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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姑娘应是无意间跌入了阴罗司而不自知。”
“古井下边刚好又是阴罗司的饿鬼界,那地方巴不得有生人无意间闯进去。”
“引诱人喝下忘泉水,成为它们之中的一员。”
“忘泉水不是让喝的人忘记人间的事。”
“是让人间的亲人忘了自己。”郎中的语气越来越轻描淡写,“如果没有谁记挂着陆姑娘,久而久之她也会变成饿鬼界的一员。”
“在那个你吃我我吃你的地方,不小心跌入其间的生人是多新鲜的食物啊。”
“还好有灰布记得陆姑娘,所以第一次是灰布把她救了出来。”
而把我从那地方拯救出来的,却是你。
隶属于阴罗司的饿鬼界是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方。
没有阳光,没有月光。
有的只是茫茫无边的朦胧黑雾。
阴森又恐怖。
从未停息过的森冷厉风和着重重鬼哭狼嚎,还有不时出现在面前的獠牙恶鬼,足以让不属于那个地方的人生生吓破胆。
种种一切都似梦魇,然而这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饿鬼界的鬼怪大多是生前做多错事被打入这里的。
当然也有些是无意间走岔路被平地而起的风带入了饿鬼界。
要在众鬼觊觎的地方寻找一汪泉眼,起初连乐乔都没有十成把握。
且不说找到忘泉也只是把这次的事解决一半。最重要的是,要从那地方返回人间。
饿鬼界的入口万万千,出口却寥寥无几。
若非冥冥中未曾停歇的笛声,乐乔和陆元瑞怕是真的要迷失在饿鬼界。
所有在饿鬼界苦苦挣扎的孤魂都期盼着世上还有谁记着自己。
这样或是返回人间,或是进入轮回道都有名头。
可是这样的幸运儿却少之又少。
生存在世间的未亡人谁不渴望忘却故人离去的哀伤?
都道死亡是解脱,又哪知有些人即便是死去之后也在苦苦挣扎。
忘记吧。
把一切都忘了。
一碗忘泉水让未亡人忘了自己,两碗忘泉水让自己遗忘过去,无牵无挂迈入下一世。
虽然郎中淡化了对饿鬼界的描述,但顾及从她冰冷的体温上感受到了几分惊悸。
原来害怕的不止自己一人。
“以后还是不要去那种地方了吧?”认真地说出这句话,顾四还伴随以点头的动作来强调,“要是那会儿我能早点反应过来,一定会拦下你的。”
“那陆姑娘的事情就这样放弃了么?”
……
“一定有别的办法。”顾四有些心虚,最先央着乐乔帮助那女子的正是自己。
眼见顾四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乐乔不禁伸手抚平她眉间的皱纹。
“其实决定去那地方不仅仅是为了陆元瑞。”
“咦?”
“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办。”乐乔忽然坐起身,面向顾及郑重说道,“有件事或许该告诉你了。”
依言取来辟目的顾及在乐乔的指示下将铜镜放在能照到她的地方。
“看看镜子里。”
早已察觉出乐乔不平凡的顾及此时失去了探究真实的勇气,梗着脖子过了好久也未能将它转动分毫。
“怕了?”
是害怕吗?
顾及在心里问自己。
不,不是。
在这种念头催使下的顾及终于把目光对准了铜镜。
辟目正对着乐乔和自己。
犹可见自己的面容清晰可见,而旁边,却是白蒙蒙的点点光晕。
“一半是人,一半是鬼。”乐乔的声音越来越低。“顾四,这样的我,才是真的我啊……”
越来越低。
终于消失在摇曳升起的烛光中。
室内沉默了许久。
埋首在臂弯中的乐乔忽然觉得被人体独有的温热笼罩。
顾家四小姐经历了初时的惊异过后,余下的只有释然和欣喜。
“早猜到你不是一般人了。”顾四在郎中的耳边轻声低喃,“但你就是乐乔,我知道。”
心脏像往常一样“扑通扑通”地跳动,没有快也没有慢。
平静得好像在讨论明天早上要吃什么。
“从未奢望过你会透露什么,也曾按捺过自己想要问你的冲动。”
“后来才想明白,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你都是我所熟悉的乐郎中。”
“不过你能告诉我这些,真是觉得很开心呢。”
背靠着一片阴影的乐乔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直到蜡烛烧了一半,烛光移到她脸上时,才露出惯常的轻淡笑容。
“傻。”
“哪里傻了?”
“不怕我现在把你吃掉灭口么?”
“需要我准备作料吗?”
……
“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求捉虫…
☆、小暑·雷公误(其一)
那白面紫须男子头顶荷叶从池子中冒头出来的时候,顾及的呵欠方打了一半。
晴空中猛地炸响惊雷。
猝不及防的顾及被雷声和突然出现的男子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又被门槛绊倒,跌坐在大厅内。
不过眨眼功夫,白面紫须的男子便如幽魂般站在顾及身前,居高临下睥望着她。
待男人拨开挂在头上的荷叶,顾及才发现男子的额间多生了一目。
男子用三只眼睛盯着顾及。
并无明显的恶意,可从那种打量的目光中,顾及察觉出男子的意图——要吃掉她的意图。仿佛在他眼中的顾及并非活生生的人类,而是尚未想好如何处理的食物。
“乐……乐乔……”
是夏至后的小暑。
再过几天便是五行中阳气最盛而阴气最为衰弱的三伏。亦是雷雨大作的时节。
乐乔早早向莫掌柜告了两个月的暑假,终日栖潜于背阳的内室,若非深夜或是阴雨天断然不踏出房门一步。
若非那日乐乔向顾及坦诚身份,或许就连顾四也不免心生疑窦。
毕竟鬼怪这类的妖物是会惧怕三伏烈阳的吧。
清楚郎中需要避开烈日清修,顾及从未动过打扰对方的念头。只是与乐乔极为默契地养成了昼伏夜出的习性。
须知南方的夏季尤为炎热,虽尚未跨入初伏天,灼灼夏日已催人懒。唯有明月当空的深夜,酷暑消去些许,白日潜伏的人们才会趁机出外透气。
即便如此,这半月来顾及见郎中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不过偶尔能和郎中在月下畅饮冰茶,间或为对方吹奏一曲,顾及已是心满意足。
或许整个夏天都要这样过去。
习惯了安宁祥和的妖笼,顾及差点忘记了这个院子潜藏着种种妖物。是以,危险来临时她本能地叫出了郎中的名字。
她本无意惊扰乐乔,然而那三目男子的气势着实迫人——在那位面前都未曾感受过的气势。
男子本是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顾四,额头中央的第三只眼睛半开半合,当听到那名字时,突然睁大了。
“好久不见了,小乐乔。”男子抱着双臂朝侧门的方向偏了偏头,打招呼的同时露出一口如兽类的尖利白牙,“难得能在外边见到你。”
倚在门柱上的郎中披着白衫,发丝凌乱,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惯常有神的眸子失却了焦距,茫然地望着地面。
过了一阵儿,乐乔才恍惚地向仍跌坐在地板上的顾四招招手:“过来。”
顾及几乎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男子身影笼罩的范围。她从未畏惧过什么人,但三目人却让她由衷地生出不可靠近的恐惧感。
不是人,更不是普通的妖物。
顾及的猜测十分肯定。
“出来得有点早啊,雷误……”乐乔揉着额角似乎要强打精神,眼皮却渐渐合上了。要不是顾及看得紧揽她入怀,只怕郎中会在一句话的功夫被睡魔击倒在地。
“还以为几年不见你有什么长进,还是和以前一样嘛。”被称为雷误的男人见状不屑地冷哼一声,“撑不过去就不要硬撑了,你师父没教过你养精蓄锐吗?”
“今年不行……”
乐乔一句话尚未落地,顾及骤然感觉怀中沉了一沉。
竟然真的睡着了。
顾四抱紧熟睡的郎中,紧张地望着对面毫无动作的三目男子,脊背绷得笔直。
雷误饶有兴趣地与顾及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抬起一只手。顾及不禁做出防备的姿态,而对方却微笑着捻了捻湿漉漉的紫红长须。
“难得。”男子探究的目光在顾及与乐乔面上来来回回,先前那股看不见却感受得到的气势缓缓消去,最后和男子一同化为有形的紫影消散于门廊。
“送她去睡。”
早先的惊雷终于带来倾盆大雨。
瓢泼的雨声随着顾及踏入长长的走廊,终于随光芒一同弱去。
“雷误啊,本来是司掌雷电的雷公之一。”
伴随夜晚而升腾起的坤阴之气使恹懒多时的乐乔恢复了些精神,和顾四团坐在廊庑之下,一边品着冰茶,一边讲述着雷误的来历。
直到搬入妖笼三个月后,顾及方才明白为何乐乔不让她接近那莲池。
和院中花草一样,这方水池也困缚着非同寻常的妖物。
虽前身为天上雷公,但贬谪于人间的雷误对清律司而言是不容忽视的强大异类。
“之前是师父负责照看他,师父飞升之后,这责任自然落到我头上了。”乐乔打了个哈欠,愣了半天神后接着说道,“以每年在三伏天替我照看这院子为代价,换取三十天的自由。”
心思伶俐的顾及自然猜得到为何要让雷误照看妖笼。医人者不能自医,郎中显然是对自己过于常人的夏乏之症束手无策。
不过——
“为什么堂堂雷公会被贬下人间?”
乐乔轻轻地笑出声来,“这个啊,还让雷误自己告诉你吧。”
顾及忽地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迫人气息,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那三目男子又出现了。
雷误收敛了气息,学着二人盘腿坐在地上,朝顾及龇了龇一口利牙,“欸,吹笛子的是你吧?”
顾四不禁挺了挺腰脊,反问道:“是又如何?”
“你给我吹支曲子,就告诉你为什么我会被关在这鬼地方,怎样?”
这条件提得理所应当,顾四却很反感这样的态度。不着痕迹撇了撇嘴角,收起了方才拿在手中的“弥光”。
“不稀罕。”
“喂。”
眼见雷误额间的第三只眼睛倏尔圆睁,乐乔只好抚顺了顾四僵直的脊背。
“就当是为我了。”乐乔柔声道,“来一曲吧,顾四。”
早就知晓师承八翁的顾四技艺卓绝,却是没想到连雷误都无法抵抗这诱惑。
短短一曲罢了,雷误果然依他所说讲出了被贬入人间的缘由。
雷误之事在徐骑省鼎臣公所编撰的《稽神录》中亦有记载。
说是某年江西某村中忽遭雷震,一皓首老妪为电火所烧,一臂尽是灼伤。紧接着空中传来惊呼:“误矣!”旋即从空中坠下一瓶,瓶内装着药膏,声音道:“以此物敷于伤处即可痊愈。”
老妪依言照做,果然伤处恢复如初。
和家人们说起这件事,大家都认为这是仙人赐予的神丹,便准备余下的药膏连同瓶子藏了起来。然而就在众人手捧着瓶子要行动的时候,忽然像被术法定了身似的,没有一个人能动。
俄而雷雨忽降,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瓶子被收走。
说又有一村人因雷霆而死,彼时空中有人惊呼曰:“误矣!立刻取蚯蚓捣烂敷于脐中,当能复还。”
依言照做,果然那人死而复生。
虽说是无心之过,也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