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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煮甜椒-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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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旧的牛仔裤腿炸着软线,宴旸顶着藕粉色的毡帽,圆咕咕的杏子眼盯着他转。程未低着头,把她藏在围巾里的头发撩出来,根根理顺地别在耳后。

    宠物区冷冷清清,只有中央音响在播放秋之私语,感应灯悄悄灭了亮度,程未斜着被阴影笼罩的侧脸,轻轻允住她的唇。

    大脑比雪还要空白,宴旸睁大一双眼,把缠绵的视线落在他垂在耳尖的头发和生在眉骨上的黑痣。

    她突然有种过了很久很久,前世与今生的错觉。

    就像一块摆着香槟和华夫饼的红方格桌布,这些寻常普遍的细节总有理由让幸福过多溢满,变成浪漫的热带盛夏。

    …

    程未左手牵着宴旸,右手拎着一大包花花绿绿的宠物用品,临近出门,他不忘提醒女朋友拉紧拉链,随即用胳膊掀开厚厚的挡风帘。

    周遭的热气被寒风凝结,宴旸把嘴巴埋进高领毛衣,板鞋在地面踩出轻微的沙沙声。凉丝丝的绒水跳在手背,她仰起头,在被屋檐遮住一半的阴夜下,能看见细小的雪粒被LED牌照成迷幻的梅子粉。

    宴旸的左手被人抓进温热的口袋,即使空间狭小,也要费尽的十指扣住。

    真好,初恋和初雪被她在同一天撞见了。

    也许世事没有百分百的圆满,在贴满小广告的路灯下,他们没有发现猫咪的痕迹。未来三天都会飘雪,程未只好把猫粮拆开小口,放在塞好棉毛巾的木质猫窝。

    他穿着无帽大衣,在布置这一切的同时,雪把头发染成一层浅薄的霜。宴旸想伸手帮他拨开,却又没有理由的舍不得。

    在她望而出神的时候,程未从口袋掏出一排创可贴,弯下放进她的背包里:“把它贴在磨破脚的地方,如果有出血,我再给你送云南白药。”

    看宴旸有些疑惑,他解释:“我都看见了,你在电梯里被踩了好几脚。”

    她愣了愣,随口反问:“你站的这么远,怎么还能看见我。。。”

    程未摸着挺拔的鼻子,羞赧地笑出声:“玻璃不仅能看见窗外,镜面反光也能折射身外的世界。宴旸,我看猫是真的,不知不觉地看你也是真的。”

    曾有无数人念过她的名字,种种复杂情境、喜悲忧苦皆有。时过境迁,全不抵他站在纷纷扬扬的雪下,轻轻唤着好。

    此时的温润美好,更让她好奇程未摆臭脸的原因。宴旸忍不住问出声,他睨她一眼,又极不自然的、飞快的转回头。

    她冲他的背影喊:“喂。”

    假装听不见,程未闷着脑袋越走越欢。

    “你走错了。”见程未顿住脚步,宴旸默默指着反方向,“学校在那边。”

    过了十点,临街的商店多半扣着门锁,只有一家面包店还在做打烊前的清扫。摆在门外的藤椅还未收回,安放新品的四方橱窗,还残着黄油和牛奶的清香。

    室内的灯光很亮,连路过的行人都能感到朦胧的暖意,程未踌躇片刻说:“我。。。”

    宴旸饶有耐心地等他说出合理的解释。

    试图体面些,程未把一口气提了几次,仍逃不过言谈间的沮丧:“你是不是在接他的电话。”

    “谁?”她下意识地说出口,随即恍然大悟,“你怎么会知道他。”

    程未毫不犹豫的出卖队友:“刘碧。”

    这件事,宿舍里的人不过一知半解,只有刘小昭知道全须全尾的真相。

    任何藏在心底的秘密,在她说‘你要帮我保密’的那刻,就已经是躺在沙滩晒日光浴的比基尼女,随时都有被海风刮过的危险。

    她隐约明白,那些结伴上厕所就能推心置腹的岁月,早已翻了篇章。

    心里纠结成一团乱麻,宴旸微蹙着眉,试图把打成死结的疙瘩慢慢解开:“电话是他拨来的,但我们仅仅打了三分钟的电话,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彼此沉默。程未,你是我的初恋,又何必计较这件未成形的小事?”

    “我计较的不是你们通了多长时间的电话。”他顿住脚步,融雪把睫毛淋得湿湿嗒嗒,呼吸比冬风还要绵长,“而是你,喜欢他。”

    早在几天前刘碧便带来最新消息——宴旸在他生日的前一天,对姓梁的表了白。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伟大。那天,宴旸在电话里哭了很久,他买了最近的汽车票、订了她喜欢吃的蛋糕,饿着肚子风尘仆仆赶到省城,安慰的不过是刚被别人伤了心的她。

    宴旸伤过的原因也简单的让人发妒。

    不过就是梁斯楼。

    表白的结局不言而喻,程未却没有零星半点的窃喜。他站在阳台窗口,不知不觉点了两盒香烟,随风吹走的是难言的挫败和沮丧。

    原来,她曾深深、深深的喜欢一个人,念念不忘,长达数年,历经四季的风声吹过青春的肩膀。

    果然,喜欢与喜欢是会拿出来晒晒太阳比较,他自知底气不足,却仍要掏出真心比试。得到的结果,却连他自己都难以偏颇。

    宴旸一时慌了神,她攥住背包的带子,盯着他淡淡的表情:“我认为,在荷尔蒙作祟的中学时代,喜欢上某个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更何况,你原来还交往过女朋友。”

    “那时我不过初二初三,根本不懂什么感情,同学起起哄就是水到渠成。”

    程未接着说,“分手的时候我确实哭过一次,倒不是因为舍不得她,而是因为短时间被绿,害怕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他笃定地说,眉眼比雪还要温柔,:“宴旸,我对你的喜欢胜过对山河日黛、烟酒糖茶,以及世界上除你之外的所有人。”

    宴旸存着女生都会有的小小私心,期盼会有一个这样的人,把感情的平衡板,朝她微微倾斜几个角度。

    这样的人,即使花光她半生的运气,也许也遇不上更好的了。

    顿时不知道从何答起,宴旸只知道亲掉他额间的雪花,把脑袋埋在白棉织毛衣下滚烫的胸膛。

    “那请你不要逃的那么远,永远只站在我身边。”

第30章 30

    脚下是尚且干净的雪泥; 等他们踩着脚印走到宿舍; 程未的羊呢大衣被融水浸成深色的痕迹。

    这种料子娇气到不行; 宴旸用纸巾帮他蘸了蘸; 皱成一团的羊毛仍在丑不拉几的滴水。时间逼近十一点; 碍于宿管阿姨拎着锁具阴阳怪气地催促; 她把围巾解下来; 绕在程未湿漉漉的脑袋上。

    头顶是挂着银装的槐树; 程未扯了扯这条粉红色的围巾,笑得格外无奈:“我又不是女人,吹吹风用不着戴头巾。”

    她眨一下眼睛; 很满意他的新造型:“但你是我男人啊,你要是生病了我还要照顾你; 麻烦都麻烦死了。”

    ‘男人’二字让程未暂时忽略刺耳的‘麻烦’; 他乖乖把头巾在下巴系个粉粉的蝴蝶结,转过脸问她:“明天我骑电瓶车带你去上课吧。”

    “行。”宴旸钻进被关上一半的金属门; 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程未站在台阶下; 伸着脑袋,把手臂挥地像旋转罗盘。

    总有人站在原地; 让你的回眸不再错付孤灯照霜影,只此一瞥,就忘却人间数度寒冷。

    …

    宴旸是个离开手机没法存活的人; 无论有事没事; 忙里偷闲也要刷刷微博朋友圈。而程未在一起的时候; 手机失去了它固有的吸引力,只有他的眉眼嘴角才是最好看的讯息。

    她改了坏习惯,却入了更深的瘾。

    上楼的时候,她掏出电量仍剩九十多的手机,发现自己的朋友圈和空间彻底沦陷。划着看不见底的999和666,宴旸手指一顿,停在梁斯楼为她留言的那行。

    最直白最敷衍的两个字,祝福。

    拈起飞在走廊上的雪花,宴旸把这团易逝又美丽的东西,从窗檐吹到触摸不到的夜空。没有什么意料之中的沉重,这一瞬间的怅然,就是最好的结局。

    刚进门,宴旸就看见桌子的情侣水杯和钥匙扣,迎着室友闹翻天的起哄,她不好意思地说:“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准备,实在让你们破费了。”

    “都是在三福买的用不了几个钱,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刘小昭贼兮兮地凑过来,摊开双手,“就给我们411发个红包吧。”

    “去去去,想讹人啊。”宴旸睨一眼坐在桌前卸妆的尤喜,接着跟另外两人说,“你们想要红包就去找程未讨,反正我可没钱。”

    姜齐齐把她摁住,挥手招呼刘小昭:“没钱就把宴旸扒了,人不值钱,衣服还能卖一顿海底捞。”

    宴旸一边躲着魔爪,一边把身体蠕动成滑溜溜的虫状:“喂,你们有没有眼光,我这肉体能抵一万个香辣鸡腿堡。”

    “你别傻坐着了,我们一起逼她发红包。” 姜齐齐笑得爽利,百忙之中伸手拽住尤喜的衣角。

    尤喜默不作声地将毛衣从她手中抽开,盯着被摁在床上举手投降的宴旸:“半个月前我就为程未准备了生日礼物,可惜一直没有时间给他。既然你们在一起了那我就做个顺水人情,把它送给你们当做祝福礼物。”

    轰吵如食堂的氛围,被她冷不丁地话搅得比窗外还冷。宴旸斜斜歪在床上,笑容未曾消失,眼睛却幽幽地转:“哎呀,真是太感谢了。”

    说完,宴旸踩着拖鞋走到尤喜身边坐下,眼睛的弧度正好:“我替程未谢谢你无私的关心以及单纯的同学情谊。”

    听她语气淡然又热络,尤喜闪过分毫的诧异,在宴旸看过来时又匆匆换上不自然的笑容。

    见尤喜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硬壳书,宴旸扫一眼《泰戈尔诗集精选》的封面,嘴角有些冷:既然这书是送给程未,那我也不能白占你的心意。不如我做个中介人,把它转交给程未,让他亲自向你表示感谢。”

    “不用不用。。。”搞不懂她要做什么,尤喜只能尴尬地笑,“不过是本书,送给谁都是一样的。”

    “别客气。”宴旸拍了拍她的手背,逆着小台灯微弱的光笑得格外妖置,“明天我一定让你收到程未的反馈。”

    …

    一觉醒来雪粒子小了许多,天空是青灰相接的颜色,看起来让人心情不算好。宴旸穿着长到脚踝的棉袄、墨绿色的苏格兰裙子擦着风,她利落地跃上电瓶车,伸出手臂环上程未的腰。

    程未把杂粮煎饼递给她,转过头旋动电源钥匙,大声说:“带女朋友去学习啦。”

    加速的风声搀着雪花拍在脸上,宴旸躲在他身后,如瀑的头发如镀了华光的绸缎。手抓饼在掌心有些凉,她咬了一口,果然等了很久。

    “你等我等了多久?”宴旸轻轻慢慢地问。

    “也不多,就半个多小时。”程未把电瓶车拐进停车棚,拧火,捞起她的书包,“女生都要化妆嘛,我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宴旸用手顺着刘海,把白桃似得脸颊凑到他眼底:“胡说,我天生丽质从来不化妆。”

    蹭一抹她人鱼姬的眼影,程未把手指摊开,若无其事地说:“你眼皮上沾了亮晶晶的东西。”

    “这是荧光笔不小心划上的。”宴旸郑重其事地说,“你一定要相信我。”

    八卦传播的速度委实可怕,当二人并肩走进教室,全专业数百位男女生齐齐将目光挪到他们的身上。一进门,宴旸就瞟见坐在倒数第三排的室友,她笑的狡黠,拽着程未在尤喜身后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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