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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撇嘴:“没出息。”
因为刚刚破过鬼把戏,顾及正是神清气爽身心愉悦,决定不和他计较。
但顾云却抓着她不放了:“昨个儿跟你说的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说那位要以宗亲心血祭上苍的事么?”顾及不在意,“那种事情放心里做什么。”
顾云哑口无言。
“万事自由天定。”
丢了这句颇具乐仙儿口吻的话,顾及准备去隔壁和老爷子请安。
“老爷子有事出去了。”
听顾云喊了声,顾及顺势转个身一脚跨出门槛儿。
“我去睡了。”
那时她并没有感觉到异样。
顾云亦未留意过多,他仍在回味顾及所说的“万事自由天定”。心道跟着乐乔连顾及这孩子都变得神神叨叨,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十多年前因真靖大师的一句话,尚未正式写入顾家家谱的四儿不得不从原定的四小姐变成四少爷。
十多年后四儿的命又悬在真靖大师的徒弟手里。
“搞错了搞错了,这孩子生下来时有高人指点说命不好,只能送到别人家当女儿养。前天恰好碰上那高人,便替我家四儿正了身份。”
“我家四儿可是不折不扣的男儿身。”
“还想看!你们敢吓着四儿我就把你们一个个都发配到边疆去!”
回顾府的那天老爷子不厌其烦地和每个人解释为什么四小姐变成了四少爷。
正值盛夏时节,顾四穿着薄薄的单衫。
老爷子一手牵着她,一手毫不客气地拍打着那些伺机凑近顾及以辨雌雄的客人们。
顾云远远瞧着撇嘴似乎要哭出来的顾及,听到大哥在和二哥打赌这四儿会不会像个女娃娃一样哇哇大哭。
大哥和二哥都认为她会。
这赌打得没意思。
“哎,老三,你来赌她不会哭吧。”大哥拿出了老大的威风,抢走顾云视若珍宝的镇纸,“就拿这个当赌注好了。”
顾云的镇纸当然没能拿回来。
四儿被那么多人围着指指点点,没等到进屋,就抱着顾将军的手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可他却没因此和大哥二哥一样讨厌这个“鼻涕包”。
起初大哥二哥会拉着顾云一起商量欺负顾及的法子,顾云默默听着,然后到他们实施计划的时候把顾及使唤开。
后来那两人避着顾云了,他便时刻守在顾及旁,尽一个兄长能做的去保护她。
老爷子是明白人,见他和四儿亲,想着家里总得有人照应这孩子,便把身份和顾云讲了。
“这才对。”
顾云拍拍已经长高的顾及,毫无芥蒂。
爱哭的孩子终究长大了。
对关乎到自己性命的事情也能风淡云轻说一句“万事自由天定”。
作者有话要说: 惯例求捉虫~
☆、霜降·鬼妆(其五)
脚踩在硬梆梆渗着冷意的石板上。
一步,又一步。
有门槛,轻巧地越过门槛。
有台阶,沉稳地走下台阶。
下了台阶是霜降之后冻得结结实实的泥土。
从远处而来若有若无的呼唤,以及飘渺如幻的尺八之音。
薄雾缭绕,偏生又是个月色清明的夜。
一路的门都是敞开着,畅行无阻。
出了顾府大门,门前停着一辆左右两侧挂着月黄灯笼的马车。
“四公子来啊。”
车前的马夫招招手。
是梦吧。
却又如此真实。
连夜的沁凉和马车的颠簸都是清晰异常的感觉。
顾及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确实身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
闭了闭眼,再慢慢地睁开,视野里仍是狭小昏暗的车厢,摇晃的感觉亦未消减。
车厢内的摆设寻常可见,横向的软榻和纵向的长木板。两张木板之间放着炭火盆,只有三两烧颓的炭块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和热。
明珠在顾及头顶上方,看得出是孕育多年的好珠子,然荧光闪烁的仅有一颗,不免会给人风中残烛的错觉。
顾及愣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想到起身。
前脚动了下,忽听脚边铃铛脆响。顾及低头看去,原是脚腕上系了枚小巧的铜铃。刚摘下它,门帘子被人掀开了。
“四哥醒了。”
进来的人是公子佶。
顾及抿直唇线,不发一言。疑惑和不详的预感已让她手心濡湿。
“这车着实简陋些,还望四哥见谅。”公子佶眯眼微笑。
虽是入冬的寒冷天气,却见他手摇折扇,似是要驱走那星点炭火带来的热量。
“无妨。”顾及盯着他手中来回摇摆的扇骨,既不问来意如何,也不问去向如何,淡淡问了句,“现在什么时辰?”
“子初过一刻。”少年随口答道,这般流利让顾及不由怀疑他是不是信口诌出的答案。
顾及挠了挠额角,索性又默不作声地坐了回去。
公子佶望她一阵儿,似好心提议道:“四哥不妨再睡一会儿,大约天明时候我们就到京都了。”
“唔。”
夜半三更无知无觉间登上了公子佶的马车,这事若非梦,着实诡异了些。
不妙。
实在不妙。
可是公子佶说的方向是京都。
郎中就在那里呢。
顾及蜷起身体,攥紧了之前拽下来的铜铃。
之后听到外边有交谈声,一个是公子佶无误,另一个听起来略显耳熟。仔细回想过,记起那声音应属于褐袍道人虫见。
公子佶和虫见果然是一伙。
那次虫见在去虎丘的路上设下迷障,让她与雷误在烈日下茫茫行了近五个时辰。想来有这样道行的虫见缩地成寸必然不在话下。
有虫见在,顾及不敢睡,然摇摇晃晃的马车却像施了咒似的,教她眼皮直打架。遥远地方若有似无的尺八之音也让她隐隐觉得安心。那笛声听起来像是八翁所奏,但又少了八翁的通达,倒有些她偶尔吹曲子给初一催眠的味道。
在这样的境况下,顾及很快沉入了梦乡。
醒来时马车行得很稳,顾及以为已经上了临近京都的官道,急忙提声问道:“是不是到京都了?”
公子佶回道:“还有四五个时辰吧。”
原来才睡了一刻钟。顾及略有些失望,只好再次催自己入眠。
过了一阵儿顾及醒来,揉揉眼睛,觉得车内暗淡一片,问道:“还有几时天明?”
换虫见回:“三四个时辰,四……少爷。”
仍够饱睡一觉。
“四哥你且安心睡,到地方我会叫你。”公子佶接话道。
顾及应了声,迷迷糊糊又问了遍:“还得几时到京都?”
门帘子猛地被人来开,倏地冷风蹿进车内,一下子吹得顾及精神十足。
“如果没有虫见道长相助,平常回一趟京都少说也得三五天。”公子佶蹲在榻前,满面揶揄玩味的笑,“四哥定力不够啊。”
“可我听说高人往来千里皆在一瞬之间。”顾及盘腿坐起,掩口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虫见道长也不过如此。”
清楚听到虫见在外面重重“哼”了声:“你说那高人总不见得是乐少卿。”
由虫见牵引的马车日上三竿终是未能到京都。
顾及精神抖擞地和公子佶大眼瞪小眼对视一夜,黎明时捱不过竟睡着了。
是以听到那声音时她以为又是做梦。
“劳烦二位了。”清清冷冷不乏疏离的客套话,正是乐乔乐郎中,“官人到此既该妾身照应了。”
马车顿了下,继续往前走着。
然一停一行足够让顾及从浅眠中苏醒。
“乐少卿想坐收渔翁之利可不行!”
虫见喊了声。
接着马车像是驶上了未铺平的路面,左右颠得晃人。顾及手边没有凭依的东西,生生地从榻上被那劲道给甩出去,刚好让她扒着门框探头喊了声“乐乔”。
眼前突然出现只枯瘦爆青筋的手,顾及只来得及想乐仙儿的手可不是这样子,便被它抓着一边肩膀拎出了车厢。
顾及岂容这等挑衅,顺势缩起身子在那人肋下踢了一脚,半空中翻转几圈便站定在路上。
正与离多日未见的郎中堪堪几步远。
顾及先是躬身朝与虫见并肩而立的少年做了一揖,回头朝乐乔露出由衷的笑容。
“好久不见。”
乍一看清顾及的面容,郎中眼神显露异色,然那厢蠢蠢欲动的虫见并不容她留意更多。摸了摸顾四的脑袋,将她护在身后,乐乔向着少年道:“公子这份大礼妾身一定铭记于心。”
“哈……这不是四哥等不及要见乐姑娘,便捎带四哥一程罢了。”少年顺水推舟将这谢意承下,斜眼见虫见暗有动作,合扇挡在他胸前道,“四哥与乐姑娘多日未见,必有衷情要叙,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眼见褐袍道士鼓气欲语,公子佶忽又分别向顾及与乐乔抱拳作揖,沈声道:“兹事体大,容小弟改日拜访尉官、少卿大人。”
说罢,扇骨在虫见手背上一敲,褐袍道士只得闷气吹胡子极不甘愿地回去车上。
顾及说:“我原是想等下去的。”
乐乔点头。
顾及说:“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上了那辆车,还以为是做梦呢。”
乐乔点头。
顾及说:“原想着那厮又想带我去什么不干净的地方,我肯定不会去的。”
乐乔停下脚步,扭头望着她。
“你说只要半月就回平江了,可这一转眼都有月余了……”
小别初聚,顾及原有一肚子的话说,被郎中那样望着,话到口边打了个旋儿,尽数咽了回去。
顾及本以为郎中的不言不语是生了她冒冒失失的气,又想到郎中并不是会动气的主,心里惴惴起来。
“我只想见你,见一面也好。”顾及拔脚后退,“现在人见到了,我该回去了吧?”
见她端着忐忑的步子真的要走,乐乔顿时没忍住,点点她额头,笑道:“来了就要走,哪能这么便宜你。”
郎中的面色稍稍有缓和,顾及便觉守得云开见月明,连几步拥郎中入怀。
是熟悉的药香。
那么久没见依然那么熟悉。
顾及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真想你了。”
“乖了。”
没容顾及开心多久,乐乔忽然推开她,望了她半晌,叹口气。
顾及一颗心又吊了起来:“怎么了?”
“离家前我带了辟目。”
乐乔不知从哪里摸出面铜镜递到她手里。
“嗯?”
“看看吧。”
目光刚接触到镜面时还没看出不对劲的地方,顾及再仔细一看,眼睛立刻瞪圆了。
“这……”
“这不是我啊!”
辟目中的人,打眼瞧去似乎是她本人,但第二眼看去,就看出端倪。
眼睛是自己的眼睛,眉毛是自己的眉毛,鼻子嘴巴都是。
但却和印象中的自己毫无相似之处。
更为骇人的是额上及鼻翼两侧断断续续的黑色细线。
惊得她差点丢了铜镜辟目。
好赖顾及的胆量锻炼出来了,初时震惊过后,即发现那些黑线连起来似是一张残破的蛛网:“这、这是怎么回事?”
“相由心生啊顾四。”
听声音满是笑意,顾及却捂着脸不肯松手,俨然已失去了重见那笑容的勇气。
佛家常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道家则多云:心者貌之根,审心而善恶自见。
归根结底都是讲相人之面如相人之心。
心若凶则鼻尖削无肉,为恶念。
心若疑则命宫狭且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