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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有点好奇啦!”何风晚眼梢一勾,脸上瞬间又洋溢起俏丽的风情,“就是觉得,江先生如今这么热衷,想必那位伯乐对你的影响很大了。”
江鹤繁放下三明治,往事兜头的沉重感袭来,但他没有表露,淡然地说:“谈不上热衷,养成习惯想戒掉不容易。他对我是很重要,我也对不起他,答应帮他找的人,至今没找到。”
“那是什么样的人?”
这一次,江鹤繁没再回答。
何风晚一连串的追问,已经超过他心中好奇的标准,变得可疑。
几下解决了三明治,江鹤繁起身,说:“一刻钟后出发。”
何风晚横他一眼。
小气!
*
两人坐缆车转至海拔三千米处,江鹤繁指着前方的长坡,说:“翻过那个垭口,滑下去。”
何风晚眼里满是蠢蠢欲动的兴奋,欢呼:“好!”
天空飘浮絮状的闲云,苍凉又寂寥,蓝得旷古绝伦。
极目之处皆是蔽天的白,风声时作时辍,拂去世上一切杂音。何风晚跟在江鹤繁身后,有些吃力地沿一公里的长坡跋涉。
翻越垭口的雪坡时不能再用雪板了,七十度的坡面愈发坚硬,要用冰镐挖出脚踩的浅坑。
照例是江鹤繁开路,何风晚跟在后面,惊叹轻柔的雪花经日照风吹的自然变化,积压出顽石的质地。
约莫五层楼高的雪坡翻过,视野随之开阔。他们爬到了海拔三千五百米处,远方是密密麻麻的峰峦,云遮雾罩,近处一壁空旷的斜坡赫然眼前。
江鹤繁戴好头盔和护目镜,转身叮嘱何风晚:“这一带都是新雪,危险性不知。你在这等着,我滑过去,你再滑。”
何风晚点头:“好!”
他随即出发。
身型俊逸潇洒,像白色大海上,一面抖擞的风帆。
然而滑出不过几秒,江鹤繁下方三十米处的雪坡裂开一道醒目的断层,他上方随即也出现,上下拼成一块不规则的四边形,整块区域轰然塌陷。
何风晚僵了僵,真的遇上雪崩了。
第18章 。
小时候和哥哥看电视里的雪崩镜头,何风晚为那样磅礴的气势震叹。
雪体剥离了附着的坡面,以摧毁一切的狂暴轰轰疾驰,似海面掀起的千顷巨浪,堆出浩渺烟涛。那是无数殉难者死前最后见到的画面,铺将在何风晚眼前,穷尽语言也道不出的壮丽。
可当她亲眼目睹,壮丽荡然无存。
她感到恐惧。
江鹤繁的身影缩小为视野中一个黑色的点,头顶便是奔涌而下的涛涛雪浪,随时都能将他吞噬。
何风晚腿软,双手撑住雪杖,扯着变调的嗓音大喊:“江鹤繁!快跑啊!快跑!”
凭仅存的理智,她拼命回忆欧洲雪崩规模的分级,长度和体积的裁定,估算眼前这场灾难的破坏性。于是眼睁睁地,注视着那个黑色的点顷刻间没了影。
应该是场小雪崩,雪势还未抵达坡底就静了下来,全程不及一分钟。
但人没了就是没了。
何风晚彻底慌了神,支着雪杖滑去。
害怕见到江鹤繁遭雪深埋的惨况,但她仍全速前进,她还记得搜救步骤,必须争分夺秒。
慌乱中丢了护目镜,何风晚盯久了雪面,白亮反光刺激眼泪落下,须臾风干在皮肤上留下细小尖锐的麻痒与疼痛,随后变成真哭。
“江鹤繁!”何风晚滑至雪崩发生的区域,双手合成喇叭,放声呼唤。
回应她的只有嘶嚎的风声,回忆印象中他最后出现的位置,何风晚立即按江鹤繁教她的方法搜救,从背包取出铲子挖雪。
不过最早教她搜救的,是哥哥。
那时何风晚才十岁,背过身去坚决不看,气鼓鼓地问:“你也知道有危险,为什么还去?”
哥哥布满粗茧的大手温柔抚摸她的头顶,笑眯眯地说:“我没别的事情可做,只有这一件。我已经被征服了,凡是去过峰巅的人,都会一再地踏上朝拜的路。”
这真是太不浪漫的说辞,完全不能打动年幼的何风晚。
去国外登山不但费时费力,一次旅途就要付出几十万的开销,是何风晚清贫的家境不能承受的。武馆出身的哥哥后来不知结交了什么人,远赴非洲为私人保安公司工作,成为刀口舔血的雇佣兵。
毫不意外地死在那。
何风晚直到今天也无法理解,不止一次埋怨哥哥是个傻瓜,所有轻视生命的人都是傻瓜。
包括眼下不知埋在何处的江鹤繁。
“江鹤繁!你这个混蛋!”
“你要敢死在这,我非扒了你的皮!”
“我说到做到!还要放干你的血,剥光你的肉,让你就剩一堆骨头!”
“……呜呜。”
混着断断续续的抽噎,何风晚哭出一副沙嗓,她瞪着通红的双眼,脸上有了发狂的表情。跪倒在雪地上,她双手合力紧握雪铲,很快刨出坑。
雪质干硬,一点不比铲土轻松,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头顶上方蓦地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挖的地方不对,我要是被埋了,该在你后面两米的位置。”
何风晚愕然抬头。
江鹤繁侧躺在一块岩石旁,周身被明亮的阳光勾出一圈温暖的毛边。
抹了把泪,何风晚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了几步,生怕是自己的幻觉。
才终于看清他低下眼睫,狭眸匿在阴影里,光线便跳上了颧骨和鼻梁,整张脸触目惊心的英俊。与他视线交汇的一瞬,何风晚不争气地心跳隆隆。
江鹤繁见她一脸愣怔,贱嗖嗖地叹气:“没让何小姐实现扒骨拆皮的心愿,不好意思。”
“混蛋!”
何风晚回过神,羞愤交加地猛扑过去,朝他抡起手臂,那发狠的神情似要和他你死我活地打一场。
却忘记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力气都耗尽了,才站起就是一阵大脑缺氧的眩晕袭来,她两眼发黑地往后倒。
江鹤繁伸手去捞,没想到被她拉着一起摔倒。
两人一道往坡下滚了几米。
何风晚睁眼,江鹤繁的脸近在咫尺,这才发现始终被他完好地护在怀里,半点没磕到。
他深眸温柔地一开一合,太近了,连剃净后泛青的须面,那些稀疏却长得不可思议的睫毛都看清楚。何风晚面向他的脖颈和脸颊烧起来,皮肤下血液亢。奋地流动。
她推了推,没推动。
不得已,喉咙挤出微弱的抗议:“你……”
江鹤繁这才松手。
顾不上数落,何风晚背向他脱掉手套,捂脸散热。毕竟顶着大红脸和他争执,实在太没气势。
却不经意瞄到他轻轻抖动的肩膀。
他居然在笑!
何风晚怒吼:“喂!你笑个鬼啦!”
江鹤繁随即缓了缓,说:“不是你让我笑的吗?”
“我——”何风晚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凶着脸,“我没让你现在笑!”
江鹤繁索性转身,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眼前的何风晚一张脸皱巴巴的,泪痕斑驳,看着惨极了。
她赶紧偏头,音量明显小下去:“看我干什么?”
“等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该笑。”
可恶!
何风晚气急败坏地大叫:“现在不许看!也不许笑!”
身后便真的没了动静。
及至情绪平复,何风晚之前萦绕心头的那点难过也散去了。
江鹤繁这才又开口:“这是小型的松雪塌陷。刚才那块积雪下藏有空间,我的滑动造成额外负载,坡面受力引发了塌陷。”
“不过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还好运气不错。我冲过雪崩区,躲在岩石旁边观察有没有后续的塌陷。看着阳光不错,就顺便躺下,然后听到何小姐的声音。”
想起刚才的惊慌,何风晚生气地说:“没事就早点出来露个头很难吗?知不知道我真的以为……你这样叫别人担心真是……”
“对不起。”江鹤繁诚恳地垂目。
何风晚无措地张张嘴,他低眉顺眼地率先缴械,这下再生气就是她的错了。
算了,反正刚才摔倒的时候,他也帮了忙。
何风晚整顿行装,重新穿好雪板,漫不经心地说:“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好。”
*
下山的一路,两人都没说话。
何风晚看向地上蜿蜒的两道人影,时而重合,时而分隔。
想起被他抱在怀中的景象,何风晚乱糟糟的脑子像往火中加氧,呼地蹿出冲天火舌,舔尝她心底的冰原,痒痒的。
她识得出江鹤繁眼里的兴趣。
怎么也算十八岁就开始混时尚圈的人,她经历过一些声色场所,能辨别这样的兴趣是哪一种。如他们第一晚的相见,她诱人的醉姿勾出他的欲。念,那时就晓得,江鹤繁也是正常男人。
所以哪怕回国后,他们交集不再频密,她也有把握收了他。
这么想着,何风晚不由得脚步轻快,嘴角挂着一点稳操胜券的笑,没让江鹤繁看见。
全然忽略了与他对视时,明明是她更快地沦陷。
下午五点,江鹤繁和何风晚一同搭乘缆车下山,前往预订的木屋,与其他人会面。
第19章 。(捉虫)
木屋不大,预订的游客涌入,挨挨挤挤地围桌而坐。
长条餐桌铺有洁净的白色台布,杯盘刀叉一应齐备,雪白瓷盘里放着叠好的毛巾。两侧的角落各一盏瘦瘦高高的落地台灯,暖白色灯光寂静,如那个宽厚有力的怀抱,护人心安。
何风晚挽了一个松散的发髻,脱去外套,抚上温热的颈望向窗外,没去参与身旁哄哄的笑闹。
细柔光线自她头顶倾下,毛衣领口现出半边锁骨,弱不禁风的瘦。
与雪坡上呼声震天的气势相去甚远,想不出那副身板还能爆发如此巨大的能量。
江鹤繁看了一阵,注意到成珠珠不时觑来的八卦目光,随即掉过眼睛。
成珠珠被他发现,吓了一跳,哭丧着脸向何风晚求救:“晚晚,江江江……江总今天心情,他心情还不错吧?”
何风晚闻声看向江鹤繁,他正被林熊拽着闻酒味,拧着两道好看的眉毛,嘴角拉直,满脸的一言难尽。
不由想起他的笑。
她点头:“应该挺好的。”
成珠珠心有余悸地灌下几口啤酒,说:“今天林大哥临时有事,教我一会儿就走了。我还没学会呢,好绝望啊!结果中午的时候庞默来了,教的还不错,人也超有耐心!不过,他不是和你一起上山吗?”
“本来和我一起,但是有些人不让。”何风晚笑着支起下巴,转向另一边。
与同时看来的江鹤繁视线相触。
一瞬分开。
苍茫暮色于窗外半山合拢,山巅附着的皑皑白雪反着嫣红的霞光。窗上贴有雪花图案的贴纸,屋檐下围着长串的星星彩灯,灯影闪烁流溢。
江鹤繁与何风晚对那场小型雪崩,始终默契地缄口不谈。
他们分坐长桌两侧,隔着重重人影,也未曾搭上一言半语。
但彼此的存在,前所未有的强烈。
像是一同叫了份鞑靼牛排,一同点了份蜜瓜沙拉,一同退出明天计划的巡山。因为留了心,所有巧合便顺理成章地隆重起来。
当众人还懵然不觉,他们已用被灯光烘暖的视线,在桌上肆意地互追互逐。
何风晚侧过头,手指轻抚拉长的颈线。她优雅的天鹅颈如濯净的细瓷,光照下尤其动人,可惜光线探不进领口,只留下一小片阴影,诱人坐立不安。
长眼倏尔一闪,她眉梢,她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