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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威严又关切。
之前出现过的女人不知什么来头,竟能在首长面前说上话,但起码的恭敬还是有的。
陈熙彤对这种一身正气八面威风的人物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那人一现身她就躲得远远的,等一干人背对着她在病房里军姿标准地站成一排,她才敢扒在玻璃窗前偷偷地看。
叶盛昀时而严肃,时而笑得开怀,那种如鱼得水的状态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看着十分羡慕。
见他应该没大碍了,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去给这个病患买水果。
家里的水果通常是保姆定期从批发市场拿三轮车运回来的,她不了解行情,利索地叫老板给她称二十块的。
老板拿塑料袋一兜,往称上放:“这就三十二了,我把零头给你抹了,就给三十吧。”
她没纠缠,也没戳穿对方想多挣点钱的心思,递出一百,跟老板闲聊:“您这生意好吗?”
老板精明笑笑:“小本买卖,这军区医院来看病的都是当兵的,有点毛病都是上午出来下午赶回去,真生了大病,探望的人都是一伙一伙的,凑钱买个果篮,送人拿得出手,我这,怕城管哟。”
她笑眼盈盈:“巧了,我也怕城管。”
老板把钱点给她,一张不少,找完钱又多塞了一个给她,于心不忍地问:“提得动吗?我再给你套个袋子?”
“不用了。”她这回没笑,拎过来,举重若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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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
病房内。
叶盛昀上半身捆得像木乃伊,就剩俩肌肉紧绷的大膀子露在外面。
一米八八的个子,受了伤仍雄姿英发,可话多了不少。
“当时派了两车人去他家慰问,五十多的老人拄着拐站在村口,白发人送黑发人,看见儿子骨灰盒,强忍着泪水要我们跟村里的人解释,儿子是为国家牺牲的,不是干了坏事。”
“那老人家怎么办?”陈熙彤削着苹果时不时搭两句嘴,扮演他的忠实听众。
能怎么办?“当亲爹亲妈养着,活着的时候称兄道弟,人没了,替他尽孝。”
陈熙彤在他面前坐着,总有种观看感动中国颁奖礼的既视感。
主人公离自己的生活太远,上效国家,下惠黎民,救人于危难之中,怎么听怎么伟大,可故事枯燥,内容晦涩,她并不能听进去多少。
斯人已逝,出于尊重和景仰,她不好打破这么严肃的气氛,只好逼着自己感同身受。
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刚才拎着东西回来的时候他战友基本走光了,留了一个陪床。
他战友听见动静,一回头,急忙起身接应:“我的天哪!嫂子,这么重你一人提上来的?”
她呼哧喘气:“路上歇了几回。”
“来来,快坐。”他战友把她请到板凳上。
她喘匀了气就开始撵人:“你回去吧,我来照顾他。”
他战友挠挠后脑勺,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
她扬着头,一本正经地劝:“你有自己的事吧,别耽误了。”
他战友犹豫一瞬:“那行,嫂子这里就交给你了,有事按铃,护士就过来了,他还一瓶子液没输。”
她目送着那抹绿走的。
叶盛昀侧着身子睡着了,拧着眉头,睡得不是很踏实。
她红着脸望了他一阵,拂去鼻头的汗,用食指在他眉心轻轻划了两下,俯身在他额上亲了一口,叶盛昀就这么被她折腾醒了。
手臂压僵了,怎么都不舒服,索性坐起来,跟她聊天分散注意力。
兴致勃勃给她讲比武选拔,讲在瓢泼大雨中怎样在皮划艇上击中目标,讲以军人身份出境的唯一方式,讲跟美国大兵斗智斗勇取得最终胜利。
说累了,口渴了,太阳落山了。
她就问:“部队那么好,为什么要回来呢?”
说了半天的人突然沉默了。
他对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受不了那份屈辱了。
你为国为民任劳任怨,总有人觉得你是为了那点儿私心,专用通道不敢走,正大光明的福利不敢拿,破坏纪律麻烦不少,没有人关心真相原由。你给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儿子,人家拿你当孙子,窝不窝囊?
不干了不干了,说什么也不干了。
政委给他做思想工作,说你看你这么个老党员,是个人才,都快熬出头了,现在走多可惜。可他说不图什么就不图什么。说不要这身虚名,哪怕付出了人们难以想象的艰辛,也不要。
心灰意冷,就把热血的地方留给热血的人,不负皇天后土,对得起祖国的蓝天白云,于愿足矣。日后若父老乡亲需要他,披挂上阵还是一条好汉。
新闻联播也播呢,基层代表受到主席接见,主席上回视察过连队,这回问代表,当时见到的官兵是不是已经离开军营,投身到地方家乡的经济建设当中。
代表说,是,主席。
主席很欣慰地笑了。
他也笑。
想报效祖国的人,在哪儿都能报效。
可真相,明明不是这样。
第5章
要判断叶盛昀伤势恢复到了什么程度,可以参见他话的多少,疼得时候逮着人聊人生谈理想,不疼了能盯着窗外看一整天。
临床住着一个八岁的帅小伙,来的时候刚验完血,由家长领进门,哭得声嘶力竭,手指上的创口还没蚊子大,家长按着棉签的力道一大就尖叫,干打雷不下雨:“疼,疼,你别压着它,那么使劲!”
家长说那你自己来,马上不喊了,抓着变形金刚不肯撒手,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一闪一闪的。
这么个矫情的小病友,叶盛昀不过半天就收服了。
可陈熙彤偏捣乱,装腔作势吓唬这孩子,说得真像他命不久矣,把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
叶盛昀把孩子哄好后转身说她:“你就不能善良一点,多一点人性关怀吗?”
陈熙彤说:“他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不会吓他了。”
叶盛昀问:“你这么吓他,万一他真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跳楼了怎么办?”
陈熙彤不以为然:“哪那么脆弱?长大以后一身毛病,都是你们惯的,将来入了社会只顾自己,遭人嫌弃,照样活不长。”
叶盛昀说不过她,下命令:“不许再吓他了,不然等他长大了,永远记得生病的时候有人这么对过他。”
陈熙彤翻了个白眼:“他长大了就会明白现在自己是多么懦弱了。”
这姑娘气人的时候能气死人,叶盛昀被她气得伤口疼,赶她走:“给你三十秒,出门回家。”
走就走,陈熙彤骨头硬,真回去了。
从小到大没人这么向着她,都是磕磕碰碰就习惯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可以这么被庇护着长大。
小病友的家长白天要上班,听说叶盛昀是军人,放了一百个心,拜托他看着小朋友让他别出病房,没等到家长来送饭叶盛昀就俘获了小病友的心。
头几天无话不谈,天南地北都是故事,越到后面越沉默,出院前在小男孩脑袋上呼噜一把:“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没气概。”
说着拳头一伸。
小病友犹豫再三,悻悻跟他碰了碰拳。
叶盛昀的出院手续是自己办的。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生病受伤的时候虽然真实,但教养是浑然天成的,不想麻烦你,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了也只会托熟人,跟你说再多,也只是表面上平易近人。
对她的态度和对孩子没有差别,陈熙彤感受得到,但她不敢跟孩子争宠,怕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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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没多久叶盛昀就回去报到了。
还有程序没走完。
叶盛昀去档案室领完档案,又被政委叫住,这回是真惜才,长叹一口气:“你说你,年少轻狂,真以为部队少了你干不成事了?当自己能拯救世界,得不到名誉就耍脾气。走吧走吧,少了你这样不懂无私奉献的也好。”
叶盛昀听了也不辩解,只笑:“这些年让您操心了。”
真正有血性的男人,不会因为扒了身上的衣服就折了气骨。
哪里出来的人,有哪里出来的魂。
政委拍拍他的肩:“留不住你不强留了,大家给你备了酒,今天给你送行。”
叶盛昀笑,眼底蓄着热泪。
舍不得,哪能真舍得?
父母离异,他为了养活叶西宁来到部队,在这奋斗,在这厮杀,在这鞠躬尽瘁,在这生根发芽。
男儿事长征哪!日久天长,早以为这辈子黄沙百战穿金甲,归尘归土了,谁会想到有主动放弃的一天。
他站在国旗下敬最后一次礼,向过去的光辉岁月告别。
窥探,蛰伏,偷袭,一举擒获。
老战友拿绑着大红花的绸子反手一捆,嘴里骂骂咧咧:“王八羔子,给老子叛变,就你他妈主意正,才结婚几天就瞒着退了!”
叶盛昀躲都没躲,狼狈坐在地上,盘着腿,任打任骂。
倒是另一个战友在旁边急吼吼地喊:“你当心他背上的伤!”
叶盛昀懒洋洋仰着头,一个个叫:“德赟,大高,胡子,阿泽。”
几个大男人攥了拳,红了眼。
半晌,那个叫胡子的男人一挥拳,蹲了下来。
叶盛昀语气平和道:“胡子,你给我解开,花不是这么戴的。”
胡子扭过脸。
大高上前一步,蹲下来给他解开,把花绑在胸前,无声相拥。
德赟也加入,勾肩搭背。
阿泽也加入,额头碰额头。
过了几秒,胡子也挤进来,气沉丹田:“一路顺风。”
这回,真走了。
专用大巴把叶盛昀送离了营房。
叶盛昀复员,还有一路人马等着他,都是一块长大的发小,等着看他的新面貌。
他回家洗澡换衣服,敲门没人理,开了门也没见着人影。
陈熙彤不在家。
家里每面墙都被她画上了新作。
他简单冲了战斗澡,套上黑色的打底衫,穿着大裤衩在家里转悠。
上回在木屋里看见的烟盒被她拆开,信手描了花鸟,堆在茶几上,有十几张。
老烟枪了。
他端详片刻,将小卡片原封不动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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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店环境嘈杂,关着包厢的门仍压不住震耳欲聋的摇滚声。
跪在地上被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押着的男人沉不住气,破口大骂:“要杀要剐给个准话,我刘汉三五百年后还是一条好汉!那么多人你不抓,拿我开刀,大鹏哥不会放过你的!”
小刺头见状凑到陈熙彤身边,附耳问:“彤姐,报警吗?”
陈熙彤没吭声,朝鼻青脸肿的刘汉三走了两步。
刘汉三大惊失色:“干什么?你不要过来!再靠近我要喊了!”
陈熙彤扫了眼他被揍到变形的脸:“交给孙鹏飞,让他自己处理。”
这话是对小刺头说的。
她转而看向刘汉三,语气阴柔:“你说你在这卖孙鹏飞知情吗?背着他找了新主子,还想让他罩着你,你说,让他亲手把你送进局子怎么样?”
刘汉三惊恐交加,不识时务地骂:“臭娘儿们!迟早遭报应!”
陈熙彤冷着脸卸掉他的下巴。
刘汉三吃痛哀叫,倒在地上左右打滚。
保镖们见状拳脚相加,一顿殴打。
打得刘汉三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门突然被打开,手下的小混混冒冒失失闯进来报信:“彤姐不好了,警察来了!”
打了刘汉三的保镖紧张地问:“彤姐,怎么办?”
“能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