一晚上不能回来了。
她拿起桌上的手袋,朝外走去,刚拉开门,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惊抬头,倒退了两步,陈道笙站在门口。
陈道笙高大的身躯,挡在她面前,几乎把她整个人罩住,黑沉沉压下,林沉畹退到椅子边。
陈道笙没往前逼近,而是坐在椅子上,黑涔涔的眸盯着她,“要走?”
林沉畹朝后又退了两步,“我想回去。”
“不等你四姐?”
他端起茶壶,倒了一盅茶,“陪我喝一杯茶再走。”
林沉畹无法脱身,只好坐下,等四姐玩够了,一起回家。
林沉畹今晚穿一件白纱衫,一条淡绿长裙,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和脖子,青葱一样水灵干净。
陈道笙端着茶盅,看她乌黑亮泽的秀发别着一只珊瑚蝴蝶发卡,小小蝶翼微颤,灵动像要展翅高飞。
女孩低垂着头,手里摆弄一条雪白手绢,叠来叠去,看出紧张。
陈道笙语调低柔,“回老家了?”
“嗯!”
“老家哪里?”像是闲谈。
只有两人在包厢里,林沉畹心底紧张,暗想,陈道笙不喜欢旧时女子,她表现出怯懦,他定然不喜欢的。
遂小声说:“桐里。”
楼下舞池里的灯光划过,陈道笙的脸忽明忽暗,“六小姐爱吃零食?”
突然,抓住她放在膝盖上的一双细白小手,关切地问:“是不是冷了,手冰凉?”
林沉畹往回抽,怎奈被陈道笙牢牢握住,陈道笙掌心温热,掌心下凉滑细腻,“那么怕我吗?”
少女雪白像细瓷的脸晕红,用力抽回手,几分着脑,“陈二爷请自重。”
倏忽站起身就走,刚走几步,人就被带进了男人怀里。
陈道笙的头埋在她项下,少女身子绵软,一股清淡的香气,粉颈如玉,凝白如脂。
林沉畹奋力挣扎,羞恼,“放开我。”
他的薄唇贴着她耳边,轻柔地说;“这是对你的薄惩。”
低喃,似自言自语,“十六岁。”
他的双手圈着她,似百般珍惜,眼神也在某刻恍惚起来。
林沉畹拼命挣扎,双手用力推他,他突然咬了一下她耳垂,“别动,我只是抱抱,如果乱动,我不能保证不做别的。”
林沉畹花容失色,立时不敢乱动。
他的手穿过她的秀发,摸向她的脑袋右侧,温声问;“昨天头磕在哪里了?”
他的手似乎在她头上寻找,停在一块浅浅的凸起上,把她放倒在腿上,拨开秀发,头有个包,他轻柔着,怕弄疼她,满眼怜惜,“疼不疼了?”
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有说有笑,是她四姐的声,还有杨丽娜。
林沉畹的头被他压住,整个身体横在他腿上,急得快疯掉了,抖着声,“你放开我。”
脚步声快走到门边,陈道笙松了手,林沉畹动作极快,立刻跳起来。
四小姐林秀暖进门看见六妹站着,疑惑地目光在二人身上转悠,林沉畹低头,怕她看出自己此刻面红耳刺。
“陈二爷没去跳舞?”
陈道笙若无其事,“我开舞场,四小姐以为我还能有兴趣吗?”
匡为衡瞄了一眼林沉畹,看出门道,林家六小姐秀发乱了,自他们进门一直低着头,“陈二爷那日有时间,我请陈二爷和几位小姐。”
陈道笙没拒绝,“匡议员请客,道笙不胜荣幸。”
匡为衡朝林秀暖三人,“三位小姐赏脸。”
林秀暖当然求之不得,汪丽娜也满心愿意,林沉畹从方才的慌张情绪中缓过来,她是打死都不想再见到陈道笙,看几个人都看着她,“匡议员请客,我这里拜谢,告个罪,这几日功课紧不能去,你们去好了。”
陈道笙面色微凉,“既然六小姐忙,等改日六小姐闲着再去不迟,缺一个人总不好。”
林秀暖掐她胳膊,给她递眼色,“六妹,玩一天功课耽误不了,你太不给匡议员面子。”
汪丽娜怕此事黄了,也笑着劝说:“六小姐,大家都等你,你就迁就一下。”
林沉畹不答应,两人饶不了她,敷衍,“我尽量。”
几个人从舞厅出来,杨丽娜还问了一句,“不招呼一声申先生?”
匡为衡意味深长,一语双关,“他也许等不急,早走了。”对陈道笙说:“谢了,陈二爷。”
他有一笔生意跟姓申的做,今晚把姓申的喂饱了,自然对他有力,陈道笙看出来了,不声不响帮了他一个忙。
林督军府的汽车去接看戏的四姨太,还没回来,匡议员的汽车里只有司机一个人,林沉畹不等别人说话,推着杨丽娜,“杨小姐坐陈二爷的车,我跟四姐坐匡议员的车。”
不等别人反驳,林沉畹已走向匡为衡的汽车,这正合了林秀暖的心意,杨丽娜暗自高兴,本来俩姊妹住在一处,不能分着走,剩下杨丽娜,正好坐陈道笙的车,由陈道笙送回家,大家都没什么异议。
林沉畹先上了匡为衡的车,匡为衡坐副驾,杨丽娜站在路灯下,等车,路灯光雪亮,照着她妆容情致的脸,娇艳妩媚,等陈道笙的车开过来,她上去。
由于两个方向,各自走了。
昨天闹太晚,林沉畹早起迟到了,第一堂是国文课,国文老师沈彦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镜,书生气很浓的中年男人。
没难为林沉畹,平和语气地说:“林同学,你回到座位上,下次注意。”
林沉畹鞠了一躬,走到自己座位,快速从书包里拿出书,进入认真听讲的状态。
沈彦讲课不拿书和教案,全凭大脑,林沉畹喜欢这个国文老师,知识渊博。
下课铃响,国文老师沈彦收拾书本,对林沉畹说;“林同学,你去我办公室一趟。”
林沉畹跟沈彦去教师办公室,办公室里另一位老师上课没回来,沈彦关上门,“坐吧!林同学。”
沈彦拿杯子给林沉畹倒水,林沉畹忙站起来,接过杯子,“老师我自己来。”
林沉畹先倒了一杯水,放在沈彦的桌上,然后,自己倒了一杯水。
沈彦很感慨,“林同学,上次多亏你,不然我在里面不知要吃多少苦,我不过就写了一篇文章,那伙都不是,不是故意搞破坏,谢谢你,林同学。”
学生闹游行期间,他写了替学生说话的文章,被抓,林家二小姐林秀葳托人把他保出来。
“您是我的老师,您是个好人,我相信老师是冤枉的。”
“谢谢你信任我,林同学,你每天放学到我办公室,你落下的国文课我帮你补上,。”
“谢谢老师。”
林沉畹站起来,鞠了一躬。
回到教室,秦谷芳走到她座位前,“林沉畹,学校什么大事你都不参与,你有空给学校校刊写篇文章,也算支持一下我的工作。”
林沉畹从不参加学校社会活动,她伯父是督军,掌管三省庶务,身份微妙,她父母双亡,伯父不收留,她至今还在乡下小地方,目光眼界短浅。
她也觉得自己什么事不上心,不好意思,何况跟秦谷芳要好,秦谷芳任学校女刊编辑,人热心,写篇东西,她没什么为难的,只要内容不涉及某些目前敏感的话题,便问;“什么内容?”
秦谷芳了然,说:“我知道,不为难你,随便什么内容,写人文地理也行,反正随便写点什么文字,你国文好,文章写得好,先生都夸赞你。”
同学的情义,给秦谷芳帮点小忙,林沉畹力所能及,满口答应,“投稿可以,就是不知道我行不行。”
“你写完交给我,我给你看看。”
中午遇见方崇文,她下午有一节自习课,两人约好在学校图书馆后面见面。
秋日,碧空如洗,两人坐在学校草坪上,沐浴着阳光,方崇文说:“我二姐留学回来了,过阵子还要走,她想见见你。”
方崇文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林沉畹看着眼前小草,“你二姐为什么要见我?”
方崇文鼓起勇气,“畹妹妹,毕业后,我父母的意思让我出国,你跟我一道去好不好?我二姐在法国,如果我们去有个照应。”
林沉畹膝盖上翻开一本书,一个字没看,她盯着书,“你父母准备你毕业就出国吗?那我们恐怕不能一起出国,你毕业我还没毕业。”
方崇文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睛像星星亮晶晶,“畹妹妹,我等你,我等你毕业一起走,到国外继续念书,你可以学你喜欢的专业,你学什么我都支持你。”
方崇文的话,令林沉畹遐想,她想出国见识见识,学些东西,以后回国,找个事做,她不能总靠督军府,想起前世伯父死了,林家人各奔东西,各凭本事,她想当一名小学教员,她喜欢小孩子。
“你愿意吗?”方崇文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