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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的理由还不是为了别人,就是为了那个宋娇娇?
“行啊,我这就成全你。”周靖怒气冲冲地说,“想去外面读书是吧,我送你出去!”
“出去就出去!”周海楼一口咬定,“但你不许把娇娇赶出盛华!”
周靖怒极反笑,连说了三声“好”。
“好,好,好,我不把她赶出去学校——我倒看看,我的好儿子还能干出点什么来——你给我滚出去!”
黄杨木的笔筒重重擦着周海楼的耳朵,带着无法发泄的怒气猛砸在地板上,又因为力道太大整个弹起,骨碌碌一圈直到墙角。
周海楼说走就走,绝不勉强。
周靖现在不愿意看他,他还不愿意看周靖呢。
一看云飞镜回来,他立刻就对儿子不管不问,还要把儿子身边的人都赶走,周靖也是个当父亲的?
伴随着书房门被重重甩上的声音,周靖恨恨地锤了一下桌子。
他周靖这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
这个儿子他好吃好喝,要什么给什么地供到这么大,在云家被打成猪头没见他敢放一个屁。自己疼他爱他,他气自己倒一套一套的。
明明他有个更好的女儿,头脑、行事、容貌没一样不好……
可他女儿又不肯认他!
女儿也被云家给拐跑了,当着他的面叫云家舅舅,明明有更亲的父亲却不认。
他知道云家恨他,这些年也不勉强和云家相处。但是让他人到中年,儿女离心,云笙这个大舅子就做得太过分了吧!
周靖一个人在书房里来回锤着自己的胸口顺气。
愚夫有气,大概只能自己一个人跳脚,庸夫发怒,就可以打一打孩子老婆。至于周靖这种人生了气……那底下的人就多半要倒大霉。
管家被他叫进屋里,周靖沉着脸说:“十分钟时间,让宋娇娇和她母亲全都搬出去!”
就是她们带坏了他的儿子!
他可以答应周海楼不给宋娇娇转学校,和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计较,看起来就像是他周家快倒闭了一样。
然而这两个人,他绝不会再留在周宅里!
周靖前些日子只是忙着工作,又着急把云飞镜认回来,没能抽出手处理宋娇娇的事。
他一旦发起怒来,整个周家运转起来,除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周海楼,没有任何人能违背他的意思。
管家先是按照周靖的命令,把周海楼反锁在屋子里,就开始叫保安去收拾万母。
这回,尽管周海楼听到动静,气到在房间里哐哐砸门,拼命想拦着管家和管家带来的保安,但也没有人敢违抗周靖的命令。
万母被两个保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要她三分钟内收拾好行李,不然后果自负。
就像是平时领导布置任务一样,大领导要大家八点钟在目标地点门口集合,中层主管就敢把这个时间提前半个小时。
然后小组长再往前提早五分钟,最后大家一起站在公司前面等领导,吃风吃个四十来分钟。
周靖虽然说是十分钟,但在管家嘴里就变成五分钟,最后保安们只给万母三分钟时间收拾东西。
三分钟能干什么啊,拉开个行李箱都要半分钟呢。
万母心里一急,手脚就笨。才慌忙把这些年攒下来的名牌衣物、包包、首饰、银行卡还有细软收拾了一个行李箱,还没能把箱子的拉链完全拉好,保安们已经等不及了。
他们半拉半扯着万母,也顺便拖着她的行李箱,直接架着她下了二楼。
那个行李箱被一脚从楼梯上踹下去,顺着楼梯坎坎坷坷地往下掉,连滚带爬地冲进一楼大厅,正好撞上门厅里只顾着哭得昏天黑地的宋娇娇。
三分钟时间万母没来得及收拾多少东西,所以箱子不重。只是那个行李箱本身太大,带着从二楼翻滚叠加的重力加速度,当场把宋娇娇给撞了一个大马趴。
她“啊”地一声摔在地上,膝盖蹭破了一层油皮。
宋娇娇尖利地哭起来,她还想大叫周海楼的名字,然而周海楼此时被人锁在自己房间里,就算能把大门敲出架子鼓的节奏,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万母和宋娇娇两个人,一路踉踉跄跄地被保安架着,直接扔出了周宅最外面的那层大铁门。
两天内的第二次,宋娇娇又被人扔了出去。
可上一次扔她的是云家,周海楼自己都和云家关系不太密切,所以心理上的感觉还好。这一次周家把她赶出去,宋娇娇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寒冷的感觉。
她从小就在周家长大,除了周家,除了和周海楼一起出门的时候,她还从来没在外面住过。
她……她是不是要没家了?
她惶恐,身边的万母比她还要撑不住。
她想起来,当年她和自己前夫离婚前,她就是这么抱着宋娇娇被人扫地出门的。
没想到如今一把年纪了,她又被人赶出去了?
她已经这么老了,又没有学历,又没有那些大公司的工作经验,还拉扯一个孩子,这让她怎么活啊。
难道要让她出门应聘保洁阿姨那种工作吗?
周宅不像云宅,云宅图幽静,真正落户在打车也难的别墅区。而顺着周宅往外走一公里,还能有个公交车站。
万母和宋娇娇就这么一路哭哭啼啼地走到公交车站,宋娇娇被赶出来得太匆忙,脚上穿得还是拖鞋。
万母是个成年人,脸皮厚一点,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和保安周旋了一下,多拖了一点时间。宋娇娇不行,她只来得及拿起自己的首饰盒。
她平时没有把东西规规矩矩放的习惯,项链手镯一向是东扔一个,西放一个。抽屉里也有,床头柜也有。
这就导致首饰盒里本该装着东西的盒子,有一大半都是空的。
一想到自己大半首饰都没有带,又想到那些东西都是周海楼给她买的,宋娇娇哭得更凶了。
也不知道是哭自己,还是哭那些东西。
娘俩儿好不容易走到公交车站,漫无目的拖着行李箱上了公交车。恍恍惚惚地出神。
天地之大,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最后还是万母看到外面相对熟悉的一条街道,便一手拉着宋娇娇,一手扯着那个大大的行李箱下了公交。
想从公交站过马路,要先走一个地下通道。
万母这些年在周家养尊处优,实在太久不拖重物了。行李箱对她而言太大太碍事,她一时没能拽住,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行李箱脱手摔下。
之前收拾箱子的时候太仓促,万母本来就没把箱子拉链拉紧。行李箱又来回在台阶上滑下去过两回,原本就松的拉锁直接给颠开了。
万母匆匆塞在里面的金项链、宝石镯子还有其他的手势,零零散散地摔了一地。
几件首饰掉进地下通道的排水管里,还有个玉镯子直接摔碎成三节,剩下那些亮灿灿的金银直晃人的眼睛。
正好三个男人要往万母的方向走,突然砸下来一个行李箱,他们急忙躲开,一抬头就想骂娘。
没想到这个行李箱里装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财帛动人心,他们对视一眼,各自蹲下来胡乱在地上抓了一把,人人手里攥着几个金链子金镯子,飞毛腿般地朝相反方向跑了。
等万母大叫着抓贼冲到行李箱旁边,她那些好不容易在保安眼皮底下收拾出来的手势,已经碎的碎,丢的丢,散的散,偷的偷,只留下来不到三分之一。
她想去追那几个偷了她首饰的贼,又惦记着掉进排水沟里的东西,也怕宋娇娇一个人看着行李箱被人抢。
左右为难,束手无策。
她这回可真是悲从中来,彻底被抽走了主心骨,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把剩下那点财物都收敛起来,却左看右看都丢了那么多,一时间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
万母和宋娇娇哪儿也不敢去,彻底被掉进排水沟里的首饰给拴住了。
她们一边联系人来帮忙敲开排水沟,一面自己也不死心地去扳排水沟上的水泥板子,没一会儿就弄得身上脏兮兮的。
就在这个平生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刻,突然有人认出她们,叫她们的名字。
宋娇娇惶恐地想,千万不要是盛华的同学!
还真就是盛华的同学。
那个女生惊讶而做作地捂着嘴,看着宋娇娇,迟疑着问:“娇娇,你这是……”
最脏最丑最落魄的时候被人看到,宋娇娇简直难堪极了。她始终都是学校里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什么时候表现过这一面!
宋娇娇脸颊涨红,紧咬着牙,真恨不得一头扎进排水沟里去。
偏偏那个女生还不放过她,她一叠声地追问:“你怎么身上弄了这么些泥啊,怎么撬这个……这个阿姨,是你妈妈吗?”
不是!不是!宋娇娇真想摇头拒绝。
学校里的同学都以为她是周海楼的亲戚或者什么的,至少也是个千金大小姐。没人知道她妈妈是保姆。
他们都以为宋娇娇的母亲是个高雅白皙的贵妇人,怎么能是这么一个灰头土脸、脸上生着皱纹,脚上还穿着拖鞋的中年女人呢?
结果万母回答得比宋娇娇想象快,她点头承认了,还问宋娇娇:“娇娇,这是你同学吗?”
宋娇娇窘迫得快哭出来了。
那个女生眼睛一转,左边看看宋娇娇,右边看看万母,语气非常诧异:“啊呀……这可真是没想到……这个,阿姨你们干什么呢?”
宋娇娇都想求她妈妈不要说了。
没想到万母还是傻乎乎地直说:“阿姨有首饰掉进去了。”
“那也不能直接自己撬啊。”女生捂着嘴笑了两声,“而且掉进排水沟里,臭烘烘的还能要吗——娇娇以前可在学校说,她首饰从来不戴第二遍,随便送人都行呢。”
宋娇娇在学校里仗着周海楼飞扬跋扈,又暴发户一样地拼命炫富,全校女生就没几个喜欢她的。
宋娇娇呜咽了一声,什么都顾不上,用自己脏兮兮沾着泥的手捂住了脸。
她已经没心思管那些灰尘细菌会不会侵入她保养得当的小脸儿,会不会长痘生闭口脸上冒出蝴蝶斑了。
她现在脸上火辣辣、热烫烫的疼,曾经骄傲得像梦一样的往昔,和如今卑微落魄的现在,经这个女生的口反复提醒着她。
只要能给宋娇娇一个地缝,她肯定拼命也钻进去。
女生看够了宋娇娇的笑话,说足了让宋娇娇泪水涟涟的风凉话,终于心满意足地,一步三摇地上了台阶。
她故意摸出手机,在宋娇娇还能听到的范围内给自己朋友打电话。
“我和你分享个事,就我刚刚见的。哎呀,就是咱们学校的宋娇娇大小姐,你猜我刚刚看到什么了……”
宋娇娇极力强忍着,不想在欺负自己的人面前哭出声。可她实在没忍住,眼泪哇地一声就下来了。
女生还笑嘻嘻地和电话对面的朋友聊天:“哦,你不信是吧,我拍照给你啊……”
“不要拍,不要拍。”宋娇娇胡乱地伸手挡住脸,却挡不住同学居高临下,视角正好的摄像头。
拍到了宋娇娇落魄的丑照,女生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飞快地跑走了。
宋娇娇哭着伸手一下一下地乱拍她的妈妈,心里真的恨极了,窘极了。
她连声埋怨万母:“你干什么,你非得丢那个项链,强迫我跟你一起找,非得说是我妈,丢我的脸……这下好了,我还怎么去学校啊!”
她哭,万母也哭,一样委屈,一样不痛快,一样不明白自己怎