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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要做鉴定只能找何平外出打工的弟弟,恐怕有点难度。不过法医室的陆文良做了个图像配准,可以确定就是死者。”魏可道解释道。
答案颇合心意,齐治平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另问道:“死因呢?”
魏可道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时间,回答道:“现场疑似交通事故,尸体已经运到法医室,这会儿估计要解剖了。”
死者遗体随水漂到通汇渠下游被人发现,一行人沿水道上溯了两公里才找到第一现场。现场位于经六纬五路间紧邻渠道的一条小土路上,死者的摩托车还停在水渠边,经辨认正是经常停在堇苑小区诊所门前的那辆。土路上可以看到清晰的刹车痕迹和少许汽车漆片,同行交警分析,可能是夜间道路状况过差导致了这起车祸:
小路状况与周边宽敞平坦的柏油马路天差地别,夜里没有路灯,更少有人经过,死者不知何故在此处停留,被途径的汽车撞击,跌落河渠。司机或许曾下车查看,但没有发现死者,于是驾车离开;亦或许看到死者,但侥幸心理作祟,仍然选择了逃逸。
齐治平冷笑一声,抬手揉了揉眉角,心想若真是单纯的交通事故,那还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照片看过一遍,又百无聊赖地一张张倒着翻回去,最后把东西往桌上一扔,双手插兜道:“把车票、车印和足迹材料送给李科,让他做个技术分析吧。”
“已经送去了。”魏可道关上投影,应声说道,“车票已经复原,是昨天清早的,开往金城东。车辙和足迹暂时存档,还没做分析。”
齐治平“嗯”了一声。从投影所展示的情况来看,现场有刹车印记,尸身有擦伤,渠岸也有明显的落水痕迹,的确像是场意外。他将这些信息一遍遍在脑海中过着,想魏可道从前也是个合格的队长,该怎么处理应该也没有什么好提醒的,干脆挑眉笑道:“反正闲着,走,去法医室转转。”
法医楼位于群楼B座的附属小楼上,周围是大片绿化。晴丽的日光透过添钴玻璃落下来,蜕变成冷静而阴沉的光束,像被封冻的水银。隔着房内玻璃窗,就见周沐仁的背影立在解剖台边,沉稳如同雕塑。
齐治平与魏可道对视一眼,不自觉地放轻脚步。屋里人已然察觉,却仍专心盯着解剖台上的尸体,头也不回半下:“齐队,尸检报告放在桌边,没有新发现。”齐治平应了声,没有立刻去拿报告,但抱手踱到解剖台对面,低头去看周沐仁的动作。
尸表检验刚刚完成,尚未开腔。周沐仁将信息简单核对一遍,套上手套,取出解剖刀具。抬眼见齐治平一动不动地盯着台子上的尸体,难得又多说了两句:“通汇渠男尸,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天清晨六点十五左右,听说已经并案了?”
“是啊。”齐治平干脆地应着,见周沐仁不在继续手中的工作,连忙补充道,“你忙,我就是来看看。”
周沐仁闻言笑了一下,也不再有意回避,熟练地将刀刃陷入尸体皮肤,自颈、胸、腹呈一字型切割。即便尸检室的抽风机已经开到最大,逸散而出的腐败气味还是冲得人头脑一涨。
齐治平不动声色地倒退半步,就听周沐仁职业化地向周围几个负责记录的实习生报道:“颈部皮下组织和各层肌肉无充血、出血或血肿,软骨及舌骨无骨折。”口中说着,刀刃不停,沿下颌正中刺入口腔,从内缘两侧切断腔底,分离咽食道——舌面与上呼吸道存有少量异物。
手术刀继续下走,分开胸部软组织,露出肋骨。以手指点压有轻微断裂感。周沐仁动作不停,接着剪断胁骨,暴露胸腔:“皮下有出血点,肺部少量溺液,未出现肺水肿、气肿及浆膜下出血点。胸腔无其他脏器损伤,无病变。胸腺已经退化为脂肪组织,估计年龄在25岁以上。 ”
死者胸部并无明显损伤,这点仅从外部就可看出。伤处主要还是集中在右腹近胸腔处。齐治平看着周沐仁平静地剪开死者腹膜,切断腹壁肌肉,伸手探进腹腔粗略感知一遍,又进一步取出脏器仔细查验:“肝膜挫伤,有积血,与皮下大片瘀伤相符,应当是撞击主要受力点。”
齐治平皱了皱眉,跟着问出一句:“死因是肝膜破裂引起的迟发性出血?”
周沐仁没有立刻回答。他起身换了把薄刃刀,娴熟地将死者头发剃了个精光。头顶的遮盖一去,便可以清楚地看见头皮枕部有两三处创口,从伤口边缘一直暴露到内部的桥间组织。
“挫伤带?”没等周沐仁开口,齐治平便先皱起眉头:既然出现脑损伤,那死因就未必如之前预料一般了。这样想着,周沐仁已经动手划开头皮,翻露出里内头骨。死者枕部颅骨有凹陷性骨折,且骨折线截断,显然属于金属钝器击打所造成的重度颅脑损伤。
解剖进行到这里,周沐仁停下手中的动作,神情变得肃穆而认真:“肝脏组织虽有充血,但生活反应已不明显,结合这点来看,死者是因颅脑损伤而在短时间内死亡,溺水和撞击伤并非主要致死原因——齐队,这可不只是一个交通事故了。”
若说是中小客车撞到胸腹倒还讲的过去,可致命伤却是在枕部。齐治平下意识地摩挲着下巴。尸体解剖情况已经很清楚——何平先是被人撞入水渠,但没有立死,于是有人又在他头上补了两下,这才致其死命。
“其他的我就不能乱说了,重建现场是你们的拿手活儿。”说完这些,周沐仁挺直腰背,抬头观察了一下齐治平的神情,似有似无地扬扬嘴角,“哦对,死者指甲里有泥土残留,我已经让文良送去技术室了,希望对你们有帮助。”
案情虽然更加复杂,但到底还是在意料之内。齐治平点头道过谢,似乎一刻也不想多留,立刻招呼了魏可道离开。
暮色悄然染上天边。两人走出法医层楼,刚穿过第二片绿化带,便见秦楠提着晚饭从食堂方向迎面走过来。不等招呼,那人已拎高了塑料袋,远远笑道:“食堂已经没菜了,快感谢我记得给你们带饭吧!”
哪知道齐治平根本不领情。他放眼打量了一下渐晚的天色,撇着嘴没好气儿地扔出一句:“还吃什么晚饭啊!”
这话说得似乎没什么道理,秦楠站在对面一脸无辜,魏可道却是心知肚明得不由发笑:可不是么,能忍着看完老周尸检,没把午饭吐出来就不错了。
第七章·假作真时
路上堵得厉害,顾宁驾车来到兖大附属医院已是下午五点多钟。
不同于门诊部的嘈杂,实验大楼格外安静。一点轻微的脚步声都仿佛落入湖心的尘埃,在那宁静的水面上漾开层层涟漪。按照大厅护士事先指点的路线,顾宁就近乘电梯上了四楼,沿着半环形长廊一直走到尽头,果然望见一间用磨砂玻璃隔开的休息室。
隔着玻璃,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伏在桌前,身形修长,倒是眼熟得很。顾宁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推开那道隔障,果然见范齐披着件混纺工作服,露出里面深褐色毛衫衣领,同时向这面看过来。在他正背后的方向挂着一面漆木老式挂钟,钟摆来回摇晃,发出轻微的机械响声,安静而又规律。
范齐来电的时候天色尚早,眼下却早已过了医师换班时间,显然在这里等了许久。顾宁心中有数,当下歉然说道:“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了。”
“客气什么,我这儿也没闲着。”范齐说着把面前做满记号的笔记本往旁边一放,起身招呼顾宁进屋。
桌边一个电动热水壶,浓淡不一的水气正不断从壶口冒出。范齐的目光从那氤氲的白气上掠过,恍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翻出茶盒,泡了杯热茶递给顾宁:“云南生普,我也不喝,放在这儿都糟蹋了,你要的话就拿走。”说着给自己倒上半杯白水,又道,“证明办下来了,援助的事要等着政府报批,恐怕不会太快,不过院里已经承担了裴安宁这段时间的医疗费用,总的来说还算顺利,不用担心。
顾宁擎着杯子,摇头笑道:“我都听说了,医院能接裴安宁,是因为你一开始垫了钱,坚持要给她治疗——这回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多年的君子之交,这点儿默契彼此心里都有。眼见被他点破,范敬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笑了笑算是默认,接着又说道:“我今天叫你过来,其实是有些私事想问。”
热气升腾起来,把周身萦纡的寒意都驱散了几分。顾宁目光透过水汽望向范齐黑框眼镜后的瞳孔,坦然而平和:“你问。”
范齐点头抿了一口热水,想是在心里斟酌着如何开口。过了会儿,才拖长声音问道:“你和裴安宁,什么关系?”
“她是我师父战友的妹妹。”顾宁应得毫不迟疑。斜落的日光越过肩头,打在挂钟光滑的漆面上,宛如流着霞色的一捧溪水。他下意识地注视着那层光晕,竟不由有些出神。
范齐未曾察觉,曲起食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镜框,紧接着问道:“你想帮她?”
顾宁没有回答,反而笑道:“怎么了?”
范齐踱开两步:“没什么。我是想说,照目前的情形,保障她的生活和现有状态是没问题,但要真想治好她,我们这儿不能保证,得去省城或者首都找更有能力的专家。”
这话却在顾宁意料之外,他略一怔愣,追问道:“裴安宁的病情很严重吗?”
精神疾病可以分为心因性精神障碍、精神分裂症、偏执型精神病等许多种类。不同类型的诱因不同、症状不同,治疗方法自然也相应有所区别。范齐知道顾宁的性子,既然涉及到这一领域,他定然已经查阅过相关资料,了解这些基本概念不在话下。
故而只犹豫了片刻,也不详加解释,便径直说道:“怎么说呢,裴安宁的情况很特殊,她不具有任何一种类型的典型性。或者也可以说,她同时兼具多种病症的特征。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比较复杂,院里还是第一次遇到,我本人也仅在书上看到过相关的理论论述,缺乏应对经验。”
话音落定,范齐停顿了一会儿。见顾宁没有反应,又走近几步,放缓声音说道:“院里的意思是,如果监护人没有意见,医院会承担她的全部医疗费用,但要拿去做个混合型病理治疗的先例。”
“实验性治疗,是吗?”顾宁微微皱眉。先时听范齐所言,他就已经有了几分猜测,现在把话头挑明也并不在意料之外,当下只兀自将视线放远,回复道:“我再考虑一下。”
既然话都这么说了,范齐自然不好催问。两人不再出声,气氛一时沉寂下来。过了许久,顾宁方才再度开口,声音低缓之中似有迟疑:“老范,从你专业的角度看,你觉得,裴安宁她有没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范齐被这话问得一怔,缓了会儿神,才皱起眉头答道:“人是你送来的,我还真没往那方面想过。不过这几年我也见过不少装疯卖傻的,说实话,那些人对精神病压根不懂,专业人士观察一段时间就能看出破绽。至于裴安宁怎么样,我一时也说不好,你若起疑,我便跟着留心看看。”
顾宁点了点头,好像还有点儿不甘,又追问了一句:“那么,如果真要模仿,可以达到让你们都分辨不出来的程度吗?”
“非要这么说的话,对精神病有相当了解和研究的人要伪装成某一类病症,我们的确很难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