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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可乐乔发现已经没办法再忽视顾及的异样了。
“四儿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呢?”
顾及揉揉眼睛,委屈地撇了撇唇角,终是欲言又止。
“没什么。”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就寝。
乐乔知道顾及是藏不住话的人,可是眼见她越来越失落,乐乔怎能坐视不理。
在郎中的再三追问下,顾及总算断断续续说出了原委。
“对门隔壁换了新邻居,前几天我见女主人晾出了几件很好看的衣裳,所以问哪家裁缝铺做出来的,她说是自己做的。”
“又想她能不能再做几件,她说做衣裳容易,可料子是年前从京都布商那里寻来的好货,自己剩得不多,平江没有。”
“如果我实在想要,要拿钱去买。”
“可是没有钱啊。”
说到这儿的时候顾及要哭出来似的,半天没有言语。
“怎么不跟我说呢?”乐乔真想脱口说她傻,但是见顾四那股认真劲儿,只好安慰她道,“那现在四儿也拿薪俸了,不是该高兴么,怎么还委屈了?”
“云白说没有钱就帮她浴蚕,一天七十文。”
顾及起身从床底下翻出只油纸包放在油灯下,摊开一看,是两张写了相同内容的字条——
今记邻人顾四工钱七十文。
“都有两百多文了。”
“明明再过两天就能把料子买下来给你做件新褙子。”顾及恼怒地摸出袖兜里还没机会和另外两张放一起的白条,揉成一块儿丢在地上,已然忿忿无言。
“顾四啊。”乐乔想笑,却觉得喉头梗着什么东西,鼻子也酸酸的,“乖啦,来睡。”
躺在床上的顾及仍是闷闷不乐。呼吸时而粗重,时而凝滞。
这傻人儿……
该不是要哭了吧?
乐乔想了想,抱着顾及问道:“四儿是想给我做衣服么?”
“嗯。”怀中的人轻轻点头。
“四儿应该跟我说的啊。”乐乔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顾及要瞒着她自己处理这件事,“又不是坏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顾及没有回答,良久才犹犹豫豫地问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说什么傻话。”
“总不能连给乐乔你做新衣服的本事都没有吧。”顾及的声音越来越低,“那样子,实在太丢脸了。”
“我想送你礼物嘛。”
“嗯。”黑暗中,乐乔的笑容越来越深,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啊,只要你在,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太夸张了。”
“哪有。”
从乐乔怀里挣出脑袋的顾及给郎中送去臂枕,又想到云白说过的话,不由露出会意的微笑。
云白说要是上心的话,很快就可以做好了。
“乐乔……”
“嗯?”
想到或许可以给乐乔另外的惊喜,顾及立刻又卖起了关子。
“不,没什么。”
那灿若稚童的开心笑容让乐乔看到了,也只是揉揉她的脑袋瓜并不深究。
作者有话要说: 惯例求捉虫
☆、冬至·野狐(其二)
虽说无须再为黄白之物给人打下手,第二天顾及还是在郎中的催促下一大早踏出家门。
“既然和人说好了,不能半途而废嘛。”临分别前,乐乔为顾及绑好袖口,叮嘱道,“就当解闷也好,如何?”
尽管过了一夜,顾及仍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沮丧地点点头。
“这样吧,忙完了晚上回来我们做角儿吃。”乐乔摩挲着下巴,提出了让顾及眼前一亮的建议,“鱼肉角儿怎样?”
“我来包。”
“好。”
顾及心情愉快地和郎中挥手告别,一转身忽然看到云白端着碗正从她家院子里迈出步来。
这名来自京都的商人之妻若是自己不说,旁人定看不出来她已年过三十且育有二子一女。今次迁居平江,只有云白和长子先行,掌柜冯氏与长女幺子仍留在汴京。顾及听云白闲聊起家事神色颇显忿恨,出于礼节,她没有追问其中缘由。
因这家中并无男丁,顾及也不必避讳什么。所以那天云白提出雇她照料蚕种时,顾及爽快地应承下来。
云白一见顾及脸上便露出熟络的笑容,扬起拿筷子的手招呼道:“四姑娘来得正好,我刚煮了一锅浮元子,来来,一起吃吧。”
“谢谢云白姐,不过我刚在家吃过了。”顾及腼腆地挠挠头,却见云白踮着脚不住地向桥上张望。
“那位……”明明是女子身形,头上却裹着代表士子身份的襆巾,“莫非是乐乔乐姑娘?”
“欸?”
顾及不自觉地回头望了眼,郎中已离开织里桥,沿着河边往道前街深处去了。
“云白姐怎么知道的?”
“早先听掌柜的提起过,说邻居似乎是这城里有名的女大夫,看这姑娘姿卓不凡,想来便是了。”云白收回视线,再次垫了垫手里的白碗,“四姑娘要尝尝吗?”
碗里的浮元子个个浑圆油亮,白如羊脂,隔老远都能闻到那股若有似无却缭绕不散的腻人香味。
顾及从中分辨出了猪油味,下意识地皱皱眉头:“不、不用了。”
“那好吧。”云白并不介意,舀起一颗浮元子填进嘴里,含糊地咕哝了句什么顾及没有听清,但看她接下来的动作,顾及不难猜出云白是要她一同进院子吧。
“今天还是老样子么?”见云白总算搁下饭碗,顾及赶紧问道。
云白点点头,黑芝麻糊黏了些在嘴角,看起来颇为不雅。
“嗯。”
大概是留意到顾及的目光,云白用舌尖舔了舔唇侧,毫不在意地笑笑,道:“女人啊,一旦嫁人当了妈,哪还在意那么多。”
顾及不置可否,为了避免她把话头牵到自己这里,摆好梯子往屋顶爬去。
屋顶摆着一只只竹篾盘,大大小小放了近百张蚕纸,密密麻麻布满黑色蚕卵。为了让压镇蚕纸的石子不因倾斜而滑落,竹篾盘下都垫有砖块。
顾及每天需要做的,就是将滑动的石子和砖块摆放好。
看起来似乎是不费力气的活计,然而真正来做的时候却需要极其小心。
竹篾盘一只挨着一只,下脚的地方极为狭窄。且不说挪动砖块时手肘的移动,单是抬脚都要前后左右顾个周全。清早有风时更是加倍注意,恐不留神蚕纸随风而去,便是扼腕叹息也无济于事。
总而言之,被云白称为“轻松活”的浴蚕可是连扶刀御前的顾及都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浴蚕,又有种变之说,雷州编管秦少游有《蚕书》曰:腊之日,聚蚕种,沃以牛溲,浴以川。毋伤其籍,廼县之始雷。卧之五日,色青六日,白七日,蚕已蚕,尚卧而不伤。
云白浴蚕的方式和《蚕书》中稍有差异,或许京都与兖州地方上都有各自惯用的法子。
云白所用的是天露浴法——从腊月十二这天起,把附有蚕卵的纸曝放屋顶,任起经受风吹雨打,甚至霜降雷击。以此遴选出的优越蚕种,既可在日后育蚕时节约桑叶,又可收获上品蚕丝。
“今儿个天气不错,又没有风,应该不打紧了。”顾及满身大汗从梯子上爬下来时,云白已然收拾好碗筷,端来了热水,“四姑娘若是有事尽可自便。”
“没事啊。”顾及搔搔后脑,略有些忐忑,“倒是有一事相求云白姐。”
“说来听听。”
“云白姐能不能教我……纂绣?”
云白笑道:“上次不是说三五月之内难学来不如不学嘛。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你也说过简单的会很容易上手。”顾及坐下,将乐乔清早交给她的交子放在桌上,“你看这些用来买料子够不够?”
云白斜睨了眼,立时嘘声:“好大手笔,别说料子了,整套成衣都绰绰有余。”
“就说四姑娘是大家千金还不承认哪?”
顾及红着一张脸,应也不是驳也不是,嗫嚅道:“就是想绣几个字,好看点儿的就行。”
“真是未出阁的姑娘,说两句话就羞脸。”云白拍了拍袖子,将交子递还给顾及,“这是官家的钱,咱等平民可不敢收。再说教人绣字又不是难活,只要这几天四姑娘帮我把蚕种照看好就行了,别的不用客气。”
回头还是换了银两再答谢云白吧,顾及如是想。
纂绣除去手巧心灵,更需要专心致志,每一针都要下对地方,切忌因分神走错针脚。顾及拿出先前习武式的架势,云白稍一点拨,她便明了于怀,走针布线行得端正潇洒,不由让做好下苦心授教准备的云白连连称赞。
“四姑娘当真没学过?”
“家母过世的早,所以女工之事无人可指点。”顾及半真半掩委婉道,“手笨莫要笑话啊云白姐。”
“你这手哪里敢说笨,我也教过不少人,就算那些学过三年五载纂绣手艺的姑娘都没你稳咧。”云白不依不饶,“要我说啊,四姑娘若是真的没学过,那就是练家子。”
“呃……”
顾及放下针线,擦去额头沁出的一层细汗,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只听云白又道:“既然你也叫我一声姐姐了,那姐姐就倚老卖老,有一事想请妹妹帮我。”
顾及禁不住又去擦汗,迟疑了半晌方道:“云白姐请讲。”
午后光景,顾及来到了西城墙脚下的私塾。
云白九岁的长子冯文英在此就读。
“文英他……虽然是我生下的孩子,但打小就显得鬼里鬼气的。”说出这番话的冯氏云白不动声色,好似在讲“我家小孩九岁,在城西私塾习书。”
“打从去年开始,汴京家里养的鸡鸭总是好端端被什么东西咬断脖子,那惨咧……”云白咂咂嘴,看得出惋惜却不见惊恐,“本以为是附近邻里的狗做的好事,但是后来却有下人偷偷跟掌柜的说是文英做的。”
“是我那九岁的孩儿文英咬断了家禽的脖子。”
顾及不寒而栗。
“掌柜的怕这话传出去不好,给了下人一大笔钱让他回老家去了。”
“然后便让我带着孩子来到这里。”
“最初几天看起来还好,但是这几次文英每次回来衣裳上都带着血迹。”
“四姑娘身手不凡,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我那孩子下学后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顾及稍有些为难,觉得云白要是真碰上怪诞之事,应该由乐乔出马才是。然云白却把她的犹豫看成了推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掌柜的说是江南水好让我来这儿养养身子,说白了不就是怕丑事传出去影响他家名誉,这哪里是为我们考虑,明明是流放啊!”
方才尚镇定自若的女子一下子哭哭啼啼,言辞愈发沉重,教顾及不知如何是好。
“我孤儿寡母在这边哪有依靠的人,要是四姑娘不肯出手相助,我母子二人真真儿的只有死路一条。”
匍匐在地上的云白不住抽动,顾及要扶她也被对方仓促推开。
“我只是想知道文英他是不是又去做坏事了,要是的话,我就把他关起来,不让他出去。”
“四姑娘你没出嫁怎知当娘的多操心孩子,要是文英让别人抓去了……我……我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万般无奈之下,顾及只好应了云白,磨磨蹭蹭地来到了城西私塾。
时离放课时间不久,私塾周围聚了三两一群的老人,各自把话家常,亦相云自家孩子有多淘气或多乖巧。
年轻的顾及站在这里则显得鹤立鸡群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