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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不想回省队……”曾晚扁嘴,手里拿了个球颠了起来。
“总要有个理由吧。”
“不太喜欢人家盯着我呗……”
梁勤手上的活儿停下,扫了眼曾晚许久没遮的左手疤痕,说:“因为那道疤。”
“嗯。”曾晚应声,“别人看我的眼神,我很不舒服。”
“你想他们做什么,你练你的球不就好了。”
曾晚挤着眉头,有些拽:“教练,你说的容易,但做起来难啊。”
梁勤笑笑:“那你以后要是上台打比赛,怎么整?几百几千个观众看着你,摄像机三百六十度对着你拍,免不了拍到你的疤。”
曾晚收了球拍,死犟:“那是到时候的事,现在就是不想回。”
梁勤又笑了,摇摇头,曾晚这脾气……
他退一步说:“我跟你一起回省队练,这样行吗?”
曾晚讶然,扬眉:“真的假的?”
梁勤琢磨了会儿,悠悠说:“我回去和雷铭说说,看他同不同意呗,毕竟还要多清个宿舍,不然让我这个老头子睡街头啊……我年纪大,也不可能像你一样,每天起个大早骑车去,那还不得累得早死。”
曾晚“噗嗤”一笑,老头说话能气死个人,但理也实在是有,也不晓得梁奶奶是怎么治他的。
曾晚挥挥球拍,给他比了个赞:“教练,等你好消息。”
“还有啊……”梁勤又停了停。
“嗯?”曾晚回头。
梁勤严肃说:“明天开始,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你就要试着融合了。”
曾晚神情认真,听梁勤讲。
梁勤:“你现在反手和正手就像两个人在打,横拍直拍怎么切换,你要自己琢磨,找出你自己的球路和打法。”
曾晚嘀咕:“我自己的……”
梁勤发问:“怎么样?心里有概念吗?”
曾晚咧嘴笑了,有信心点头:“有啊,一直都有。”
“啊哟,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梁勤意外,他一直以为曾晚像个无头苍蝇,只听他指挥。
“您从来没问过我啊。”
梁勤放下手里的竹条,端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说:“行啊,你说给我听听。”
曾晚靠在球桌旁,双手环胸,脚也交叉着站,看着天花板,乐呵呵的,“我呢,以后都是准备防守为主。”
梁勤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防守?合着我这些日子直拍快攻白教你了?”
曾晚低头浅笑:“教练,横拍是我的根,直拍再怎么练,都是辅助,为的只是让我的正手不那么薄弱。这点您不是也清楚嘛。”
梁勤不再插话,只是注视着曾晚。
“所以啊……”曾晚站直,忽地拿起球拍挥两下,“我的目标,从来不是进攻,是防守,无死角的防守。”
这么一瞬,梁勤对曾晚的那些个担忧啊,烦恼啊,全然消失。有目标就好,他就怕她被他训得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
“啪——”梁勤的鞋底子砸在了曾晚的腿上。
曾晚跳起,“教练,您打我干嘛呀!”
梁勤佯装吓她:“防守防守,光说有用啊!横拍直拍都不会切,还无死角呢!做梦啊!快去练球啊!”
“知道了嘛知道了嘛——”曾晚嚎叫抱怨。
曾晚又拜托那群爷爷奶奶们,轮流跟她打着。
梁勤靠墙看着,笑容和蔼,有出息啊……真的有出息……
*
一眨眼,银杏叶也泛上了黄。
梁勤跟省队主教练雷铭说了要去省队教曾晚的事情,虽然得到批准的过程有些困难,但许建树和胡国宁在背后推了一把,还是较为容易地解决了。
梁勤跟梁奶奶说好了,周末回家,其余时间就住在省队宿舍教曾晚。脏活重活都放着,等着他回来干,梁奶奶嫌他啰嗦,让他一门心思好好教曾晚。
陆程和近期工作比较忙,曾晚见他少,但每晚他还是会在省队门口等她,曾晚瞧他倦容挂起,也没力气跟他拌嘴,任人鱼肉,随他怎么按。
今晚,曾晚瞧着头顶,月亮圆又亮。
“陆程和……”曾晚叫他。
曾晚停下动作,看她:“嗯?”
“秋天了耶……”
“嗯,是啊。”陆程和一笑。
她没想过,陪她经历晚春,跨越炎夏,逾至初秋。
熬过了这段没底气,也很空落落的日子的人。
其中会有陆程和。
曾晚扭头,觑着他,突然眨下眼,“兄弟,你觉得我这个月球练得怎么样?”
“嗯,挺好。”
“我也觉得挺好。”曾晚也是头一回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曾晚陈述:“明天开始就要在省队练球了。”
“紧张?”他像是看透了她。
“有点……嘿嘿……怕出丑……”
陆程和平淡道:“练球嘛,你都行,那还练什么。”
“也是哦……”
曾晚站起来,做了几下伸展运动,挥挥手朝门口走,“回去了。”
“嗯,晚安。”
曾晚顿住脚步回头,浅浅一笑,“晚安。”
*
曾晚省队练球的第一天就不顺利。原因是她的一颗牙蛀了,日积月累的,洞又大又深,还疼。以免牙疼影响她的集中力,梁勤让她去医院补好了再练,曾晚怎么拖时间,怎么不愿意去,梁勤一个眼神,她只好灰溜溜同意了。
没办法,曾晚戴好帽子口罩,向医院进发。
医院人多,曾晚想了又想,决定从侧门进,可刚下出租车往那边溜,门口那个挺拔的身影撞入了她的视线。
陆程和穿着白大褂,神情自若伫立在那儿,视线已经向她站的位置投来,曾晚愣在原地忘了动。
等她?
曾晚歪头,不会吧……
她疾步向前,去到侧门,假装没看见他往里头钻,陆程和带住她的手臂,声音在她后头响起,携笑:“跑什么?谁追你?跑那么快。”
曾晚尴尬扭头,仰视他,“这么巧啊,你怎么在侧门啊。”
陆程和:“等你。”
曾晚:“等我啊……”
“教练提前给我打电话了。”
“哦……”
怪不得……
曾晚扁嘴,但戴着口罩,陆程和看不见。
曾晚胁肩:“没事,你忙吧,挂号我自己来。”
陆程和拉着她往里头走:“都帮你弄好了,就等你来。”
陆程和力气死大,曾晚怎么抽,手也抽不出去:“去哪儿啊?”
“口腔科。”
口腔科那叫一个人山人海。
本来人一多,曾晚就怕,结果陆程和这个招摇的“花瓶”陪着,更多人瞅她,她更怕。
就这样,受不了大家的目光,曾晚只好先去陆程和办公室躲着了。
曾晚坐在陆程和的椅子上,抱怨:“怎么那么多人啊……”
陆程和给曾晚倒了杯水放在她手旁。
“笃笃笃——”
有人敲门,随后是推门声。
陆程和回头,身体自然而然挡住曾晚,不让别人瞧见她。曾晚低头,压低帽檐,麻溜戴上口罩。
“妈,你怎么来了。”陆程和声音沉沉。
妈……妈?!
卧槽……曾晚吞了吞口水,就一个念头,跑。
“程和,这个男人是谁啊?”
曾晚一愣,男人?这屋里还有男人?不就是只有她和陆程和吗?
曾晚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装扮……明白了……
陆程和母亲嘴里说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她……
陆程和母亲把门关上,向前几步,曾晚转动椅子背过去捂实自己,生怕被认出来,又惹麻烦。
陆程和的母亲不可置信道:“程和,你……你不会真的像秋筱说的那样……喜欢……喜欢男、男的?”
曾晚:嗯???
“妈……”陆程和哭笑不得。
几月的事了,他母亲在心底惦记琢磨着,想着怎么捅破这层纸,今天总算忍不住来找他了。可这也太会挑日子了。
陆程和母亲语调拔高:“你真的是gay?!”
陆程和:“……”
曾晚:哇哦……(⊙o⊙)
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吧出柜吧
第29章
曾晚咬着嘴唇偷笑, 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陆程和余光瞥着她这副偷乐的样子, 也笑了。
陆程和的母亲对着自家儿子的笑脸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笑是承认呢, 还是否认呢。
“程和。”刘玉芬严肃看他。
陆程和敛容,恢复正常, “妈,宋秋筱说的你就信?”
刘玉芬张张嘴,没说话,不是相信别人说的, 是陆程和的行为举止太惹人怀疑,三十岁, 没个女朋友, 女性朋友也没有,唯一一次的恋爱,还是跟宋秋筱谈的。
这如果不是工作狂,那真的就是性取向有问题。
刘玉芬绕着弯子说:“妈也不是不开明的人, 你实话跟我说。”
陆程和扫了眼背过身的曾晚, 沉声道:“妈, 我没什么要说的。”
刘玉芬直接些:“你真对男人有感觉?”
陆程和看着曾晚, “我对她有感觉。”
刘玉芬愣在原地,就差晕过去,磕磕巴巴半天挤出一个字:“他?”
曾晚背脊一僵。
兄弟,别玩了啊, 快解释啊,这样玩真会完蛋的啊……
刘玉芬赶紧转移话题,“那宋秋筱有什么不好,门当户对,性子还柔,配你刚合适。”
陆程和靠在桌边,“她是好,可跟我没关系。”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妈给你找。”
陆程和抬下巴,示意刘玉芬看曾晚,平淡道:“她这样的。”
刘玉芬攥紧手里的名牌包包,看着曾晚男性化的背影,惊吓之余抚抚自己的胸口。
陆程和淡然:“妈,你没心脏病,别抚了。”
曾晚在旁尴尬听着,这陆程和怎么也不解释。这样下去,别把他妈真给气出病来。
曾晚迟疑开口:“那个……阿姨……”
曾晚准备回头,刘玉芬制止了她,“小伙子,你别回头。”
曾晚愣生生又把头扭了回去,“阿姨……”
刘玉芬堆积在心底的话语爆发:“你别叫我阿姨!我不是你阿姨!你一个大男人,声音娘里娘气,行为娘里娘气,还勾引我儿子,你要不要脸!”
曾晚:“……”
娘里娘气……曾晚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形容……
刘玉芬又怒瞪着陆程和:“怪不得不回家,在外面买房子,秋筱那么好的女孩子你也看不上,原来是学会养男人啦!”
“妈!”陆程和沉冷叫,“我为什么要搬出家,你还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现在只知道我儿子喜欢男人!”
气氛僵持,曾晚犹豫须臾,默默转头。
她摘下了自己的鸭舌帽,留了个口罩,插话:“阿姨,我是女的,但不是您儿子的女朋友。不过我向你保证,他的性取向绝对正常。”
刘玉芬盯着曾晚上下看了好几眼,眼神凌厉,确定她真的女孩子后,才敛起抵触的神情。
曾晚也是头一回见到陆程和的母亲,听着她声音,以为是个长相严厉的母亲,谁知长得平易近人,优雅温和。
三人再度陷入尴尬。
陆程和平静开口:“妈,没别的事,我就要工作了,你先走吧。”
刘玉芬皱起眉头,眼神动容,“我是你妈,你多跟我说几句话怎么这么难,你这样,惜语也是这样。”
陆程和望着她,淡冷道:“妈,你什么时候才能从你自己身上找原因,好好想一想,我们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