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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延?”叶沂一呆。怎么又是韩延?怎么每个人好像都和他很熟?
还在发怔,手机被倏地抽走。叶宗踱到窗边,立了许久才淡声问:“韩延?”
深冬,午夜,印第安纳。皑皑白雪封冻千顷庄园,万里麦浪,没有一处不是寒意彻骨。黎离低笑道:“你就这么不愿意接我电话?”
“于你于我都是折磨,何必。”叶宗的声线平得没有半点起伏,“不过看来确实是要事,是我失礼了。见谅。”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刻骨铭心的一切就被生生抹去。黎离荒凉笑笑:“叶先生真是客气。”
叶宗的背影陡然僵硬。他不禁扶住眼前的落地窗,开口却依旧云淡风轻:“彼此。韩延怎么了?”
“其实是祁焉。”黎离摸过手边的烟盒,胡乱抽了一支出来,“他在盛言卿那的病案丢了,其它东西完好无损,只少了这一样。听说韩邵成回来了?不论这次是他还是别的谁,有一样可以肯定,祁焉已经被盯上了,他的事迟早瞒不住。早作打算。”
“嗤”地划亮火柴,沉沉淡淡的声音从电波里传来:“又抽烟?”
黎离手一抖,香烟和火柴同时落下:“你说什么?”
刹那间,时间仿佛突然倒回数年之前。她还是嚣张跋扈的大小姐,他还是全校闻名的医学天才。没有家族、没有商场、没有憎恨,有的只是相守一生的简单愿望。那时候,他常常敲她的头:“又抽烟?很臭,三天都不能亲你。”
而她作势要踢:“敢!不亲就废了你!”
他轻而易举就把她制住:“女流氓。”
“我就是女流氓。”她一口咬住他,“专收你这种男祸害!”
微弱的火苗在地毯上烧出一个小洞。黎离的喉咙突然有点颤抖:“是,我在抽烟。你关心?”
电话那头的男声凉薄一笑:“这么多年还没改,你也挺恋旧么。不过,你好像只对香烟这种废物有所留恋。看来我该感谢你抛弃了我,这至少说明我不算个废物。我很荣幸。多谢你的消息,再见。”
“叶宗!”黎离“腾”地站了起来。
而他仍不咸不淡:“还有事?”
他们之间还能发生什么事?黎离滞了良久,幽幽道:“叶宗,刚才电话响了十二声。再见。”
他还记得吧?她曾经说过的:“你老是埋头学习,从来都接不到我的电话!再这样,以后都不给你亲!”
“只惩罚不奖励,你这种管理方式很有问题。”他翻着厚厚的医书,头也不抬,“得奖惩结合。我们之前最高攻上过三垒,以后要是响三声之内接起来,你就得让我攻本垒,六声回二垒,九声回一垒。”
“那要是十二声呢?”
“不会。”
“我说万一!万一你让我等到十二声,肯定就是不爱我了!你不爱我,我就、我就……我就和你永别!再也不见!啊……你放开我!干什么你这个臭流氓!”
“胡说八道,必须就地正法。”
尘封的记忆在一瞬间鲜活,又在下一秒痛彻心扉。电话已经挂断,可叶宗还保持着接听的姿式。见他一动不动却始终沉默,叶沂狐疑地上前:“二哥,你们说完了……”
“砰!”
话音未落,叶宗骤然抬手,将手机重重砸进墙壁。疯狂的四分五裂过后,他面无表情地冷声说:“你出去,让祁焉进来。立刻,马上!”
***
叶沂下楼的时候,唐蜜仍抱着孩子抽泣。眼泪早流干了,只有身体不受控制地一下下起伏:“面、面,妈妈没用,妈妈对、对不起你,你别怪妈妈……”
叶沂向祁焉使了个上楼的眼色,转身去扶唐蜜:“孩子还小,你别这样,到沙发上慢慢说。”
唐蜜哭得几乎痉挛,听到孩子才恍惚站了起来。叶沂一手扶她,一手顺势抱过面面。他还太小,被用力禁锢许久,肯定吓着了,安顿完唐蜜,她赶忙哄过去:“面面乖,不怕不怕哦。”
然而,面面的反应让她完全怔住。他根本就没有反应。叶沂紧张地将他在膝头扶正,直面自己:“面面,笑一个好不好?”
还是没有反应。唐蜜终于也发现问题,惊惧地拉住叶沂:“面面他……”
孩子的眼睛其实很灵,忽闪忽闪的,却满是懵懂和茫然。叶沂俯下身,尽量温和地笑笑,再次尝试道:“面面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孩子看看她,又看看唐蜜,不像认生的样子,可仍拒绝说话。有什么地方说不出的奇怪。面面和麦苗年龄相仿,说话该利索了。难道……
叶沂一凛。屏住呼吸,她学着那天叶宗和彦彦说话的方法,将一只手摊开面前,温声说:“面面,我是叶沂,很高兴认识你。和我打个招呼好不好?”
孩子的眼睛眨巴几下,突然咧嘴笑了出来。叶沂刚要松一口气,脑子里却又“轰”的一声。眼前,软绵绵的小手落进她的手心,粉嘟嘟的小嘴张开,像是要说什么,良久,却只发出一个呕哑轻微的“啊”声。
“面面。”叶沂猛地握住孩子的手,“笑一个,出声笑,好不好?”
孩子开心地晃得手臂,可除了含混的“啊哦”,没吐出半个笑声。叶沂颤巍巍地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孩子的头没转动分毫,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兴奋地高举双手。
“唐蜜。”叶沂缓缓转身,看向脸色煞白的好友,“面面好像听不见,也不会说话……唐蜜!你别这样,你镇定一点!”
***
“去医院。”叶沂重重靠进车里,脑袋里乱得犹如打仗。
叶宗那也不知怎么了,把祁焉叫进去后就闭门不出,任她怎么喊都没反应。祁焉和韩延的关系还没弄清楚,面面居然又出了问题。世界怎么刹那间变得如此疯狂?
孩子的事不能耽搁,叶宗指望不上,唐蜜六神无主,叶沂只能尽力顶上。面面的身份敏感,她不敢在电话里细说,于是即刻约了大夫上门求助。
澳门本是弹丸之地,可这一趟却走得尤为艰难。龟速蹭了十五分钟,司机郁闷道:“小姐,今天整个澳门都瘫痪了,恐怕还有得等,您稍安勿躁。”
她捏了捏眉心:“怎么回事?”
“小姐不知道?今天警局突然清理赌~场,查出一批要案,都要闹翻天了。咱们去医院只有这一条路,正好经过季氏门口。他们这次算遭了难了,你看这被记者围的,连只蚊子都飞不过去。”
“什么?”叶沂猛地睁眼。
果然,眼前就是高耸入云的季氏大楼。头一遭,这里最吸引眼球的不是恢弘的建筑,而是如蚁群般汹涌恐怖的人群。
就在这时,他们前面几辆车的车门同时打开,而蚁群如嗅到蜜糖一般,潮水似的一拥而上:“季先生,季氏托管出去的赌~场业务几近奔溃,巨额损失是否会影响在大陆的投资?”
“老太太,当初季氏托管赌~场业务,您就是反对的。现在这样的结果,是受托方经营不力,还是季氏监管不力?您是否认为应该收回赌~场经营权?”
“尚小姐,尚氏在季氏拥有重大股权,眼下的情形,尚氏的态度至关重要。是撤资还是垫资,关系季氏的生死存亡。您和季先生关系匪浅,是否会因为私人原因出手相助?”
记者们实在太过亢奋,隔着密封窗,一切竟也如此清晰。叶沂忽然觉得非常茫然。到底为什么?事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车外的三个当事人立得很远,每人身前都围了一圈保镖,隔出独立安全的区域。记者们轮番攻击,却没拿到半点干货,正在胶着,突然有人发现了新大陆:“那不是叶先生的车么?”
转眼之间,叶沂的视线被乌压压的黑色填满。人头、手臂、话筒镜头,同时狠敲向漆黑的车窗,企图窥探里面的情形:“叶先生,叶氏在这次清查中独善其身,请问是严于律己,还是有内部消息?”
“叶先生,据说这次清查源于内部人士举报。叶氏作为唯一一个没受影响的相关方,有什么解释?”
“叶先生,因为叶小姐的事,您与季先生积怨已深,这次是否是公报私仇?现在前来,是慰问还是看热闹?”
车窗擂鼓般“嘭嘭”作响,司机安慰道:“小姐放心,窗户都是防弹的。但你把安全带系好,万一一会儿闹起来有人推车,也不至于摔着……”
而叶沂恍若未闻,只牢牢盯着某个早就被人群遮住的地方。季承……她苦笑出声。结束了,终于结束了。记者是对的,一切都是叶宗的安排。叶宗就是要把季承逼到绝路,然后让她看清,在季承心里,很多事都比她重要。
老太太、尚微、季氏,不论季承对她们有没有感情、又愿不愿意,她们都是他最需要的人。只要季氏存在一天,他就需要她们的帮助,就必须和她们站在一起。而她永远只属于对立面。在真实的世界里,利益关系永远比情情爱爱坚实百倍。
“没事。”她阖眸轻声说,“等等就好。”
“啊!”
“后退!”
突然,窗外的人群一阵骚动。叶沂睁眼,只见一个颀长的背影牢牢挡在她的窗前:“各位误会了,这辆车不是叶先生的,是我太太的。”
那人的声音很低很沉,如某种极具穿透力的悠扬乐器,稳稳滑进车厢:“我太太从不参与商业经营,请你们不要打扰她。如果各位再骚扰她一下,我马上报警。”
☆、44|4。1|家|
“以后也一样。谁再打扰我太太,最好提前请个律师。”
季承留给车内的只是个背影,看不见表情。他的身形挺拔,像株苍劲的植物,不动声色间伸展出坚实的藤蔓,寒意凛然、威压重重,唯独隐蔽叶沂一人。
记者们一时鸦雀无声,却又不甘心撤退,干脆僵持起来。而另一边,保镖已开好了道,示意季承离开。可他站着没动。微微侧脸瞥了眼身后的车子,英俊的线条愈发紧绷。
那傻女人不知怎么想的,这么乱的时候,出门竟只带个司机。即使眼下控制住场面,一会儿他先行离开,她还不让记者生吞活剥了?
要不带她一起走?可昨晚闹了半宿,一早又叶宗摊了牌,这众目睽睽之下,她能乖乖听他的话?季承烦躁地眯了眯眼,最终却还是放心不下,绷着脸转身敲敲车窗。
“小姐!”司机紧张道,“只要您不下去,记者迟早散开,再不济等警察过来也行。可您一旦出去,局面就不是咱们能控制的了!现在可是风口浪尖,这又在季氏门口,回头先生怪罪下来……”
叶沂何尝想不到这一层,但季承的举动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季承被叶家摆了这么大一道,恩断义绝都是轻的,哪还用出言维护?他……图什么?看着窗外一脸冷峻的男人,叶沂越来越觉得迷惑。而车门那边,季承脸色发黑。这女人怎么还不开门?她对他就这么唯恐避之不及?
他唇角下沉,明显是怒火攻心的前兆,叶沂手一抖,直接推门而出,留下司机叫苦不迭:“小姐您这不是为难我么……”
见她出来,季承阴寒的神色略松了几分,却依旧冷冽:“进去躲躲,风声过了就送你走。”
“哦,多谢。”
谢?还没离婚,她就这么亟不可待地要划清界限?季承咬牙:“不谢。”
叶沂奇怪地看他一眼。她说什么了么?这人怎么喜怒无常?
没走两步,一个胆大的记者“噌”地把话筒戳到叶沂跟前:“季太太之前不惜改头换面背井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