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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炫花按着夏沁的话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又深深的吸着气放松僵硬的身体。
夏沁看了罗孚一眼,显然没想到苏炫花会这么佩服,罗孚耸了耸肩,用肢体语言告诉她这与他没有一丁点关系,全都是她的功劳。
夏沁白了他一眼,不做声的起身,她看着苏炫花轻眨的睫毛,轻声说:“别紧张,这里没有打扰你的东西……除了我说话的声音和钟表声,你什么也听不见……随着我数数你会加重睡意……一……一股舒服的暖流流遍你全身……二……你的头脑模糊不清了……三……周围安静极了……不能抵制的睡意已经完全笼罩你了……”
苏炫花的头脑中就只有夏沁的声音和那“滴答”、“滴答”的钟表声……到最后,她似乎看到了一束光。
夏沁看了罗孚一眼,点了点头。罗孚手指上下翻动,做了一个走路的姿势,毕竟从始至终fl都是他经手治疗的,他对她的了解多于夏沁。
夏沁的声音更加的柔和:“现在你走在一条宽敞的马路上,你看看周围都有什么?”
苏炫花微微扭了一下头:“小路……巷子……好多银杏树……”
夏沁继续引导:“你顺着路一直走,看到什么就告诉我。”
苏炫花:“房子……周围好多小伙伴在玩沙包……”
“小伙伴”三个字是重点,夏沁没想到她首先进入的意境是小时候,而且“周围好多”说明她正在太阳村也就是父母都离去后被收养的阶段。
夏沁明确了时间点,她加快进度:“现在你看看周边有没有你认识的?”
苏炫花的眼皮开始快速的滑动,她的脸上露出似开心似痛苦的纠结模样:“奶……奶奶……她来了……再跟校长说什么……”
“她还做什么了?”
“她冲我……挥……挥手……叫我过去……”
这表情倒是出乎夏沁的预料,她皱眉思考,按照常理来说苏炫花见到奶奶应该开心才是,怎么会露出这么奇怪的表情?身边的罗孚指了指手里的指,夏沁看去,只见纸上写了两个大字:“自卑。”
夏沁点了点头,收回注意力:“现在你跟奶奶去了哪里?”
苏炫花的身体开始向婴儿似的团成一团,她的手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襟,小声说:“好黑……黑……什么都看不见……”
夏沁想了想,问:“奶奶在哪里?”
苏炫花有些哆嗦:“去……去给我端水……痛……头痛……针扎一般……一下……一下跳……”
罗孚看着苏炫花眼神有些复杂,很明显,她的整体表现都是发烧生病的症状,一个小孩子在生病的情况下独自一人留在黑暗的场所,这是怎么一种痛苦无助的感觉?
“奶奶去哪儿了?”夏沁追问,苏炫花像是神经质一般抖动:“去……去求叔叔……”
夏沁恍然大悟,她明白了,苏炫花刚才的话虽然真实,但她依旧选择了隐瞒了心底一部分不为人知的秘密。原来她和奶奶最后搬到叔叔家的原因是奶奶去求她儿子了吧?可怜天下父母心,其实奶奶对苏炫花的爱不比母亲少半分,想必她奶奶也是一个脾气硬的老太太,只是为了孙女,什么都肯去做,血浓于水,已经失去了挚爱的儿子,虽然恨苏炫花的母亲,但她又犯了什么错误,至亲的人怎么会牵连一个无辜的小女孩?这对于苏炫花来说太过不公平。
罗孚看到了苏炫花眼角的湿润,他站起身来看着窗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真的想吸一颗烟。
夏沁看了罗孚一眼,继续:“叔叔来了吗?”
苏炫花点了点头,依旧是小小声的说:“来……来了……”
她现在的表现跟她平常有着极大的反差,夏沁猜测这是苏炫花小时候的整体状态。
“叔叔带你和奶奶回家了?”
“嗯……吃饭……”苏炫花婴儿般蜷在一起的身子并没有舒缓开,夏沁皱了皱眉:“他打你了?”
苏炫花紧紧咬着唇,断断续续的吐字:“没有……他的眼神……吓人……”
夏沁明白了,苏炫花的奶奶应该是极力庇护她的,但是叔叔却对于弟弟的离开迁怒于苏炫花,所以没有给她好脸色。
“现在,你身后有一个门,你转身,打开那个门进去弹钢琴。”夏沁有意加快进度不想苏炫花重现痛苦,果然,听了这话,苏炫花的身体开始逐渐放松,呼吸也不那么急促了。
“看到钢琴了吗?”
“看……看到了……”苏炫花的脸上甚至有了柔和的笑,罗孚转过身看着她剑眉依旧紧紧皱在一起。
“现在你在做什么?”
“弹……弹钢琴……”一提到音乐,无论是任何时期的苏炫花都像是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芒,与其说她有音乐方面的天赋,不如说音乐是她唯一的救赎。在那种环境之下,她背负着重重的心理负担,想要逃脱牢笼,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报答奶奶怕是她最大的希望了吧。
“奶奶……奶奶很开心……”说到这儿,苏炫花的眼睛有了月牙的弧度,夏沁静静的看着她,并没有想刚才那样很快的进行下一步,而是尽量给她足够的时间。
罗孚用用手在脑袋上画了个圈,看着夏沁,夏沁抿了抿唇,看着苏炫花问:“你在唱什么?”
苏炫花脸上有着甜甜的笑,她断断续续的哼唱:“世上……世上只有奶奶好……有奶奶的孩子是个宝……投进奶奶的怀抱……幸福少不了……”
要说夏沁和罗孚也算是结果大大小小上千个病患了,理应对这一切麻木了,可当苏炫花浅浅的哼唱着歌词是,俩人的内心都像是被什么撞击着,毫无预兆的红了眼眶。
又停顿了半响,缓和了下情绪,夏沁知道再不继续就难免出现其他意外波折,她深吸一口气,狠下心说:“现在,你合上钢琴,回屋睡觉。”
苏炫花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
罗孚不忍心的看着夏沁,夏沁咬了下唇,“当你醒来时,你在奶奶的葬礼上。”
天堂与地狱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苏炫花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她紧紧的闭着眼睛,伴随着苦涩的眼泪,她从胸腔里发出那种类似于动物的哀鸣……
一声又一声,刺的人心生生的痛。
——子欲养而亲不待,奶奶,我所付出的所努力的全都是为了你,而如今你不在了,我拥有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苏炫花的身体开始颤抖,极度的痛苦让她无法自控,她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哀鸣,到最后,化成那断续的歌声:“有奶奶的孩子是个宝……没奶奶的孩子是根草……离开奶奶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夏沁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做心理师的基本条件就是无论病患出现何种情况自己都不能乱了阵脚。罗孚像是石头一样坐在沙发上,他呆呆的看着苏炫花。
“现在你走出灵堂,推开门,你的奶奶就在你的面前。”夏沁的声音有些颤抖,一方面是内心激动,另一方面是对于人生第一次另类催眠尝试的忐忑,苏炫花脸上的泪痕未干,她急促的呼吸,似乎是在跑。
夏沁看着苏炫花紧张的模样,试探性的问:“你看见她了吗?”
☆、第25章 寄托
苏炫花没有立即回答夏沁的话,肢体语言开始有了变化,她一直缩在一起的四肢伸展开来,双臂也敞开,眼睛不停的眨动,身体微微的颤抖。
罗孚静静的看着她,虽然苏炫花什么都没说,但他和夏沁都明白,这是人在催眠营造的环境里无声隐忍哭泣的一种,此时此刻的她怕是正在与奶奶做着最后的紧紧相拥吧。
“奶、奶奶……唔……”
苏炫花哭的就像是一个委屈的小姑娘,她面对的是从小到大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人,在奶奶面前,在挚亲的面前,她不需要任何的隐藏,放肆的哭泣,压抑的情怀彻底爆发。她后悔了,人生中第一次彻彻底底的悔悟,那些年,为了所谓的事业打拼给奶娘过上好日子,可她到底忽略了什么才是奶奶最想要的?为了苏炫花的事业,奶奶说什么也不与她一起同住,非要去养老院,苏炫花每次都暴怒的把奶奶带回公寓,但耐不住她一次又一次的自己离开……如果她多一些时间陪伴她,看着她,她会不会离开的晚一些?可惜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如果。
夏沁看着苏炫花轻轻的叹息,也许媒体说她年轻有为,说她貌美如花,说她才高八斗,说她能屈能伸,可又有谁知道她不过是一个过早承受了命运洗礼的渴望爱又害怕爱的孩子。
过了很久很久,罗孚向苏炫花使了个颜色,催眠固然好,但若停留了太久让被催眠人停留在环境中太久会对醒来后的人生调整有着负面的影响,会让人沉溺于环境之中不想出来。
虽然残忍,但这就是事实。
人死不能复生,很多人都明白应该在家人在世的时候多给一些关爱,美美想到他们要离开就会痛的窒息,可又有谁能真正的花大把时间去陪伴?
于是,便有离开后的哭泣,悔恨,自责……
夏沁的声音缓慢柔和:“现在,你的奶奶要离开,去一个很美的地方。”
苏炫花的手蓦地紧紧的攥在了一起,“别……别走……”
夏沁硬下心来继续说:“在那里,她没有病痛,可以说话,可以幸福的看着你。”
苏炫花的手还是神经质一边握起,夏沁耐心的等待给她调整的时间,她看着苏炫花满面的泪痕以及苍白的面孔到底是有些动容的,她再一抬头看到罗孚明明怜惜却极力想要隐藏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来一场冒险的赌博。
眼看着苏炫花的手终于有舒缓要松开的迹象了,夏沁继续说:“现在,你转身,你的奶奶把你的手放在那个值得你依靠和信任的人手里。”
罗孚:???!!!
旁边的罗孚震惊了,他双手一摊错愕的看着夏沁,这是什么情况?新的治疗方案?为什么夏之前没有跟他提及?那个人是谁?
夏沁并不去看罗孚,她定定的看着苏炫花。
那手终究还是松开了……
苏炫花的手微微抬起,又放下,按照夏沁所说的话按部就班的做着。
因为紧张,夏沁的手心全都是汗,她是一个调理型非常强讲究理性工作的人,这些年,她都没有做过这么冒进的事情,她赌的就是苏炫花深藏的想要被救赎的心。
“现在你的奶奶走了,她告诉你要好好生活,对自己,对爱的人。”
夏沁事宜的调整了语调与预期,那种皆大欢喜的答案让人的心跟着落入了肚中。对面的罗孚仍旧是瞪着眼睛看着她,不明白她中途这么一下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现在听我的声音,当我从10数到1时你就会醒来。”
靠在沙发上的苏炫花表情已经平静了,就像是大难后的重生,居然还带着一种隐隐的信心。
“10。”
“9。”
……
“3”
当数到最后几个数的时候,罗孚莫名的紧张起来,他甚至能够感到后脊处隐隐渗出的汗水。
夏沁的余光早已看到他的不安,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稳操胜券的笑,朱唇轻启,继续倒计时:“2”
“1”。
最后一个数数完,苏炫花并没有像其他被催眠者那样猛地睁开眼睛,她的睫毛轻轻的眨动,依旧躺靠在沙发上,半响,她睁开眼睛,眼中雾茫茫迷离一片,她盯着天花板看,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