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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阳光明媚,周光南在卧病长达三个月后,终于有了些力气,说想去外面晒晒太阳,齐俨亲自推着他到楼下,自从母亲齐如嫣去世后,父子俩再也没有过这样温馨的时光。
大概心情不错,回到病房,周光南精神也更好了,还和儿子聊起当初和妻子相识的往事,从家里带来饭菜的阮眠看出了些许端倪,她记得妈妈去世前就是这副样子,明明身体枯瘦如柴,眼里却多了一丝光彩,老辈人家说这是回光返照。
当时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她连忙背过身去擦。
果然。
周光南说:“不吃了,和你们说几句话。”
“爸爸……”
“眠眠,你哭什么,”周光南露出一丝苍白笑意,“人都有这一天的。”
他身上没什么力气了,抬起布满针孔的手,轻轻碰了一下儿子的手背。
齐俨反握住,那手心已微微凉,他的心有如一把钝刀在磨。
“你妈妈还在等我,”周光南说,“她等我太久太久了。后面的路我就不陪你走了……”
他又看向泣不成声的阮眠:“眠眠,我把儿子交给你了,你们……要好好的。”
他的孙女周星辰还小,不应该这么早知道生离死别的滋味,哄哄她:“爷爷只是去找奶奶了,路途很遥远,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再次见面。”
“我答应过你妈妈,来生还要做夫妻的……把我葬在她旁边,你要记得……葬礼那天,在我和她的墓碑上各放一朵金合欢。”
说完这些话,周光南已是大限将至、气若游丝了。
齐俨的泪大颗掉到他手背上,火炭一样的温度,却再也唤不回来一个鲜活的生命。
“爸,”齐俨哽咽着,“您放心,您说的我全都记得。”
周光南微微牵起唇角,太累了,身体好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唇角只动了小小的弧度,像冬日荒野中被疾风吹打的野草,一下就吹出了老远,再不见一丝痕迹。
“爸,”齐俨说,“以后……我们还要做一家人。”
你继续做爸爸,妈妈继续做妈妈。
周光南的眼睛已经浑浊,声音发不出来,他做了个“好”的口型,然后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齐俨重新恢复知觉时,握着的那只手已经彻底冷了。
如果不是阮眠在身边,他估计自己很难熬过那段日子。
所以啊,宝贝儿,爸爸愿意把你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上,只是希望将来有一天你送走爸爸或者妈妈,被巨大的恐惧、痛楚和绝望吞噬,茫然四顾的时候,会有一个温暖有力的肩膀帮你分担,让你依靠。
父女俩来到饭厅,阮眠和保姆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正要去叫人,没想到他们自己过来了,不一会儿,阮明辉的身影也在转角处出现。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过晚饭,又在后院支了张桌子,围坐着月下谈心。
“明辉,”阮眠问,“梅玖她爸妈什么时候到?”
她得提前做好准备。
阮明辉:周三。
“你有没有打听到他们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还有,下榻的酒店呢,安排好了吗?”
阮明辉一一作答。
阮眠又问:“她妈妈会说中文吗?”
像婚礼相关的很多琐事,一般都是女人去沟通比较妥善。
齐俨把手搭在老婆肩上:“齐太太,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按常理推断,她有个当翻译家的中国丈夫,女儿中文又说得那么流利,她自己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至少沟通肯定是没问题的。
阮眠真是觉得自己糊涂了:“对噢。”
周星辰心情愉快,接着说:“小舅,我要给你当伴娘!”
阮眠也赞同:“到时看看梅玖那边还有没有别的小姐妹。”
“妈妈,我先替雪迎申请一个名额。”
“没问题。”
讨论着婚礼上的事,不知觉中夜已深了,周星辰打了个呵欠,又揉揉双眼。
齐俨说:“不早了,困了就回房去睡吧。”
周星辰点点头,她明天还要早起赶飞机。
回到房间,她刷完牙,换了睡衣,倒在床上,不出几分钟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周星辰险些起晚了,吃早餐的时候,傅衡光就过来接她了,还在未来岳父母或严肃或温柔的注视下,多吃了一份早餐。
胃难免撑得有些难受,在飞机上遇到颠簸时,他还打了个嗝,喝了几口水才压下去,还好消化能力不错,等回到公寓时,已是腹中空空了。
周星辰打电话回家报平安,明明才分别几个小时不到,母女俩说了许久的话,直到手机隐隐发烫才结束通话。
或许每个远在他乡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吧,不管走了多远、走了多久,有爸妈在的地方,才是心之所向的最大牵挂。
周星辰轻叹一声,在沙发上坐下,旁边的傅衡光顺势倒过去,并把她慢慢压在身下。
他开始沿着她额头、眉心、鼻尖、嘴唇亲,接着往下,在她白嫩的颈间一朵朵印桃花。
一吻结束,各自低喘。
“傅衡光,我爸爸跟你聊什么了?”
“没什么。”
这是实话,当时齐叔只是不动声色地借下棋狠狠“收拾”了他一顿,然后就说:“我同意了。”
周星辰倒是有些相信这是爸爸的作风。
“对了,”傅衡光想起某件事,“待会我陪你回宿舍收拾一下东西。”
“收拾东西做什么?”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啊。”
他搬出未来岳父大人的话:“条件合适的话,可以同居。”
“我怎么知道我爸爸是不是真这么说?”
男人的眼神开始变得危险:“不相信我?”
他的手握住那一截细腰,真软哎,忍不住揉了两下:“一起住,好不好?”
想每天抱着你入睡,哪怕什么都不做,想每天醒来睁开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你……
周星辰被他揉得咯咯笑,身子越发娇软,受不住了,连忙举双手投降:“知道……了。”
第五十七章
说同居就同居。
傅衡光的住处离周星辰宿舍还有大概二十分钟的距离,他亲自开车送她过去,由于不是开放日,宿舍不许男生入内,他只好在车里等。
周星辰用指纹开了门,听到里面居然有男人的声音传来,她心想,难道是冯婷婷男朋友高原来了?可听声音又不像,她疑惑地推门进去。
“傅衡光他老婆啊,你终于舍得回来啦!”
一个粗嘎低哑的陌生男声凭空出现,周星辰手臂上立刻起了小片疙瘩,奇怪的是,客厅里并没有人,三个房间也是木门紧闭,她视线越过冯婷婷、憋着一脸笑意的夏天,落到那窗帘微晃的落地窗,难道人在那儿?
她走出去一看,还是没有人啊。
那么男人的声音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她的错觉?
总不能青天白日的,闹鬼吧?
周星辰问:“刚刚是谁在说话?”
“啊?”冯婷婷大惊,“刚刚有谁说话吗?”
夏天摇头,不出声。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周星辰心有余悸,神色认真极了,“你们……没有听见吗?”
两人异口同声:“没有。”
见周星辰快要怀疑人生了,夏天终于忍不住,哈哈哈大笑着倒在冯婷婷怀里。
她的笑声正是和刚刚说话那男人的如出一辙。
她继续说道:“星辰,你是在找我吗?”
周星辰如遭雷劈。
她知道夏天常从实验室带回来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自己私底下也会捣鼓一些,就像周小宝,她至今还没弄明白它到底是什么类型的机器人,最古怪的是,它还会自己喝水,某天她还看见它趴在地上吃草……
就不怕短路吗?
那么,这次夏天带回来的又是什么?
升级版的变声器吗?
严格来说,这应该不算是变声器,变声只是它的部分功能之一。
夏天又换了个稚嫩女童的声音:“星辰姐姐,我长得漂亮吗?”
周星辰:“……”
“快说我漂亮!”
“……漂亮。”
“那我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种漂亮吗?”
“是……吧。”
夏天又说:“说我不漂亮。”
周星辰无语,这游戏还不结束吗?
冯婷婷接上去:“你长得一点都不漂亮。”
“嘤嘤嘤,”女娃娃带着哭音,“干嘛说实话啦,人家好难过啊!讨厌!”
周星辰总算有些明白了。
夏天把含在舌尖上一张粉色薄片吐出来,恢复了自己的声音:“怎么样,好玩吗?”
这是实验室研究出来的新品,只有一个代号V,还没正式命名,这张芯片里收录了300种不同的声音,男女老少都有,而且都设定了模式,可以和人对答如流。
周星辰不解:“它有什么用呢?”
用自己的声音说出来不更快更方便?
“这你就不懂了吧,”夏天嘿嘿笑道,“比如有一天你接待了某客户,是个老色鬼,不谈正事,总喜欢抓着你聊骚调情,占些嘴上便宜,你不理他又怕丢了生意,要是理他,自己心里又恶心,这时候我们的小V就派上用场了……”
“它会根据对话内容灵活回应,甚至还可以自主设定在聊天X分钟后,自导自演,用另一个人的声音说,某某某领导叫你来一趟办公室,这不就成功脱身了?”
“同理,它也可以用来应对难缠的追求者、同事、男朋友……”
周星辰觉得自己暂时用不上她的新发明,不过倒是想到了另一个方面,不禁有些激动起来:“夏天,那你有没有办法让一个声带受损的人重新发出声音?”
冯婷婷立刻想到了阮明辉,晃了晃夏天的小身板:“星辰的意思是,不用声带,而是用别的方式发音?”
应该能做到的吧?
毕竟现在的科技这么先进,只是好像没有人想过去研究这样一种东西罢了,要是它被发明出来,那该是多少无法发声的人的福音!
“你们说的这个,小V就能做到啊。”
周星辰想了想:“有没有办法采集到本人的声音?”
冯婷婷:“对啊对啊!”
如果一个人的听力受损,可以用助听器,那么,如果受损的是声带,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助声器”呢?同理,一个人双目失明,是不是也可以用一种“助明器”来帮助提高或恢复视力?
他们只是身体上有小缺陷,却要被分别禁锢在听不见、看不见,或者空洞的无声世界里,这样真是太遗憾了。
“你们是说,采集一个声带受损的人的声音?”夏天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构思里,边说边往房间走,“让我想一想。”
她一进入状态就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见周星辰盯着夏天房门若有所思,冯婷婷拍了拍她肩膀:“小甜甜一定行的!”
“嗯。”
她也对夏天很有信心。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周星辰这才想起正式,她上来半个多小时了,傅衡光还在下面等着:“我回来拿点东西。”
作为过来人,冯婷婷嗅觉敏感:“要和傅衡光同居了?”
她以前也和男友高原住过一段时间,但真的是……一言难尽,两人都很不节制,时时刻刻想扑倒对方,成功解锁各种复杂姿势,最后不可描述过度……她就搬回宿舍了。
周星辰耸肩默认,回房收拾东西了,其实也就是挑了几套换洗衣物,拿了新的洗漱用品,不出几分钟就好了,她和冯婷婷打过招呼,就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