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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争抢了一会儿,张修话锋忽转:“你那位朋友很崇拜你。”
“我很多朋友都很崇拜我。”
这句话成功地让两人的动作都顿住。
片刻过后,饶束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大概包含了多少信息。但已无法当做自己没说过这样一句话。
她默默地缩回手,默默地转头看向另一边,默默地从暗色的车窗上留意他的反应。
“每个人都有挺多面的。”
她听见他在说话,语调平静,透着某种静水流深的大智大慧之感。
“越多面的人,越像一颗钻石,棱角也越多。”
她默默听着他说,左手掌心向上,右手掌心向下,坐姿端正。
“钻石跟球体是不一样的。因为,球体可以伪装出很多个面,但归根结底,它只有一面。”
张修一边漫不经心地讲着话,一边点开她手机上的微信app。聊天页面上有无数红点,消息数目从99 到999 。
他一目了然,抿着唇浅笑,接着说:“球体的多面性,是由伪装得到的。钻石的多面性,是它本身的特性。”
他侧转脸,往前倾身,去看她的脸。
“我喜欢钻石,不喜欢球体。”他说。
饶束“哦”了一声,她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用右手拇指指甲掐着食指指腹,小声问:“那你知不知道市面上有一种钻石,叫做‘球体钻石’?”
张修垂眸一笑,“那是不严谨的说法。钻石就是钻石,无论给它冠上多少修饰词,它本身还是钻石。”
饶束清了清嗓子,别扭地掐着手指,“所以你是在……那个,疯狂暗示,我是一颗钻石,而你,你喜欢我,这样子吗?”
她一说完这话,旁边的人立刻笑得歪倒在后座。
饶束转过身,有点懵又有点脸红,“怎么了?我说错了?”
张修坐直身,收敛笑意,把手机还给她,然后轻轻抱住她的肩膀,是一种环绕和保护的姿势。
“没说错,我亲爱的小双相。”他在她耳畔说。
饶束刚接过来的手机,猝不及防又掉了下去。
她整个人都傻了。
3
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已经放开了她好一会儿的张修打开车门,顺便说了一句:“我认为你的右手可以自己开门。”
言下之意:别等着我帮你打开车门,尽管我几分钟前刚亲口承认过我喜欢你。
饶束还是懵的,主要是因为他说出来的那个词。
双相。
这让她怀疑这家伙很有可能在刚认识她不久的时候就知情了。而他并不介意。
小双相。饶束坐在车里傻笑,说不清自己的具体感受。
张修向司机要了一个全新的口罩。撕开包装,勾出来,他动作娴熟,把口罩戴得很正。
前座还准备了两顶棒球帽,司机递给他,他没说什么,把棒球帽松松地扣在头上,压住了黑色碎发。
等他做完这些,饶束还没下车。
张修又走到后座,屈指轻敲车窗。司机帮他降下车窗。
他看见她坐在那里傻笑,顿时感到好笑又惊奇,“很晚了,你能不能速度点?”
“啊,啊?”饶束回神,冲他眨眨眼,“哦!到了啊。”
他走开几步,双手收在裤兜里,闲闲而立。
饶束打开车门,反手关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零点之后的广州天河,医院有着医院的样子——人不少,但不吵。
夏风把饶束的短发吹得比先前更乱了,她站在车子旁边,看着张修,舔了舔唇。
而张修抬眸望着医院大楼,他对医院存在轻微的心理障碍。虽不是不能克服,但总归不太舒服。
“张修。”饶束喊了他一声。
“嗯?”他收回远眺的目光,“走吧。”
“那个,等等!”饶束用没受伤的右手挽住他的手臂,但他立即把手抽了出来。
“抱歉。”他衔接自然,转而用左手牵住她的右手,“不太习惯那样。”
“哦……”不太习惯挽手?
饶束没多问,手指稍稍用力,她也握住了他的手。
冰凉的,细腻的,甚至有一种不是真人的触感。他的手怎么总是如此?
“就,我想问,”饶束轻吞口水,任由他牵着她走,她看着两人同步的鞋子,说,“我身上的不□□,在你眼里是一个小气泡,是不是呀?”
张修挑挑眉,不答反问:“你希望它在我眼里是怎样的存在?”
她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
“那就别管,”他牵起她的手,举到唇边,蜻蜓点水一般吻了一下,“我来决定它的模样。”
饶束望着他,有一句话在她喉间徘徊良久,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很了解躁郁症?”
这么一句话,隐含的意思相当丰富。他那么聪明,不会听不出来。
而张修只是轻声笑,“了解的应该不会比你少。”
饶束感到心脏紧紧一缩,手上的力气也加重。
“松一点,”他蹙眉,“手指会疼。”
“哦,”她立刻松开手,但他的手还牵着,“你……”
欲言又止,饶束干脆拉着他停下,面对面问他:“是我想的那样吗?”
“不是,”他说,“我只是对大多数的精神心理类疾病都深入了解过。”
“那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了解?”
“防范于未然。”张修云淡风轻,牵着她继续走。
饶束没再问,想了想,跟他开玩笑说:“是不是你很久以前就预料到,以后你会喜欢上我这样一个人?所以去研究那方面的东西,防范于未然。”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你说是就是吧。”
第40章 张
1
从医院回来; 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
张修让饶束去泡澡; 她趁机耍赖:“我是伤员,而且还伤在手上; 洗澡这件事; 对我来说; 变得很困难。你看……你要不要帮我……”
“你惯用右手,无碍。”
“……”一击就破,饶束没借口了; “好吧。”
看着她走去浴室的背影,他垂眸笑了笑。
从裤兜里勾出她那块腕表; 在明亮的灯光下再一次仔细观察。
张修没问她,为什么会在那种意识稀薄、精神状态不对劲的情况下,咬自己的左手手腕。
为什么咬的不是右手?而是原本戴着腕表的左手?
尾指勾着这块血迹斑斑的腕表,轻轻晃了晃; 他转身进了书房。
找出一个装过其他东西的小礼品盒,把她的腕表放进去,没有清洗; 没有擦拭,合上盖子。张修握着小礼品盒站在原地想了想; 最后把它放进了靠墙那排书架顶端的小型收纳箱里。
这个收纳箱里放着其他一些小玩意; 大多是用不着了却也舍不得直接扔掉的物件。有莎娜的耳环,有一盒彩铅; 有哈瑞特给他的平安符…
刚盖好收纳箱的盖子; 桌上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他走去办公桌时; 书房门又在这时被推开。
“我就知道你又在这里!”饶束从门外探进脑袋来。
张修看她一眼,“然后?有事?”
他说着,伸手捞起桌面上的手机,来电显示是叔父霍罗德。
他没立刻接,而是拿着手机转身,干净利落地关上门,反锁,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不妥。
饶束:“……”
怎么就给关上了呢?
她摸了摸鼻子,幸好没有被他的书房门夹到鼻子。
回了自己的卧室,洗漱,换衣服,掀被子,躺上床,饶束全程没敢用自己的左手。
枕边放着手机,她翻了个身,点开微信。
微信还登着她的另一个账号,塞满了消息,私聊和群聊都有一大堆,一眼看上去,一片红色,热闹非凡。
饶束用右手撑着脑袋,心想:之前在车上那会儿,张修有没有点开她的微信呢?
应该是有的吧。
所以他后来说出了“双相”这个词,那么笃定却又那么轻淡。
她低下头,慢悠悠地查看着微信聊天列表里的消息。
这上面,置顶的那个聊天群名,叫【双相天使】。
2
凌晨三点,独立宅院。
两间卧室都亮着灯,两扇门都关着。
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开灯,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入睡。
张修抱着电脑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沿,面向落地窗——这是他最习惯也最喜欢的姿势与方位。
电脑屏幕上在开着视频会议,叔父霍罗德看起来有点疲惫。
事关内部组织的解构与重组,张修全程都没怎么发言,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安静地听着,观察着每个人的神色反应,到了需要表决意见的时候再懒懒地发表一下意见。
他切切实实地表现出了丁恪希望他表现出来的样子。
年少,单薄,无知,事不关己。像一个傀儡。
但无人知道他是个蓄势待发的傀儡。
坐着的时间久了,他感到脖子有点酸。
本来应该在书房开这个视频会议的,但张修不想被那棵竹笋知道他没睡觉,所以把笔记本电脑抱到卧室来了。
而对面的卧室里,明亮的灯光洒满整个封闭的空间。
窗帘被拉上了,没开空调,室温很高,气流闷热。
饶束蜷缩在床上,脑袋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但是没睡。
睁着眼睛,塞着耳机,单曲循环着 Loreen 的 My Heart Is Refusing Me,毫无睡意。
她感到自己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根本刹不住车。
想爬起来跑出去,想去洗一个冷水澡,想跳舞,想与别人高谈阔论……
想做很多很多事情。
那么多的新想法在她脑中快速滋生,她被持续的自我兴奋捧到某个高涨的情绪点,甚至想闯进张修的房间里跟他做点什么。
但是她不能,仅存的理智让她抓紧了被子,僵硬着身体,不能动。
随性的后果是失去,每一次都是。所以她万不能任由自己被躁郁支配。
手指摸到手机侧边的音量调节键,饶束把耳机音量再调高了一个度。
她的世界里只有闷热,只有窒息,只有音乐。
只有自己的呼吸。
她的内心只有天花乱坠一般的希望,只有强压着膨胀希望的薄弱理智。
只有那个缓缓弓起身子朝她扑来的老魔鬼。
饶束闭上眼睛,用力蹬了一下床。
她切了一首歌,Sopor Aeternus 的纯音乐Harvest Moon (Cornflowers II)。
【永恒死亡】,德国的一支乐队。这不是饶束最喜欢的一个乐队,但主唱Anna…Varney却是饶束最偏爱的歌者。
安娜·瓦尼,被天堂抛却的怪物,徘徊在地狱门前的小孩,哥特式的绝望和空洞充斥在他身上每一处,他甚至不愿活在光亮的尘世面前。
安娜总是在面具背后与自己对话,他还创造出一个虚幻的影子乐团,专门用来与他自己对话。那是他的灵感来源。
乐风阴暗,歌词异端,旋律压抑,主题隐秘,行为邪气,【永恒死亡】或者说安娜·瓦尼的表演风格,一度颠覆了全欧洲甚至全世界对音乐的观念。
饶束深深迷恋安娜身上的一切气质,有时候意识不清醒时,还会去模仿安娜的演唱和某些行为。
但她从未对身边人表露过这份迷恋,安娜·瓦尼是她内心深处最黑暗的存在之一。
饶束光着脚在地板上来回走,穿着睡衣,手里握着手机。
耳机音量又被她调高了一个度,她什么都听不到,坠入那诱人死亡的音乐里,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