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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芳芳说:“——我真的看不懂你爸妈。”
顾关山怅然道:“不需要看懂他们。”
“顾关山,”丁芳芳若有所思道:“我好像明白你拒绝沈泽的另一个原因了。”
顾关山:“嗯?”
“——他太幼稚了。”丁芳芳说:“顾关山,你是个成熟的人,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知道你为了你要的未来该付出什么,沈泽他却不知道。”
顾关山也笑了起来,温和道:“是呀,他和我不是一路人,芳芳。”
顾关山笑起来非常好看,心里敞亮,像是已经知道了很久:
“我赌五毛钱,沈泽是以后奔着出国这条路去的。”顾关山带着丁芳芳走进了一家店里,一边轻声说:“他的路非常好走,一条康庄大道。沈泽和我不一样,所以他有当个混蛋的资本,而我没有。”
顾关山平静地叙述道:“所以他可以上课不听讲,可以翘课去打篮球,而我不行。”
“我觉得,就算我们谈了恋爱——”顾关山摸着围巾,理智地说:“——也迟早会分手。”
织物店里挂着土耳其琉璃灯,绚烂灯罩中光芒璀璨,有种温暖而绚烂之感。顾关山摸了摸架上的红围巾,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这个会不会有点太娘?”
丁芳芳看了片刻,诚实地说:“高中男生用大红色容易被嘲笑,好看是挺好看的,但不适合。”
“这个又太成熟了。”顾关山又摸了摸一条深茶色的,说:“——感觉要三十岁往上的男人戴才行。”
丁芳芳点了点头。
顾关山问:“这个礼物是不是有点暧昧?”
她从店里挑了一条浅灰的条纹羊毛围巾。
店员招呼她们:“小姑娘,如果是送男朋友,那挺好的。”
“不是男朋友。”顾关山浅浅笑道:“算是喜欢的男孩子——十七八岁的样子,这个颜色合适吗?”
店员笑道:“合适,这个男孩子围上可帅啦小姑娘!作为礼物又贴心,又有点恰到好处的温柔,送喜欢的男孩子这东西绝对没错!你买我就帮你包上……”
顾关山温和一笑道:“那就它吧。”
顾关山买东西非常利索,说交钱就交钱,丁芳芳肉痛地看了看她付的钱道:“……你最近是涨了零花钱吗,这么舍得?”
顾关山点了点头,平淡道:“涨了点,大概是我爸妈他们觉得那天晚上太过分了,有点良心发现吧。”
“我最近……”顾关山疲惫地说:“我最近,芳芳,真的是……太累了。”
顾关山一个人抱着买的围巾下了车。
围巾被装在一个简约大方的礼品盒里,她抱着那盒子,背着巨大的书包,从公交车上跳了下来。
顾关山家所处的位置近文化街,所谓的文化街——晚上总比白天安静不少。
此时海风吹拂,天边一轮月圆,落尽了叶子的爬山虎与月季花枝在风中颤抖。
街头艺术家在路边弹着吉他唱民谣,中年男人的声音沙哑绵长,在北方秋日的海风里被吹得几不可闻。
顾关山手指冻得冰凉,她在那条老街前站了片刻,吉他声似有若无地传过来,男人的歌声沙哑得像是船夫号子,却又有种无可奈何的沧桑的之感。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他们的难处。
梦想和面包不可兼得,这些唱歌的人犹如流浪汉,他们可能回去就要吃一块钱一包的泡面,去超市和菜场买九点后的蔬菜,而他们面前的帽子里空无一物,陪伴他们入眠的只有他们的梦想。
而顾关山站在这里,不必操心面包和生活,衣食无忧,却没有追逐的梦想的能力。
顾关山裹紧外套,把兜里仅剩的五块钱放进了唱歌的人的帽子里。
唱歌的艺术家对她微笑,顾关山也对他柔和地笑了笑。
“哟——”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痞道:“——那个姓顾的,你有没有觉得你忽略了什么?”
顾关山微微一呆,回过头一看——沈泽站在黑暗里,指间火光明明灭灭,眼睛狠狠地看着她——他身后跟着七八个人,气势汹汹。
顾关山说:“……哈?”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沈泽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顾关山,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顾关山皱起眉头,冷冰冰地道:“我没话和你说。”
沈泽又有些心头火起。
顾关山抱紧了自己的礼品盒,淡淡道:“沈泽,我们那天晚上就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互相尊重一下,不要再纠缠了,好吗?”
顾关山这个人,冷静而理智地说话时总有种激怒他人的能力。
沈泽咬牙道:“顾关山——”
“谁他妈——”沈泽将烟头碾了,凶狠地道:“——纠缠你了?”
顾关山平淡地说:“行吧,不算纠缠。”
顾关山清晰地听见了曲若吃吃的笑声,像煽风点火一般。
沈泽打量了顾关山片刻,顾关山消瘦而苍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沈泽,是个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站在她面前的无论是沈泽还是周泽,都犹如吹过她身边的夜风,掉光了花叶的月季花枝一般,没有任何分别。
——那是沈泽最厌恶的眼神,他的怒火在胸腔翻涌。
顾关山抱着一个不知道是给谁的礼品盒,沈泽见到那个礼品盒的那一瞬间酸的不行,这礼盒是给谁的?——朋友?同学?这种颜色的包装一看就是给男人的——
——给男人的。
“我和她——”沈泽凉飕飕地对和他同行的人道:“我要和她单独谈谈,你们等我。”
沈泽一把抓住顾关山的手腕,把姑娘拖进黑咕隆咚的小巷子。
顾关山拼命挣扎:“你——你疯了吗沈泽——”
这个姑娘看似尖锐,却没什么力气,是个纤细孱弱的模样,沈泽甚至一只手就能将她压制得死死的。而沈泽一想起那小盒子,就得恨不能将顾关山生吞活剥。
小巷子里漆黑一片,安静如鸡,连歌声都没了。
沈泽:“我从不在人前吵,你说吧,你的诉求是什么。”
顾关山冷笑一声道:“我没有诉求,如果你硬要逼我找出来一个的话,是希望你不要纠缠我。我现在就要回家了——”
沈泽冷笑一声:“回家?”
“顾关山,跟我针锋相对有意思吗?”沈泽眯起眼睛,心中那种暴虐的欲望几乎要喷涌而出,可他难以对顾关山爆发出来。他说:“我最后再告诉你一遍——”
沈泽盯着顾关山,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压着火气道:“顾关山,我最后告诉你一遍,那个打你的人,你不需要害怕。”
顾关山终于抬起眼睛,望向沈泽。
她眼睛像是被水洗过,澄澈得像是冬夜,专注而带着丝期待地看着他。
沈泽心里一恸,有些难言的发疼。
“你是不是在家里受那个打你的人的钳制,顾关山?”他沙哑地问:“你告诉我就行,他叫什么名字,他在什么地方晃悠——我保证,你告诉我之后,我去替你出气。”
顾关山微微顿了顿。
“你不用害怕,哥罩着你。”沈泽哑着嗓子道:“你别……别和我闹别扭了,行吗?”
沈泽眼眶发红,说:“——我保证,你告诉我他是谁,就行了。你看,多好解决?”
“没有我收拾不了的混子。”沈泽沙哑道:“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顾关山,你怕什么呢?”
顾关山茫然地看向沈泽。
她似乎有些难过,也似乎没有。顾关山想起了自己在无数个落雨的和没落雨的、早上或者夜晚的,学校或是家里的,那持续了十余年的噩梦和控制。
——顾关山想起她的父母和家庭。
这些故事要如何启齿,就算顾关山能说出来,沈泽呢,他怎么可能懂?
女孩清澈的眼睛在沈泽脸上停留了片刻,终于疲惫地道:
“……你走开,我和你没话可讲。”
第28章
徐雨点伸手在顾关山眼前晃了晃,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了进来,教室里灰尘发着光。
“去接水吗?”徐雨点问:“出去走走?”
顾关山揉了揉眼睛,说:“好啊。”
徐雨点叹了口气道:“高中真累啊,这个学期就要结课了……从下学期开始一轮复习,关山,有什么打算?”
顾关山嗯了一声道:“应该就是留在学校里,好好复习吧。”
徐雨点关心地说:“关山你如果想艺考的话,现在就得去看看找个画室了……我有个同学在江北画室,他们画室很好,就是有点贵,好像还会抠你们的材料费吧?我记得我同学是一个周一百五的纸钱……但是他们的师资力量是很强大的,基本去的话就是保底江南美院,不过退钱。”
顾关山笑了笑,没答话,从桌上拿了她的水杯,跟着徐雨点向外走。
“还是要早做打算才行。”徐雨点絮絮叨叨地说:“说真的,艺术啊——一般人真是学不起,他们画室我记得一年学费就要十万,材料费另算……前段时间他们请了央美的教授来讲课,一节课一个人就要交200块。”
顾关山清淡地笑着说:“所以太贵了,学不起嘛——”
徐雨点看着她。
“再说啦,我靠文化课也能上个不错的大学。”顾关山笑眯眯道:“没必要学艺术的,再说啦,上了大学也可以画画啊。”
阳光洒进走廊,顾关山冷得微微瑟缩了一下,徐雨点套上了薄羽绒马甲,顾关山只套着薄薄的校服,风一吹就吹透了。
“奇怪呀,关山你家又不穷……”徐雨点奇怪地说:“你爸爸不是开公司吗?”
顾关山在柜子里抽了条速溶咖啡,闲聊般道:“反正他们觉得这个钱没必要花啦——走吧,我冲杯咖啡。”
徐雨点点了点头,和顾关山朝水房的方向去,阳光灿烂,几个学生背着画具包和笔筒笑笑闹闹着穿过他们。
窗外大雁南飞,犹如秋天的尾巴,天际吹过蔚蓝的风。
然后顾关山在原地撕开了咖啡包装,然后她猛地被撞了一下。
顾关山有点懵逼:“???”
她回头一看,沈泽已经走到她身侧,将自己的水杯拧开,浑然没有刚刚撞人的模样。
徐雨点:“……”
顾关山被撞的有点疼,有点懵逼,但是没计较,她把咖啡粉倒进了自己的杯子,把热水接了进去。
沈泽冷冷道:“让开。”
顾关山心里想着绝不能和他计较,干脆地让开了两条胳膊的距离。
沈泽接了水,顾关山拧了水壶盖子,和徐雨点走了。
“顾关山?”沈泽冰凉地说:“你的水撒到我身上了。”
顾关山:“……”
徐雨点不赞同地看着顾关山,顾关山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委屈,沈泽袖子上的确湿了一块。
顾关山诚恳道:“对不起。”
沈泽这一下找事犹如打在了棉花上,顾关山道歉后脸上都没什么神色,拉着徐雨点就走了。
走廊上冷风哗地吹过,顾关山没事人般嘀咕道:“我最近怎么这么困呢,老想喝咖啡……”
徐雨点:“……”
顾关山叹了口气:“作业太多了,所以喝得多。”
徐雨点难以置信道:“你——你对沈泽干这种事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关山:“诶?”
“他也太过分了吧?!”徐雨点心塞地道:“沈泽和你不成就不成了,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你——”
顾关山淡淡道:“因为说白了是我对不起他。”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