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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的前辈该有的样子,也分毫不敢因年龄而怠慢其半分:
“见过叶家家主,我是特别督查组之首,许君命。”
叶楠怔了怔,缓缓合上了山海古卷,道:
“感君恩重许君命,泰山一掷轻鸿毛……好名字,许先生。”
整个特别督查组刹那间都有了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一整队的成年人估计在此刻的心情,跟现代那些追星族小姑娘们没啥两样:
听见没有!这位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叶家家主亲口夸了许老大,四舍五入就是夸了我们!能在有生之年被山海主人叶楠夸上这么一次,说是死而无憾都不足为过!
——举个不太妥当的例子的话,就像是一直都只能在书里见到的、在口口相传的言语里窥见些许风采的人,终于有了血肉实体,能够活生生地站在你的面前。谁能在这种骤然见到偶像的激动情绪下保持冷静,谁就是个假粉。
这份激动之情直到叶楠都在特别督查组落座、开始跟许君命互相交换彼此知道的信息了,也没能消减几分。要不是许君命下了死命令,为了不让那些蠢蠢欲动的邪修暗使坏,必须把“山海主人重现世间”这件事努力控制在特别督查组范围内的话,他们早就要开心得昭告天下了。
许君命在桌上摊开了李曼琼的画像,画的女子楚楚可怜,眉眼清秀,是绝大部分正常男性都会好的那一口:
“这名妖修是一棵百年老茶树成的精,跟所有的妖修一样,靠吃人魂魄或恶念为生。”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被放在桌边的山海古卷一眼,确定了被关在那里面的一堆祖宗没啥动静之后,才继续道:
“某些妖修有心证道,便会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食物来源,就像您手下统率的那些家伙一样,只靠吃恶念为生;但是这名妖修不一样,她专门只吃人魂魄,还会在开吃之前,跟那些被她看了的‘食物’谈一场恋爱,借着情意之势,引诱人们去做不该做的事情。”
“被她迷惑的男人们,做越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身上的罪业与恶念便会更重,等到最后她吃起来的时候,也会更觉美味。十数年来,有人为她倾家荡产,有人为她挪用公款,甚至还有人为她杀人越货……像楚念这样被她引诱着只是劈了腿的人,只怕是犯的罪行最轻的了。”
叶楠微微摇了摇头:“楚念已经要为她杀死严姑娘了。人命关天,即便没能成功,也算不上‘轻’。”
“我救了严姑娘,那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与楚念无关;因此楚念想要杀她的罪行,便不可能因为她没死而一笔勾销。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死得不冤。”
许君命连忙改口道:“您说的是。何况现在的法律体系里也是这么说的,只要犯罪嫌疑人有杀人的行为,那么不管是什么原因而导致的杀人行为终止,也要把这人按杀人罪判决。”
他顿了顿,就像是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特别难以启齿的事情一样,半晌才说出了口:
“……这名妖修法力高强,又极其擅长迷惑人心。各地特别督查组前前后后已派出十数人去追杀她,却都被一一击退瓦解、分而食之了。”
叶楠皱起了眉:“正道即便衰弱至此,你们也不该是这种水平。”
她的声音依然平静又清冷,却莫名让许君命有种老脸一红、抬不起头来的感觉。他只能深施一礼,恳切道:
“因为诸位道友皆是有家室、有牵挂之人,这名妖修深谙人心利害,便趁虚而入,隐瞒了自己的气息,在各位道友家作乱。等他们被俗事缠身之后再亲自出马,趁他们失神或心烦意乱之时痛下杀手,靠着这套本事,李曼琼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厉害得很。”
“还请‘山海主人’亲自出马,帮我们一把,我等感激不尽。”
叶楠毫不犹豫地便从许君命的手上接过了李曼琼的画像。
许君命险些感动得热泪盈眶:
那可是最强的叶家家主!竟然这么好说话、这么没有架子,还没提半句报酬之类的事情,果然就像百年以来的传说说的那样,是个最传统的、真真正正的玄道修士,不愧是我辈楷模!
——下一秒他就感动不出来了。
因为叶楠抄起放在一旁的山海古卷,就从里面捞出了整整二十斤的《灿烂在月》来。
许君命目瞪口呆得像是呆头鹅,只能僵硬地任由叶楠把这些东西塞进他的怀里,诚恳道:
“许道友,我相信你可以的。”
许君命僵硬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认命地从叶楠的怀接过了这些东西。毕竟他刚刚把这个特别凶险的妖修任务交到了叶楠手上,还没法给人家提供报酬和支援,那么反过来在这些俗事上帮她一把,也说得过去:
“多大事儿,你放心,这些东西就交给我们了。”
一整个在门外偷听的特别督查组险些齐齐把自己一头拱进门里去或者摔在地上。常年加班的社畜们恨不得摁着许君命的头,把他给怼进地里去:
许老大!你醒醒!虽然咱们特别督查组有学历门槛,也个个都是高材生,可是大家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谁还会记得应该这么对付这些东西?!没在高考完的第二天就把它们全都还给老师就不错了啊!
“其实叶家主根本不用在乎这些身外之物的。”许君命也感受到了门外的同事们传来的阵阵怨念,急忙解释道:
“眼下玄道凋零,您如果愿意,便是当之无愧的正道魁首。只要我们在局势稳定之后,将您尚在人世的消息放出去,整个玄道都是您的拥趸,又何必在意这些小事呢?”
“长者赐,不敢辞,辞之不恭。”叶楠敲了敲怀的山海古卷的封面,含笑道:
“我闭关之前,叶家有位长老就特别喜欢逮着我去上学。只要我还在叶家一天,不管我藏在什么地方,这位老人家都能把我揪出来,然后塞给我一套笔墨纸砚,把我带去凡人的学堂里听讲。”
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听着叶楠将百年前盛极一时、枝繁叶茂的叶家盛况娓娓道来。似乎从她的话语,还能看见当年的叶家,还能看见在浓密的树荫下垂头丧气被抓去听讲的少女,与跟在她身后的花白胡子的长者,跟任何一个努力逮自家孩子去上学的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
“他说我出世气儿太重了,这样下去,对修行不利。我当时年轻气盛,便反驳道,我等玄道人,与普通人间自有天堑,既然如此,出世有何不好?反正他们也从来不理解我们,我们只要尽到除魔卫道的职责就够了。”
“可是他又问我,‘你不入世的话,谈何出世呢’?”
“从来都在证道与相辩一事上无往不利的我,竟然被问得哑口无言,思忖了许久,才觉得这话说得很是在理。自此以后,我身在玄道,心怀万民,从不居功自傲,从不自诩天人,果然有所大成。”
“我闭关前还心想,我这一闭关,他又要去哪儿找个孩子,天天被他带着去听课呢?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孩子,等我出关之后可要好好跟这家伙比试比试,看看究竟谁更厉害一些。”
之后发生的事情,哪怕叶楠不说,所有人也都知道发生什么了,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没想到再次出关,便是百年之后。”叶楠轻轻叹了口气:
“别说那位长老了,整个叶家都没啦。”
所有的亲缘与友情,所有的悉心关照与偌大的家族,所有絮絮又贴心的唠叨和督促,连带着盛夏的骄阳与大宅间的参天古树,朗朗的书声与笔墨的清香,全都在百年时光的洪流里破碎殆尽,再无遗存。
“没想到百年之后,还有人会像当年的叶家长老一样,把我当成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来对待,真是又惊又喜。”叶楠垂下眼,看着那些印刷工整的铅字,笑道:
“或许这就是缘分使然吧,所以我才说……辞之不恭。”
她抬起眼来,过分清澈的、温凉的目光刹那间便与许君命四目相对,就好像能够看穿他心头那无穷尽的思绪一样,低声劝道:“许道友,我自知以往不可追,便要多规劝还有回头路的人几分。”
“切记怜惜眼前景,珍惜眼前人啊。”
——同一时间,更改了自己的面皮、化名为“白珍珍”的茶妖推开了萧家大厦的正门。
她之前没有更改自己的模样,实在是因为特别督查组近来严防死守,看得那叫一个紧,她吃不到人,自然也就没有多余的力气改变自己的外貌了。
幸好楚念的心脏可以带给她不少力气,让她把自己变化得又好看了几分,细细看去,竟然有点与叶楠相似的、清冷又端丽的模样,和之前那种娇弱又怯生生的小白花完全不同。
她摇曳生姿地走入大门之后,哪怕连前台的女性接待人员都看愣了几分。李曼琼心下一喜,觉得自己把那个古里古怪的小姑娘的脸抄过来之后果然很有奇效,虽然她有点奇怪,可是她长得是真不赖。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柔声问道:
“请问贵公司的老板还要招聘助理吗?我叫白珍珍。”
第29章
不得不说李曼琼虽然是个头脑简单的妖修; 但是她对人类钻研得倒是很透彻; 可能是把为数不多的脑子全都用在这些方面了,否则也不会用这么粗糙又低劣的手法,就能为害人间这么多年。
李曼琼在咖啡厅里和叶楠见第一面的时候,其实已经隐隐发现了叶楠身上的违和之处,可是她没有细细感知; 也就没把她往什么厉害人物的方向去猜想。当两人之间的实力相差过大之时,太弱小的那一方根本就无法感受到来自强者的压迫与威胁; 更不可能做什么抗争; 因为他们太弱了,弱到什么都感受不到:
区区尘间蝼蚁; 要怎样才能感知到刹那间爆发的山洪,要怎样才能从陡然袭来的天灾下苟全性命?
在过分的实力碾压之下,什么不放弃、什么愈挫愈勇之类的言辞全都只能变成笑话,弱者乖乖躺平等死就好。
李曼琼只有把对外界全部的感受和探查能力全都用到叶楠的身上,才能发现两人之间的差距;可是她当时一心都在想着要怎样才能把楚念引诱得更加作恶多端、吃起来的时候才能更加美味的; 哪儿还会去分心思去给这个小姑娘?
天意如此; 有钱难买早知道。
所以她不仅没发现自己跟亲手戕灭过无数妖物邪魔、外道鬼怪的“山海主人”打了个照面; 还美滋滋地抄走了叶楠的脸; 心想这么好看的脸; 不抄白不抄:
就算男人们都喜欢那种能满足他们保护欲的小白莲花,可当如此好看的美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之时; 他们也肯定都会来者不拒的吧?
——有如一个考试不及格了无数年的学渣终于成功抄到了学霸完美满分的答卷; 结果还抄错了科目。
四舍五入一下; 她坟头的草已经有半米高了。
她本以为靠着这张脸就能一路过五关斩将、最后来到萧景云的身边,用同样的手段谋财害命的来着,结果没想到负责接待来客的前台工作人员满眼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手下动作倒不含糊,二话不说就把李曼琼给赶了出去。
这还没完,等她被送出门之后,全体前台人员还来了个大集合,开了个临时会议,会议的主旨就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工资着想别把乱七八糟的人放到老板的面前去”。
李曼琼:???
她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