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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戴眼镜之后倒是看着年轻了好几岁。”阮温殊微仰起脸看着他,款款低眉莞尔,“总是端着表情,把人都端老了。”
“这两年我没少带着人找你们麻烦,坏你们的大事,恨不恨我?”纪峥问。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阮温殊静静地说,“阮家被针对,被削弱,被打压,被驱逐,不是因为我们自己做得多不好,而是因为气数到了,已经被所有人容不下了。”
“所以两年前的那一天,你那套戏法变成功了也好,甚至变失败了也好,在你答应被重新收编进上面的体系时,今天这一天就迟早会来。”纪峥感慨地笑笑,朝她张开了双臂,“我总相信那些东西还是真实存在的,只要纯粹地等,总有神迹再临的一天,事实证明我错了,所以输得很厉害,你呢?”
“我大概比你好一些。”阮温殊莞尔,静静地答,“起码还剩下一些东西,值得延续下去。”
他们在阮家昔日的大门前沉静地相拥,二十年聚少离多,走上了不同的路,甚至不惜针锋相对,最终都没能力挽狂澜,清醒地承受着一切。
好在还有人一起生死与共,还有跨越重重风雨后疲惫又安稳的相拥。
阮家当了数不清多少年的世家之首,甚至王朝覆灭之后还坚毅地流传了这么多年,但说到底,现在的这个世界或许仍然需要千百年前那些神奇的秘术,却绝不希望还留存着那些历经无数代帝王将相的老牌世家,毕竟人心贪婪,毕竟人言可畏,毕竟有他们存在一日,就像是前朝的影子还刀锋般徘徊在掌权者的咽喉,终日不得安眠。
所以世家终归难逃这样覆灭的结局,丢失了自己赖以生存能力的阮家是被开刀的第一个,却绝非这场风暴中最后的祭品。
他们已经要在新世界中树立起新的神,而还信仰着过去的他们,已经为人所不容。
道理人人都懂,只是长达三年的自救之后,阮家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还是让所有阮家人为之哀恸。他们今晚之前就要动身离开这里,今后恐怕也再无卷土重来的可能,千年积淀的东西恐怕很多都只能留在这里充公,恐怕也是上面的通牒如今紧迫的主要原因。
虽然人员尚算健全,但今后没有了经济与地位后盾,恐怕再也聚不起一个这样的阮家,已有的成员也会四处分散,在天涯海角悄无声息地融入这个繁华的世界,很快便会泯然众人,成为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不出三代之内,曾经的那些辉煌与光耀也都会渐渐成为口口相传的故事,被一部分人捧为猎奇的谈资。
阮家这座庞然大物的轰然倒下,比所有人来得都晚,却终究没有幸免于难。
而在阮家身后,是同样处境危险摇摇欲坠的周家,以及现在看着春风得意,却也在这三年间渐渐失去了号令世家能力的展家。其他散兵游勇不足为惧,在可以预料的将来,一个有新政权生造出的人造神明与人造信仰,正在慢慢地发展起来。
在这样的浪潮中,受益的究竟是哪些人?也许是新政权新扶持上来的傀儡世家,也许是像蒋家和他家这样忠诚的近臣。不算最后的结局究竟如何,祁晃都无意关心。这样的计划,没有数十年可能都无法彻底实现,而他现在觉得,活好这辈子,也就足够了。
莫探身后百年事,命中福祸定前程。
不知道阮家的这几人跟他的想法是否相同,总之真的到了这一天,不论是纪峥还是阮温殊,抑或阮歆以及阮莹,到最后都来得十分平静。祁晃跟着阮歆四人一起,在阮家四处沿着曾经的亭台石阶走走停停,最后一站必须要去的地方是家族的祠堂,要和列祖列宗告罪,以及进行最后的道别。
阮家的祠堂在这座险峰的山顶矗立了不知多少年,雕梁画栋都被磨掉了光鲜的漆,近年来无人修缮,斑斑驳驳地褪色成一片惨淡景况,混掺着旧时风云际会的富贵气,也带着如今诸事成空的凋败感。他们穿过一众到处奔走收拾着东西的阮家人,穿行过重重院门,来到祠堂的诸多牌位面前。
这些牌位实在太多,这次大抵都不能带走,而这种东西对外人来说实在留之无用,或许他们前脚走,这里后脚迎来的就会是一场大火。
反正已经没人再讲究因果善恶与行善积德。
事关阮家救亡图存的大事,祁晃没有跟进去掺和,站在门外看着四人满脸肃穆地在整整齐齐的牌位面前跪下,双手合十,默念着听不清楚的祷文。观星世家祭祖与敬天总是分不开的,她们在阮家的所有过去面前虔诚地站着,默默地道别。
这个尊贵无双的名头,她们代代相传地守护了很久。即使越到后来背得越迷茫,走得越沉重,活得越无奈,执念却已经深深地植入了骨血,从来没想过放开。然而如今到底情势不由人,千百年前阮家靠着自己无可替代的能力,在重重帝王的歃血清洗中得以立足生存,而今这样的能力消磨殆尽,当清洗再一次来临的时候,终于也无可避免地被连根拔起。
祁晃不知道他们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对过去的一切道别,守了这么久的东西说没就没,接受不了实乃人间常理。这样的心情他想象不出来,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此刻却也莫名觉得眼眶微热。正盯着屋中的几人出神,却突然见阮歆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祁晃连忙从靠在门框旁边的姿势调整到站军姿模式,看看阮歆又看看里面,惊讶地和她比着口型:“你怎么出来了啊?他们不是还在很认真地默念什么吗?”
“我两年多以前不就已经自逐出家门了吗,虽然这段时间的情况特殊,不过做过的事就像泼出去的水,改不了的。”阮歆耸耸肩,压低了声音和他说话,又看了一眼身后数不清数量的牌位,淡淡地笑了笑。
“我来这里是来和奶奶告别的——小时候父母都常年不见人影,总在她面前撒娇,时间过得真快,这么一算她也已经走了很久了。”
祁晃为之默然,想了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阮歆眯着眼睛被他摸了两下,反手拉下他的胳膊,把他拽了进来。
“你也来跟她打声招呼吧。”阮歆轻声说,带上了三分眉目温婉的笑意。
“以后大概就再也见不到了,你跟她说一声,这就要把我带走啦。”
祁晃愣了一下,站直身看着面前的许多列牌位,慢慢走了过去。阮歆跪回到她原来的位置上,祁晃在她旁边跪下,在阮歆的指点中,看到了最前面的那一个黑色的木牌。
说是最新,离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十好几年,样式看上去和其他的所有木牌都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还没被光阴腐蚀的那么厉害,木牌上的清漆还乌黑光亮如新。祁晃盯着那木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慢慢地闭上眼,在心里轻声念。
——王朝兴起之后,世家应运而生,而在王朝覆灭之后,世家也终将走向末日。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没有永远历久弥新的东西,一切终将走向各自命定的结局。如今这一天终于到来,一个旧的阮家消亡,新的阮家将重生在末日的废墟与灰烬上,早晚卷土重来。
——而您的孙女,阮歆,谢谢您给她童年带来过值得回忆珍藏的温暖,接下来的大半生请放心的把她交给我,我会带给她一个足够光明幸福的未来。
☆、第六十章 致崭新时代(END)
很难形容坐飞机坐了很长时间之后,终于再次踏到实地上时的那种满足感。祁晃惬意地呼出口气,拖着行李箱大步走出候机大厅,拦了辆出租车朝司机报了地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把手机开了机,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顿时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他震惊地一口哈欠打到一半,揉着进退不得的下巴仔细看收件人,发现发消息的都是自己熟人:蒋凌飞、亲妈、还有祁轩。祁晃在未接电话页面来来回回地划了一圈,没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那个人的来电,于是随意地按照来电顺序一一回了过去。
他先打给祁轩:“什么事儿啊?我刚下飞机,正往家赶呢。”
祁轩问:“你哪个家?”
祁晃噎了一下:“……我自己家。”
祁轩在电话那边点点头:“那正好,现在人都在你家呢,你赶快回来就行。”
怎么都聚到一起去了,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了?祁晃茫然地拿着手机顿了两秒,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声音顿时向上提了两个八度:“阮歆出事了?!”
“没有,她好着呢。”祁轩很快否认,不过随后很微妙地停了一下,“放宽心,只是妈又过来催婚了而已。”
祁晃:“……”
祁晃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那你怎么能用又这个字呢?”
“明明是又双叒叕。”
他惆怅地挂断了祁轩的电话,划到亲妈的电话时手一抖,坚决地略了过去,转而又打给蒋凌飞:“怎么了?你要的包我给你带了,排了好久的队,居然还限购!我都没给阮歆买上!你要拿包追谁啊,半个月过去了现在还追不追,已经不追了的话包我就扣下了——”
蒋凌飞在电话那头幽幽怨怨地叹了口气:“不追了,你留着吧。”
祁晃愣了一下,虽然说蒋凌飞朝秦暮楚**滥情根本不是骂他,只是诚实地形容一下,但这遭他的语气却不怎么平常,听着不像是主动移情别恋。祁晃新奇地砸了咂嘴,非常有兄弟爱地关怀他:“怎么,你终于被人甩了?”
“放屁!老子这样的大克拉钻石王老五怎么可能被甩!”蒋凌飞在那边慷慨激昂地斥责了他的不会说话,转而画风一变,委委屈屈地跟他告状,“还不是你老婆!你不能管管她啊?!”
祁晃诧异:“哎呦,这里面还关阮歆事儿呢?”
“还不是她写的那个什么破星座运势感情分析!”蒋凌飞提到这事儿便一肚子火,气不打一处来又无处发泄,咬牙切齿得隔着手机祁晃都能感受出来,“她最近为什么要写天蝎座桃花运中正,适合稳定一段感情并深入发展啊?!我妈深信不疑啊!并且觉得深入就是结婚!!她在强行给我相亲了!!”
祁晃:“……”
那边蒋凌飞还在继续愤愤不平:“真是的,知名星座博主了不起啊,粉丝百万了不起啊,忽悠得特别灵了不起啊!你家小神婆现在根本划船不用讲全靠浪!……你还笑?!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朋友的我跟你讲……”
祁晃掩饰地咳了两声,按着不断向上扬的嘴角,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这不正好收收心么,说不定真爱就在里面呢?你现在人在哪儿,什么时候出来见一面?”
蒋凌飞人难得的十分耿直,想法也很单纯,非常自然地就被祁晃带跑偏去:“行啊,见一面就见一面,我现在就在你家呢,你回来就是了。”
“……”祁晃无语地问,“你们怎么都在我家,约好了去打麻将吗?”
蒋凌飞对他的回应是猥琐地嘿嘿笑了两声,而后那边悉悉索索一阵响动,蒋凌飞压低声音跟他说话:“别说兄弟对你不好啊,你妈这次几乎把所有能动员的人都动员过来了,订婚的日子都选好了就在下个月,这次一定要顺利订婚——连你整天见不着人影的准岳父岳母小姨子都过来了,现在正跟着你爸妈寒暄呢……诶不对,阮莹小美女呢?”
蒋凌飞好奇心起,连电话这边的祁晃都不搭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