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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姐姐也给你点好吃的。”
阿伊莎听得似懂非懂的,她有些胆小,磨叽了一会,她才从陆语手上拿起那盒巧克力。包开一颗,她放进嘴里嚼了嚼,而后笑了,好吃。
这个下午,陆语没有出门,阿伊莎坐在她的床上,一连吃了好几颗巧克力。
唐奕承敲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他的眼睛仿佛被床上的小丫头割伤了一般,眸光黯黯的,眼眸底下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
陆语没太在意,她问唐奕承:“你怎么来了?”
连唐奕承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也许,是心里的痛苦像是会发酵似的,一直得不到纾解,憋得他难受。
又或许,他只是想她想的受不了。
压下那些复杂的念头,唐奕承说:“刚才村里人说一会儿会有大雪,我们今晚可能走不了了。”
陆语微微一怔,据说山区的大雪一般都是来势汹汹,她有些紧张,“我们不会被困在这里吧?”
“现在还不知道。”唐奕承抿着唇角说。
阿伊莎认生,瞅见唐奕承,她慢吞吞地从床上挪到地上,躲到陆语身后,揪着她的衣角。
陆语见唐奕承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弯下腰对阿伊莎说:“姐姐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有时候人与人的沟通是很神奇的一件事,阿伊莎似乎能感应到陆语的意思,她把手塞进陆语手里,点了点头。
“一起吧。”唐奕承不自觉地接了话,随即他又补了句:“我正好也想出去走走。”
从基金会的落脚处走回阿伊莎家,大概十分钟的路程。
片刻后,村子蜿蜒曲折的土路上,出现了三道人影。
两大一小。
阿伊莎走在陆语和唐奕承中间,她一手牵着陆语,一手抱着那盒没吃完的巧克力。犹豫须臾,唐奕承摸了摸阿伊莎的头,然后拿走她手里的巧克力,轻轻拽起她另一只手。
他这个举动令陆语有些惊诧,她歪头看向唐奕承,却见冬日里他的五官更显深邃,坚毅的侧脸面色如常。
唐奕承腿长,为了配合阿伊莎两条小短腿的步调,他不觉放缓了脚步。
“等暖阳希望小学建好了,阿伊莎正好也可以进去读书了。”陆语说。
这话听得唐奕承只觉满嘴酸涩,慢半拍,他才从鼻腔溢出一声“嗯”。
如果他们的孩子还在,大概也像阿伊莎那么大了,也是上小学的年纪。
不知道那个小家伙是男是女?
小家伙会长得像她,还是像她?
后半路的沉默。
把阿伊莎送到家门口,陆语跟唐奕承没进屋,阿伊莎冲他们咧嘴一笑,跑了进去。
陆语和唐奕承调头往回走。
陆语刚才把她的手套送给阿伊莎了,见她的手缩在羽绒服的袖口里,唐奕承那么自然而然地脱掉自己的皮手套,递给陆语一只。
她迟疑少顷,接过来,戴上。
这男人的手套质地讲究,内里十分柔软,还带着他的体温,陆语戴在手上大大的。
两人一人戴着一只手套走在坑洼不平的小路上。
不知走了多久,很远,又似乎很近。
唐奕承没戴手套的那只手轻碰了陆语一下,像是被他寒凉的指尖刺激到了,她敏感地缩了缩手。
他再碰她,她再缩手。
他第三次碰她,她没法缩了。
唐奕承就这么攥住陆语的手,他修长的五指合拢,牢牢地把她握在手里,不容许她有半分的退避。
下雪了。
寒风夹杂着细密的雪片拂面而来,两人没戴手套的手牵在一起,彼此肌肤接触的地方那么小,小到除了这里,他们的全身都好像被寒冽的风吹透了。
只有那一处,热乎乎的。
“陆语,对不起。”他说。
陆语因为唐奕承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停住脚步。
她扭过头,问他:“你对不起我什么?”
她一张嘴,有白色的雾气从嘴里冒出来,凝着凛冽的空气、氤氲在彼此之间。隔着那层雾气,陆语就这样撞进唐奕承那双沉湛的眼眸里。他纤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花,眼底却仿佛燃烧着某种暗色的火焰,明明灭灭的,叫人看不透彻。
“很多事情,我都对不起你。”唐奕承只能说到如此了。
如果属于他们的曾经是一道万丈深渊,那么只有他一个人沉在谷底就好了,他不想把她也一起拽下去。
唐奕承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飘落的雪花一样,拂了人满面却感觉不到一丝重量,可陆语顿觉心脏雷动,每一个都是震耳欲聋。
这么多年,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
陆语想要置之一笑,可她怎么也笑不出来。那些她好不容易已经压下去的委屈,竟然好似统统被他这句话再度勾了起来。
她赶紧低下头去,“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只有两不相欠,才是真正的解脱。
唐奕承感觉到掌心的那只小手试图抽回去,他微微一用劲就把陆语拉到身前,她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已经被他抱进了怀里。
他颀长英挺的身躯瞬间把她整个人都罩住了,来自这个男人的温热触感像是莫大的刺激,陆语猛地僵硬了。
六角形的雪花漫天飞舞。
他抱着她,站在狭窄幽静的村路上。两人身后是大片的枸杞林,由于过了收获的季节,树上没有果实,光秃秃的一片。在很远很远的远方,依稀可见河谷川道和那广袤的黄土高原,大自然的质朴中透着一抹荒凉。
世界的尽头,被遗忘的角落,一切都静了。
雪花落在唐奕承肩头,无声融化。
他心底仿佛有一块地方潮湿柔软到要塌下去。
“就这样抱一会吧。”他低低的说,嗓音被风雪衬得稍显喑哑。
陆语僵滞的身子渐渐软下来……
第25章
25。
趁着大雪来临之前,一辆加装了防滑链的黑色越野车驶出村庄。
一路迎着风雪向南开去。
“要不然还是别去了吧,万一等会儿雪下大了,咱俩就不好回来了。”副驾上的陆语扭头对驾驶座上的男人说道。
唐奕承眉角微微一挑,语带揶揄:“你以前可没有这么怕东怕西的。”
“……”陆语哑然,眉毛拧得更紧。
不能怪陆语胆小,人生地不熟的又赶上天不好,唐奕承擅自驾车带她脱队,万一遇上点什么事,两人非得抓瞎。
陆语默默叹息,都怪她被那个拥抱刺激得一时脑热。
刚才俩人回到村里的落脚处,基金会的人还没回来,唐奕承忽然提议带她出去转转,陆语想着兴许能拍点照片,便点头答应了。哪知她坐上车,才知道唐奕承竟然要带她去t乡,这种气候车程起码得两个小时。
透过后视镜,陆语那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落在唐奕承眼里,他以稀松平常的口吻说:“你以前不是一直说想要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么?现在虽然只能在山沟里旅行,但聊胜于无。”
陆语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这男人嘴里道出“以前”这个字眼,她就莫名有一种喝了柠檬汁的感觉,满嘴酸涩。
那股酸味还没咽下去,她就在后视镜里对上唐奕承浅浅的眸光,她赶紧别开脸,说:“你别看我,看路。慢点开。”
唐奕承莞尔,唇角弯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其实,陆语并不担心唐奕承的车技,在纽约的大雪天,他也常开着那辆破车带她穿越洲际公路。只是时过境迁,属于他年少时的那份桀骜不羁和无所畏惧还存在于骨子里,可她,却再也没有当年的勇敢和无畏了。
时光、境遇和生活,将他们变成了不一样的人。
雪天,天黑得特别早。
不知是地处偏远,还是信号不好,导航时断时续,再加上山路盘旋起伏,两人好不容易抵达一处有人烟的地方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
陆语望着车窗外黑黢黢的景致,越发心慌,却见唐奕承依旧神色寡淡,她以为他心里有底,略松口气。
“这是哪里?”陆语问。
唐奕承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但好像不是t乡。”
“……”陆语想哭。
四周有村庄,应该不会迷路,唐奕承说:“先下车看看吧。”
陆语开门下车,冷不丁先打了个哆嗦,暖宝贴了一天,早已失效。
她刚徒劳地抱起胳膊,便感觉到身上微微一沉——随之而来的暖意里,带着一股甘冽好闻的味道。陆语偏头一看,唐奕承已经站在了她身边,他把自己的羊毛大衣解开但没脱下,直接将她裹进了大衣里,也揽进了他的臂弯里。
陆语身子发僵,有那么一刹那,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那么贪恋这寒冬里的温暖,但也只是一刹那而已,随后她的贪恋就被理智取代。
“唐奕承,你好好走路。”陆语说着,已经以避之不及的速度从他的大衣里钻了出去。
怀里忽然空了,唐奕承的表情凝住一瞬,抿了抿唇,但最终他也没说出什么。
是他太心急了。
陆语向下拉了拉毛线帽,遮住耳朵,她跟在唐奕承身边踩在松软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雪地上随之印下两排歪歪扭扭的脚印。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两人穿过村子,竟然误打误撞看见了湖泊。
陆语眼前一亮,猛地顿住脚。
呈u型的湖面蜿蜒曲折,结起了厚厚的冰层,不规则的梯田环绕在湖畔周围。寒风吹卷着雪花漫天飞舞,皑皑白雪覆盖在近处的梯田和远处的山麓间,广袤无垠。像是老天爷撒下了一层糖霜,将那抹属于黄土高原的荒芜和苍凉尽数抹去。
“真美。”陆语忍不住啧啧感叹。
唐奕承唇边漾开一抹浅笑,指着她肩上的相机,他说:“那就拍下来吧。”
结了冰的湖面光可鉴人,将这茫茫雪夜映衬得亮如白昼。
这个瞬间,陆语看向远方,唐奕承看着她。
在这般清透闪亮的雪夜里,他修长的眼眸里晕着很浅很浅的,似水雾般朦胧的光。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只要这样看着她的笑容,就好。
直到后来陆语的这副作品在国际摄影比赛上获得了奖项,她才知道她和唐奕承当晚看见的是震湖。地震引发山崩地裂、河流壅塞后形成的湖泊,在冬季的雪夜里,难得一见。
雪,越下越大。
两人离开震湖,驱车在沿途找餐厅。
乡村跟城市没法比,吃东西没什么好挑的,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可即便这样,越野车在乡间兜了足有大半圈,眼瞅着车窗凝结的雾气逐渐厚重,视野也愈发的差,两人愣是连一家正常营业的饭馆都没找到。
曲折狭窄的小路上,只有一家小旅馆里亮着灯。
陆语的心愈揪愈紧,她抹了抹车窗上的白雾,跟唐奕承说:“咱们别吃饭了,先回村里跟基金会的人会合吧。”
唐奕承也察觉到不对劲,“我去打听一下。”
他兀自下车,健步走进这间十分简陋的小旅馆。
“老板娘,附近的餐馆怎么都不开了?”
坐在柜台后的妇人闻声抬头,上下打量唐奕承一眼,她操着口音极重的普通话回道:“你是城里人吧?你不知道我们山区常发生雪崩,进出乡的路在半小时前就封了,现在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谁家没生意做还开门啊。”
“大雪封路?”唐奕承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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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
小旅馆二楼的某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