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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半夏无语。在这些无法无天的有钱人眼里,法律法规,公平正义一文不值,完全可以随意践踏。更可怕的是,公信机关也沦为了金钱和权力的附庸。
“半夏?”刘郴没等到回复,有些担心起来,难道季半夏改变主意不想离婚了?
“哦,我知道了。我这就请假过去。”
放下电话,季半夏先去跟总监请假。总监是个四十左右的女人,一听季半夏又要请假,脸就耷拉下来,但是,她也知道季半夏有点来头,嘴上还是答应了:“行,那你去吧。”
季半夏也感到很抱歉,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但是,看着总监那副不爽的样子,她又觉得难以开口。她请假确实不少,作为公司新员工,确实有点过分,但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她真的没办法不请假。
怀孕的事她还瞒着公司,等肚子大了显怀了,这个总监的脸色肯定会更难看的。走出公司大门,季半夏长长叹了口气。小人物活着真是难啊。
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只手遮天,生物链底层的人,请半天假都要看上司脸色。
回到家把材料都拿齐了,季半夏打了个车直奔民政局。之前三番五次约傅斯年离婚,每次都是人见到了,婚却没离成。这次,她连他的面都不用见,就可以直接领离婚证了。
应该高兴不是吗?多好,不用见他,不用心烦,也不用难受。
所有过往从此一笔勾销,生生死死,各不相关。
阳春三月,桃花开得正好,出租车从江边走过,大堤上绿柳如烟,燕子穿梭其间,蒙蒙细雨中,风景如诗如画。
该开心的。
人生毕竟掀开了新的篇章。她抛弃了一段把握不住的关系,得到了一团甜蜜暖心的血肉,这团血肉在她的腹中孕育,再过几个月,她就能得到一个粉嫩可爱的宝宝,她清澈的眼睛会眷恋的看着她,她软软的小手会抱着她,她会笑着喊她妈妈,全心全意的信赖她,爱着她。
这种感觉,仿佛她拥有了全世界。她又做母亲了,她又有自己的宝宝了。季半夏由衷的感恩,由衷的满足。
这种感恩和满足,冲淡了婚姻失败的痛苦,让她心情平和宁静了许多。
走过江堤,再开两条街,就是民政局了。前面好像出了车祸,立交桥下堵成一团。出租车司机探头看了看,有些为难的对季半夏道:“不如您下车步行过去吧,前面堵死了,开过去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路也不远,季半夏看看前面的路况,点点头同意了。
季半夏下了出租车,沿着潮湿的街道缓缓前行。烟雨朦胧,贪恋那一点清凉,她没有打伞,只是把帽衫的帽子拉了起来。
街两边的行道树开满了白色的花朵,层层叠叠,从十字路口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真正的繁花似锦缎。
春天是c市最美的季节。处处花开,满眼脆生生的绿,随便拍一张,都是视觉大片。季半夏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认真的挑选着角度,想拍出这种的感觉。
路中间被堵着的车子中,有一个人,眼神在不经意瞟一眼窗外后,又回头定定看住那个纤细的身影。
他看着她举着手机,微微踮起脚,侧着头寻找着最美的角度。她穿着樱花粉的外套,散着长发,在一片湿润的绿色和白色中,显得格外清新动人。
她镶嵌在雨天苔绿的街道里,浑然天成,仿佛她也是花中的一朵,绿树中的一枝。
她那么美,美得让他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美得让他牙关紧咬,浑身都开始颤栗起来。
不,他没有后悔,他是开心的。
在去离婚的路上,她还会陶醉于风景,还会拿出手机想要记录这些美好的瞬间,她一定是平静的,幸福的。只有幸福的人,才会注意到梨花白得那么温柔,而树叶绿得那么纯粹。
比如他,他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满城的花都开了。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春天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如愿以偿做了母亲,并且她平静,幸福——这不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吗?
该开心的。
一个小时后,一切都会变成过去,他留下的伤痕,时光会慢慢抚平。等她年老,回忆往事,也只会摇摇头笑笑“当年我瞎了眼而已。”
路还是堵得水泄不通,前面的前面,再过一个街角,就是民政局了。
“傅总,我给郑总打个电话,推迟一下见面时间吧?这路一时半会是通不了了。”助理看看前后的车子,忧心道。
“不用推迟,取消这次见面。”
他该放下了。他该给她祝福。他要告诉她,他真的为她高兴。
“傅总,您说什么?”助理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次会面,涉及到几百万资金的运作,傅总竟然说取消就取消。
“按我说的做。”傅斯年打开车门:“你自己开车回去。”
傅总已经反常很长一段时间了,助理见他下车,惊讶了几秒钟也就习以为常了。他掏出手机,准备给郑总打完电话后,再和小女友好好煲个电话粥。
傅斯年跟在季半夏的身后慢慢往前走。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看见她从青苔的砖墙上捡起凋零的梨花,他看见她走路的时候绕开地上缤纷的落英,让它们保留最完美的坠落状态。
他看见她拍照,她侧着脸微笑,她伸出手臂想要够到低垂的花枝。
他没有看到,季半夏将捡起的梨花放在鼻端轻嗅,他没有听到,季半夏轻声低语:“宝贝,你一定是个小女孩对不对?妈妈给你取名叫阿梨好吗?洁白,芬芳,我的小阿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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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美哭了。高中时候语文课本里有戴望舒的诗《我用残损的手掌》,当时读到里面的句子“这一片湖该是我的家乡,春天,堤上,嫩柳枝折断有奇异的芬芳……江南的水田,你当年新生的禾草是那么细,那么软……现在只有蓬蒿;”真的哭了。我恨日本人!绝不原谅!
章节目录 他该庆幸
季半夏来到民政局的时候,心情已经很平静了,刚才在细雨中漫步时,她想了很多很多。
世界这么大,美好的东西这么多,她何苦要和一段过去纠结不已?是该放下了。为了自己,也为了她的小阿梨。
所以,在民政局见到傅斯年时,她虽然惊讶,却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和痛苦。
傅斯年没有跟她寒暄,他只是看着她,朝她微笑:“上次忘记恭喜你了。”
恭喜?季半夏愣了愣,见他的眼神扫过自己的小腹,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呵,原来是恭喜这个呀。她有了刘郴的孩子,而他微笑着恭喜。
如果是过去,季半夏一定会讽刺地一笑,然后说一些尖锐的话嘲讽他。不过现在她不一样了,她有小阿梨了,她一定要保持心境的平和,不要动怒,不要口出恶言。
内心深处,她千百次的检讨过自己,如果怀豆豆时她不和傅斯年置气,不争吵,不动怒,豆豆是不是就可以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她不知道。但是她的小阿梨,她一定一定要拼尽全力去保护她。她的阿梨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季半夏回了傅斯年一个淡淡的微笑:“谢谢。”
再也找不到话题,二人相对无言。气氛沉默而微妙。
傅斯年领了号,两人坐在椅子上等着排队。队伍中有一对夫妻,带着儿子一起来离婚。那男孩七八岁左右,生得虎头虎脑,不耐烦好好坐着,张开两臂假装自己是飞机,在椅子上练习飞翔。
夫妻俩各自黑着脸坐着,估计也没心思管孩子。
男孩本来离季半夏挺远的,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站起来朝这边冲过来。嘴里还模仿着飞机起飞的声音。
孩子速度太快,季半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压根没注意到孩子正朝她冲过来。
傅斯年来不及多想,一把拦在季半夏身前,熊孩子刹不住车,整个人都撞在傅斯年胳膊上,满手的薯片渣抹了傅斯年一身。
孩子父母过来道歉,又把闯了祸的小男孩拉走。季半夏看着傅斯年衣服上油腻腻的薯片渣,十分过意不去,拿出纸巾递给他:“擦擦吧。刚才谢谢你。”
傅斯年没接她的纸巾,淡淡道:“不用了,一会儿扔掉就是了。”
季半夏知道他是怕脏了手。见他带着薯片渣正襟危坐的样子又觉得好笑。
人生果真循环啊,第一次见面,傅斯年扔了大衣,最后一次见面,傅斯年又要扔掉外套。多么精确的句号。
季半夏正在胡思乱想,刘郴的电话打过来了。
“半夏,证领到没?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嗯。还在等。应该会顺利。”季半夏简短的回了一句。
“我这边忙完了,一会儿我过来接你。”
“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真的不用,你别来了。”季半夏又有些慌了,赶紧阻拦他。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想让刘郴在这里和傅斯年相遇。
“好吧,那你自己千万小心。”刘郴叮嘱了好几遍,这才挂了电话。
一直沉默的傅斯年开口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呃……”季半夏没想到傅斯年突然抛出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傅斯年误会了她的迟疑:“没关系,你可以不说。”
他的语气,有尴尬,也有落寞。
季半夏以为自己已经看淡,可她没想到,心还是针扎般刺痛了一下。强势霸道的傅斯年,确实很少有这样的窘态。
季半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不说。她低头把玩着手里半朵梨花,眼角的余光看到,傅斯年尾指上那枚戒指,属于她的戒指,已经不见了。
她将梨花揉碎,待到再抬起头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
队伍一点点挪近,终于排到他们了。原来离婚手续如此简单。季半夏拿着绿色的小本子,看着上面自己的单人照片,心中百感交集。
当初海誓山盟,以为情比金坚。如今劳燕分飞,两人各奔前程。
爱情不过如此。
跟这脆弱的男欢女爱比起来,还是肚子里这团温热的血肉更可靠,更贴心,更让人生有所爱,死有所哀。
两人并肩走到门口,季半夏在细雨中转过身来,她微笑着朝傅斯年伸出右手:“那么,再会。”
她仰着头看着他,朝他微笑,用力地微笑。
无论如何,她希望他记住她今天的样子,分手的这一天,她是微笑的,安详的。
第一次见面,她那么狼狈,连件蔽体的衣服都找不到。最后一次见面,她要给一个圆满的句号。
傅斯年伸手握住她的手,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他也想笑的,但是他做不到。
“半夏,好好的。”他用力握紧她的手。
她的手,已经不是23岁小女生的柔滑圆润,他和她的岁月,真的结束了。
“好。”季半夏郑重的点头。她会好好的,她有小阿梨,她一定会更加坚强,会更加勇敢,她会把日子过得好好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哪怕再多的艰辛,再多的困苦,她都不会被压垮!
她不会辜负这一场春光,不会辜负以后成千上百个日日夜夜。
傅斯年目送季半夏离开。她的背挺得笔直,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