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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庭院内的阶梯上喝着水的男人回:“没,我打电话问问老李。”
“嗯。”
严然站在门边,看见男人转过身,她躲到一旁,好奇地望着他。
和先前见到的样子不一样,那天是雨停了之后的阴天,他还没这么油腻。
他戴着安全帽,整张脸因为汗而变得油腻腻的,加上那胡茬,看起来完全就是邋遢的男人嘛。他身边的几个工人看起来都比他舒服的多了,至少没那么扎眼的胡茬。
他拿过绑在摩托车后座的工具包,从里面抽出圆筒盒子,拿出里面的建筑设计图。手里的笔自然而然的放在耳朵上夹着。
慢慢的,他转过身,面对着她的方向,接着,他就看到了那双在阳光下闪闪的凉鞋,顺着腿再往上看,是一张清秀的脸,及肩长发,明亮的眸子,和那天看见的一模一样。
严然见他看到了自己,不由得正了正神色,站直身子,走过去,还没进门,个子稍矮的工人拦住了她,问:“你是哪个哦?”
严然看了看别的工人,又看了看周盛,问:“我爸没告诉你们我要来的吗?”
“哦,哦!我想起来了,严老板有说过他女儿要来。”
周盛这时候点起了香烟,用嘴唇抿住,低着头,在小笔记本上不知道写些什么。他抬起头,嘴唇松开,牙齿咬住香烟。阳光刺眼,他皱着眉看着站在门口的女人。
蓝白色连衣裙下,是一双修长白皙的腿,脚腕那儿似乎更美。
他收回视线,为自己无礼的视线而扯了扯嘴角。什么时候,他和他那些朋友们一样喜欢看女人了。
“你笑什么?”
女人突然看着他。
猝不及防的发问,他吸烟不禁呛了一口,抬眼间看她时,她已经走到面前,抽掉他指间夹着的香烟,扔到地上,用那双闪闪的凉鞋踩上去,动作几近别扭的粗鲁。
周盛看着她,她也同样看着他,毫不躲闪,甚至是示威似得转了下脚,踩的更用力,好似那地上的烟是他这个人。
旁边几个男人看着,面面相觑。矮个子的忍不住好奇,问了下:“哎,盛哥,你认识老板家的女儿啊?”
周盛避开她的目光,回:“不认识。”他用那只粗糙的手抹了下嘴,低着头,用鞋后跟拧了下地面,说:“阿津,这土湿的很,下雨天屋里搞不好湿气更重,跟老李说下,让他送点水泥过来。”
方津宏“哦”了一声,然后嘿嘿笑了下。
严然见他避开自己,觉得没意思了,懒洋洋的松下肩膀,踩着凉鞋进了屋子。
“哎!小姐!那儿有钉子哦!你不要乱踩哦!”阿津叫了一声,伸出手想拉也拉不着。身后的周盛大步跨了过去,用力拽住严然往后一拉。
周盛那只脏兮兮都是灰尘和茧子的手,抓住了严然那只柔嫩又白净的手。
还有,明显的皮肤色差,令这些男人看的高兴。
阿津和其他的工人忍不住“哦呵”了几声。
周盛踢了踢带钉子的木板,回过头,对阿津说:“乱七八糟的,把钉子都给卸了。”说着,松开严然的手,歪着腿蹲着,捡起木板就朝着阿津甩了过去。
“我去!你要不要这么缺德哦?!”阿津敏捷的躲开。
严然微微蹙着眉头,看着这几个男人,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那一瞬间的温热有些令人恍惚,那个男人的手很大,布满茧子,硌人的很,却又。。。。。。意外的真实。她转过脸,朝着屋子里走去。
阿津噤了声。
周盛看了眼严然的凉鞋,又将视线匆匆收了回来,摸了摸下巴,失笑。阿津啧啧了一声,靠过去,用肩膀撞了下他,说:“啧,你瞧你这/骚/样儿。”说着,朝着屋里看了眼。
白晃晃的小腿,线条流畅,跟以前在深圳啊上海待过的地儿,见到的女人那是不一样的,至少那感觉是不一样的。
周盛摘下安全帽,搁在阶梯上,“行了,做事,打电话问老李瓷砖来了没?”说着,微微歪着身子,压低膝盖,从裤兜里掏出黄山牌子的香烟。
正在打电话给老李的阿津看见了,忍不住说:“哟,盛哥,你还抽这便宜货呢?”
周盛抬了抬眼睛,咬住尚未点燃的烟头,到处摸打火机,说:“哪能跟你比,你有媳妇啊,我可孤家寡人,得存钱找媳妇啊。”
屋子里,严然靠在门框边,一脚惦着,时不时用脚尖敲着地面,听到周盛说的话,低着头扬了扬唇角。抬头,看见的便是后院的海岸防水堤上,一株一株的梧桐香樟。
“老李说就在路上了。”阿津说,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扔给周盛。打火机上面的字是他们几个人常去吃饭的快餐店的名字。
周盛抽了几口,抓了抓后脑勺,乱糟糟的,指甲缝里满是头皮屑的味道。他起身,拉了下衣服,说:“我进去敲墙,你们几个把东西都搞进去,把地基整好再搞上面的。”
阿津点头,“行吧,要不要叫一两个小工来?”
“不用吧,你们几个大男人还搞不动?”
厨房的隔壁是洗手间,潮湿的不行,蟑螂到处都是,拉开发霉的柜子,里面一阵难闻的气味。他随手就拆了发霉的柜子门,扔在角落里。
严然站在客厅阳台的玻璃移门边,露出半边脸,看着周盛。
他拆完了柜子,或许是觉得热了,脱掉了发皱的衬衫,随意挂在门把上。宽松的纯灰色短袖T恤衫,露出肌肉膨胀的胳膊,宽阔的肩膀,他专注着自己的事情,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形象如何,脚即便是踩在蟑螂的尸体上。
不知道怎么的,严然忽然间想起之前粉丝给她的漫画男主评论的“行走的荷尔蒙”。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修边幅,浑身都脏兮兮的,令她最讨厌的是乱糟糟的头发卷卷的,一点儿都不符合她平时所欣赏的男人形象,偏偏她就移不开目光。
这种男人会做出递给女人纸巾的事情吗?
周盛转过身。
严然惊得缩回了角落里。
周盛弯下身,捡起地上的锤子,抬眼间看见了阳台移门边的凉鞋,还有涂的粉粉的指甲油,白嫩嫩的脚趾。他敛住神色,唇角弯了下,拿起锤子,转身面对着糟糕的厨房,眼前是挥之不去的白嫩嫩的脚趾,片刻后,他才挥起锤子朝着厨房的洗碗槽打了过去。
时间过得飞快。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
严然从楼上下来,一边打电话叫外卖,一边悄悄寻找周盛的身影。
出了大门,听到有人喊:“严小姐,你中午可吃不?”阿津捧着一盒饭,从树荫下走出来,“严小姐,”他动了动胳膊,打开盒饭盖子,说:“严小姐,饭菜粗糙,不过味道可行的,周盛以前可是大厨!”
也不知道是阳光的缘故,还是近视的缘故,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坐在树荫下拿着那过时的手机不知道做什么的男人,连吃饭时间都不好好吃饭,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能做什么。
她看向阿津手里的盒饭,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忽然问:“周盛做的?”
“是啊,周盛可抠门了,能做饭绝对不在外面吃,嘿嘿,他嫌贵。”
严然挑了挑眉,嗤笑一声,看向周盛,“哦,我不吃,你们吃吧,我叫外卖。”说着,她掏出手机。
周盛收起手机,抬起眼,看着女人手机上的吊坠,嘴里轱辘的吞下青菜。“阿津,吃完做事。”
严然走出庭院的门,听到有人说:“哎,这妹子是不是嫌弃啊,这饭菜挺好的,嫌弃什么啊!”
阿津回:“得了吧,有钱人都这样,哪能看得上我们吃的盒饭啊。”
周盛:“少说废话,吃完做事。”
严然漫不经心的晃着步子,来来回回的走。
十几分钟后,外卖的摩托车到了,她拿着盒饭进去。
周盛几个男人已经开始在做事了。
屋子里的风扇还没弄好,原有的风扇还有很多灰尘。她坐在窗户边,一边吃一边流汗,吃了一半热的实在咽不下去,她盖上盖子,拿起易拉罐可乐——
突然,身后伸出一双手,拿过易拉罐,拉开盖子,仰头就喝。
严然惊愕的看着他。
男人的喉结滚动,挠动了她身体某处敏/感的神经,下意识的,她偏过视线看向别处。他一口气喝完,将易拉罐放在桌子上。
她抬头看他,“。。。。。。你神经吧?”
周盛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茉莉香味的湿巾放在桌子上,“少画眼线。”
她愣了愣,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出去了,掏出手机看了看眼妆,眼线已经被汗水浸花了——
网上卖的都是什么玩意儿?!说好的防水呢?
这一天尚未结束。
傍晚,将近六点。
阿津收拾东西的时候,放在阶梯上的手机响个不停。
“盛哥,电话。”
周盛在二楼的楼梯上往下面看,“你接下,我有事。”他坐在蛇皮袋铺的废地板上,将不用的木头修整好,准备做一个适合某人可以坐的小椅子。
阿津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按下接听键,按了半会也没反应,“盛哥,你这手机该换了啊,什么破键啊。”
“你用点力不就成了。”
他用力按了几下,才接听成功。
“喂——嫂、嫂子?”阿津的语气慌了下,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二楼,声音弱了几分,“嫂子啊,有什么事情吗?”
“盛、盛哥他在忙啊,忙的都没时间吃饭啊。。。。。。”话还没说完,电话挂断了。他心虚的扯了扯后背的衣服,后背流汗,怪热的。
“盛哥。”他跑到二楼,看见周盛手里的木板,“刚刚嫂子来电话了。”
刨子卡在木头中间。
他蹙了蹙眉头。
“说什么了?”
“我啥也没说,我就说你忙来着,结果嫂子直接挂了。”
放下刨子,搁在一边,伸长腿,从裤兜里掏出烟盒。
“你打个电话回去问问辛仔学习怎么样了。”他点燃香烟,缓缓抽了一口。
“哦,行呗。”
阿津瞧着周盛的脸色,有些不是滋味。“盛哥,这事情都这么久了,你还——”
“没。”吐出烟雾,“没那心思。”说着,笑笑,“缺钱缺的固定房子都没有,哪有那么多心思。”
六点多。
坐在阳台那边的人戴着耳机,手机玩到没电,望了望外面,天色已经暗了。外面有人喊:“严小姐,我们走啦。”是阿津的声音,接着是摩托车的声音。
严然腾地起身,就往外跑,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从门边走出来的男人。他的手从她的腰间轻轻触过。
站好身子,严然扯了扯衣服,问:“你没走?”
她有些急躁,说不上来理由。
周盛将衬衫搭在肩膀上,拎了拎电工包,问:“要走吗?”
严然点了点头,那不知名的急躁渐渐平息了下去。
周盛转身朝摩托车的方向走,将电工包绑在后座上,车子掉头,他问:“送你到那个修表店?”
严然愣了下才点头说是。
严然还没坐上去,周盛突然跨腿下车,拉下肩膀上的衬衫,作势要围住她时,她惊的往后退了退,他拉住她的胳膊,沉沉地看着她。“系上,不然走光。”
她顿时红了脸。
见她没那么大反应了,他才动手将衬衫系在她腰上,系好之后说:“昨天洗过的。”他回头,转身坐上车。
坐上摩托车的时候,严然闻到了男人的汗味,意外的,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